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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红.袖把姬莲生送的首饰赏给了自己——青蝉把匣子严严实实收起来,坐着一边慢慢喝水,一边将这事在心底反复地琢磨,无论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这两尊大佛相斗,就算斗个昏天暗地也无妨,但何苦把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自己给牵扯进战局呢?
云红.袖明的不来,专玩阴的,令人防不胜防,真是有点卑鄙……姬莲生有时虽也卑鄙,然而卑鄙地光明正大,两厢一比对,就不那么令人不齿了。
……
青蝉整个身体陷进宽宽大大的椅子,双腿悬空了晃来晃去。既然琢磨不出头绪,就把首饰这回事抛到了一边去。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想起了姜无忧。
严格意义上来讲,两人分开并没有几个时辰,可就是抓心挠肝的,想要再次见到她。
再次见到她,与曾经无数次的相见都不一样了,这种心境的变化,青蝉光是想想都觉得呼吸困难。
“知道你回来了,今日祝音来找城主议事,我就一道来了。”
青蝉闻声双目一亮,但见端木倚了门,满脸温和的笑意。青蝉急忙跳下地,把她迎进来,又是斟茶,又是找可供消遣的零嘴儿,忙个不停。
端木止住她:“别,你也坐。”
青蝉笑道:“上次出城去与你道别,谁知你没在。这么算来我们可好久没见了。……你与祝大人外出查案,又发生什么新鲜的事了?”
“我也是前些天才回城。”端木对查案之事略过不提,反倒说起了阿芒:“回城前路过丹亭,你那胞兄耳目灵聪,不知怎么得的消息,将我们堵在半道上,请了祝音去茶场。”
青蝉吃了一惊,不自觉提高音量:“阿芒请了你们去茶场?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端木摇头,示意青蝉稍安勿躁,“只是他当时急坏了,一个劲说你不见了,让我们帮忙打听。”
“……”青蝉转不过弯来,“不见了?怎么就以为我不见了?我离去之时与他都说好了的呀,姜无忧要带我回白鹤城?”
端木浅浅一弯唇:“可城主派去接你回城的人,是姬莲生啊。”
青蝉懵了:“……啊!?”
端木:“姬大人没接着你,白鹤城内又迟迟没见你与姜无忧的踪影,无怪你胞兄心急。”
“……”端木的话就是一股飓风,把青蝉刮的东倒西歪,难为情地飘起来了!原来姜无忧是故意的啊!难怪云红.袖会说这段时日去了哪里,做过什么,她一概不会过问这种话,青蝉越想越是窘迫,脸也燥热起来,只是姬莲生为何在方才碰面时对此事只字未提?按理她没接着人,多少应该询问几句呀?
端木看着青蝉神情变换,不由试探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蝉心虚回说:“姜……姜大人本要领我回白鹤城,谁知临时有事要去拜访故友,便带了我一道去,所以回的晚了。”说着弹起来,想就此掩饰尴尬:“阿芒那边得立刻传个口讯才是,免得他再担心。”
端木:“今儿一早我已办妥了。”
青蝉长长的“哦”了声,重新坐下,转眼却见端木凝着眉,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怪道:“怎么了?”
端木卡了片刻,还是略带为难地开口:“祝音说白鹤城内形势不明朗,唯恐往后又有大的变故……现在姜无忧回来了,城主与姬莲生的角力,究竟是多了筹码,还是会更加混乱,谁都无法断言。我知道姜无忧平素对你颇多照顾,你与她交情不俗?”
端木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有所猜测?青蝉一瞬间脸红到耳朵,支支吾吾的:“我……我与她……”
情感上青蝉是迫切想与端木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的,而理智又提醒她此时好像并非合适的时机?端木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何用意呢?
端木:“你们之间有恨有恩,一路纠葛至今,交情绝非泛泛,我都懂。只是你我往日相依为命,在我的立场,有些话又不得不说。——以白鹤城如今的情势,不论是姜无忧,抑或姬莲生,点头之交已经足够。若是交往过密,就难在这纷乱的局势中全身而退了。”
青蝉听的认真,端木看她没有反驳的意思,继续道:“……抛开这些情势不论,以姜无忧孤僻的性情,又是屡次经历过生死的,早就看穿世情了。这样的朋友,相处起来恐怕也不轻松吧?青蝉,你不要怪我多嘴,这么取舍是自私了一些,可我总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随着端木一个一个吐字,青蝉躁动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她看着端木,端木也看着她。
青蝉想起那些躺在甲板上,看着夜空听着海浪天马行空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岁月。
——自从离开大海,她们之间聚少离多,有多久没有那么亲密无间了呢?时间滚滚地往前流,多少美好的记忆,都定格在了过往里。青蝉眼眶一热,扑进端木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端木说的其实没错,可自己却要辜负她这份好意了。
“……青蝉?”端木的手滑落到青蝉肩头,祝音的身影毫无预期地在她脑海里闪现。她在推开还是抱紧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眼睛一闭便将祝音驱逐了出去。
青蝉道:“端木,我怎么会怪你,你对我很重要。”
端木小心问道:“所以?”
