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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珩抬头扫他一眼,了然道:“你是想问易容的事?”语罢又勾唇笑道:“阁下既已知晓孟某易容换面之事,想必也已就此事做过诸多调查了,以阁下的身份手段想要查出真相,恐怕不难。”
肖彧微微皱了皱眉,眸色深沉了几分,道:“调查出真相是一回事,孟大夫的本意是一回事,肖某想亲耳听到孟大夫的解释。”
“解释?”少年摇头一笑,道:“易容自是为了掩人耳目,何须解释?阁下若是想问孟某为何要掩人耳目,掩何人之耳目,这倒也并非什么讳莫如深的事情。”
说完,又黠然一笑,故意压低了嗓音道:“我自是为了掩那京城某一高官巨蠡之耳目,他对外宣称幼子夭折,我偏要叫他出其不意,自乱阵脚。”语罢又恢复神色,神情淡然。
“某一高官巨蠡?”肖彧眸光微闪,转念间心头已经闪过种种猜测。
高官巨蠡,幼子夭折……眼前这位少年果然是那位兵部尚书府上“病亡”了的幼子孟珩!
只不过少年言语间却似乎透露出另一番隐情。
肖彧微微皱眉,他细细地凝望着少年的神色,想从那淡然的浅笑里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神情,却到底是一无所获。
看罢猛然又想起少年那句“欲使其彰,反被迷雾所障”的谶语,蓦然回神,而后又沉吟半晌,神色复归清明,道:“看来孟大夫自有难言之隐,肖某不便多问。只不过,那位能叫孟大夫这般人才也要掩其耳目的高官巨蠡,想必定有不寻常之处。”
话落,青年的眼中却是酝酿了又一番风云。
“是否有不寻常之处,弄清这一点对阁下来说恐非难事吧。”孟珩以茶盖轻轻撇去几许茶叶,笑道。
青年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挥手招来一个暗卫,与之低头耳语了几句,表情颇为严肃,似是嘱咐其调查什么东西,又点头叫那暗卫自去后,方看向少年道:“今日有劳孟大夫肯为在下一解心中困惑,肖某实是感激。”
孟珩忍不住笑一声,斜睨一眼青年,打趣道:“这倒是奇了,阁下救了我一命,叫我做什么都是应当,而孟某只不过略答了几个问题,反白得阁下一句感激,阁下倒当真是奇人。”
却见青年只微微摇头,俊朗的眉目间流转有一丝浅笑,道:“与孟大夫这等将官场名利斥之如等闲的高士相比,肖某着实相形见绌。肖某能于偌大京城内偶遇孟大夫,又机缘巧合之下与孟大夫些许帮扶,也不过是顺便之举。况且,”青年说着,眼神里微微正色,道:“先前派人私查孟大夫一事,是在下失礼在先,还望孟大夫见谅。”
“哦?”孟珩微微挑眉,将自己那颇有些懒怠的目光重新投放于青年脸上流连片刻,见其神色果然认真无比,并无半点虚与委蛇,方收回目光,玩味笑道:“既是皇子殿下的致歉,孟某便收下了。想这京城上下,恐怕不会有第二人有如此殊荣能得皇子殿下一句‘见谅’,孟某倒真是三生有幸。”
少年话虽如此,偏嘴角上那抹懒怠悠然的笑意纹丝未变,毫不见半点“荣幸”之意。
肖彧禁不住扬眉朗笑,又叫人续了壶清茶来,与少年漫品茶香、谈天说地,竟觉比与那鸿儒名士、夫子文人相谈起来更为畅快,一时倒把那朝堂琐碎、勾心斗角全都放诸一边,且与少年相对漫谈,直到傍晚乃止。
*
经过上次的畅谈,肖彧再见到少年的时候,已是又过了几日。
少年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苍白的双颊微微有了血色,肩上的伤也渐渐愈合,一袭素淡青衣负手立在夕阳下的颀长身影,当真有如翠竹般桀然挺立,悠然淡远,又不容人有片刻亵渎,叫人一时无法移开目光。
不知是夕阳太刺眼还是怎地,肖彧眨了眨眼,片刻之后才迎上去,温润笑道:“孟大夫这便要走了?”
孟珩略一点头,答道:“在下伤势已无大碍,在此叨扰多时实是过意不去,这便要向阁下告辞。”而后又轻笑一声,道:“莫不是阁下还有哪些未解之惑,需要孟某留下来一一作解?”
“不敢不敢,”肖彧忙摇头笑道,而后半是玩笑半是叹息般地说道:“有些疑惑虽未解,却还是慢慢来过为好,不宜一蹴而就。”
语罢深深望了少年一眼,正色道:“孟大夫既决意要走,在下也不便挽留,还请孟大夫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而后又叫来左右下人,吩咐道:“去把章太医抓的几服药打点好,送与孟大夫。再叫黎远驾好马车,送孟大夫回府。”
孟珩剑眉一挑,道:“阁下何必如此费心?难道阁下竟忘了,孟某不济,虽只医心,却好歹也是个大夫,这点伤势何足挂齿?”
青年却很坚持,浅笑道:“即便是大夫,病