青蝉依在端木胸口:“只是姜无忧……她对我也很重要。”
端木停顿了一下,轻轻说:“嗯,知道了。”
青蝉又感动又窝心,粘在端木怀里,悄悄将眼角的泪花都擦掉了。
端木走后不久,有个眼生的小姑娘自己掀开帘子溜达进了青蝉屋里。她背着手踱来踱去,先是什么也没说,光睁着大眼将这儿里里外外好一通观察。青蝉见她还扎着双髻,年纪应是比自己小一些,生的玲珑有趣、姿态故作老成,便也任她打量。
那小姑娘看够了,回头冲青蝉嘻嘻一笑,大大方方行了礼。青蝉不知其来意,也有样学样,回了她一个礼。小姑娘见状闪身避过,把提在手里的小篮子给青蝉递过去:“姜大人给你的。”
青蝉的脸说红就红,然而心跳加速不到一瞬,她又怀疑地看向她:“你说姜大人?……姜无忧?”
青蝉多了个心眼,这里是云红.袖的地盘,保不定又是她在搞什么鬼?
小姑娘见青蝉没接,便把篮子搁在了桌上:“不然还能是哪个姜大人呢?”
青蝉有意多引她说话,便顺着问下去:“既然如此,姜大人有没有说些什么?”
小姑娘眨了眨点墨般的大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会,笑得眉飞色舞:“大人夸我办事牢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才会托我来办这件重要的事!”
青蝉:“……”不知道岔哪儿去了……
青蝉:“那姜大人怎么不自己来?”
小姑娘:“不然怎么是‘姜大人’呢?这种跑腿的活儿,当然指派别人去做啦。”说着,瞄了眼青蝉,似乎对她提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十分不理解。
青蝉:“……”这小姑娘如此缺心眼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云红.袖派来的吧?否则也太……
小姑娘看青蝉不再问话了,自认任务已经完成,慢吞吞踱出屋外,走了几步,身型化作黑漆漆一小团,在空中一闪就不见了。
那是……夜鸦!?
真是姜无忧派来的啊?青蝉打开篮子粗粗一看,就见里面摆了好些小玩意儿,竹蜻蜓、小泥人之类,一见之下忍俊不禁,有些明白为什么姜无忧自己不来了。
她收集了这些充满童趣的小玩意送给自己,也是会难为情的吧?
青蝉将篮子里的物件一样一样拿出来把玩,时不时看着傻笑,有些乐不可支。转眼到了午后,青蝉捻着竹蜻蜓躺到床上,一夜没睡好,她准备歇息一会,补补觉。
身边有疼她的亲人,还有姜无忧,此时的青蝉几乎没有了任何愁绪,一闭上眼睛,就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青蝉转了个身,余光中有人正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鼻尖隐约嗅到熟悉的冷香,青蝉在浓烈的困倦中小声嘟囔:“姜无忧……”
对于梦见姜无忧这回事,青蝉早已经习以为常。
轻微的衣袂摩擦声,那人走过来,停在了床边。
青蝉含含糊糊问:“不是说不来吗?”
姜无忧将盖住青蝉脸颊的发丝掠至耳后,凉凉的指尖触到青蝉光洁的肌肤,青蝉愉悦地把头在睡枕上蹭了蹭,呢喃般,唤道:“姜无忧……”
“嗯?”
过了会儿,又低声唤:“姜无忧……”
“嗯。”
青蝉:“你又到我梦里来了……”
姜无忧:“……”
青蝉这一觉睡得实在香沉,等完全醒过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她睡得口干舌燥,穿了鞋下地找水喝,喝着喝着,忽然发现那个拿在手上睡觉的竹蜻蜓,此时正跟那些小玩意儿一起,被收拾进了篮子里面去。
咦?怎么回事?
平地一声雷,炸的青蝉人都焦了。——不是做梦,姜无忧真的来过啊!?
接下来两日,青蝉在懊恼与羞惭之中反复切换。她有意下主殿去找姜无忧,可是没有云红.袖的口谕,她压根出不了宫门。
青蝉一直寻找机会开口,只是没料到这个机会,会来的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华灯初上,建在高处的八角凉亭里四面来风,日间蓄积的暑气被一扫而空。青蝉拾阶而上,进了凉亭才知道云红.袖宣的并不仅仅是自己,另有三位美人,正齐刷刷地在案前跪着。
这是要做什么?
青蝉心眼玩不过云红.袖,干脆也不猜了,低着头向云红.袖行礼请安。
云红.袖心情甚好,招手:“青蝉,你过来看。”
青蝉上前去,云红.袖把手边的匣子推给青蝉,青蝉探目,——又是一匣子首饰,华丽程度比上次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蝉面无表情地看向云红.袖。
云红.袖问她:“你觉得如何?”
青蝉实话实说:“很好看。”
云红.袖满意地点头,突然话风一转,指着跪在地上那些女子,问青蝉:“那你觉得她们又如何?”
青蝉眼皮也不抬一下,回道:“也很好看。”
“这就对了。”云红.袖一合掌,“姬大人昨儿给我送来这一匣子首饰,我收了她的礼,夜里睡都睡不踏实,总觉得亏欠了她。哎,想来想去的,咱们姬大人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嘘寒问暖的人,好不容易挑中这几个,你看可还配得上出类拔萃的姬大人?”
青蝉无语,原来白鹤城主是这么乐衷于回礼啊?可怜的姬莲生,你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又要送城主一匣首饰呢?城主数年如一日喜爱送你美人的嗜好,你该早有领教才是。
但话说回来,同情归同情,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云红.袖把自己召来这儿,不会就是单纯的让自己掌掌眼这么简单吧?
青蝉心里警铃大作,果不其然——
“那就这么定了。”高高在上的白鹤城主愉悦地小啜一口美酒,“择日不如撞日,青蝉,你现在就替我走一趟,将这三位美人,给姬大人送过去吧,请她务必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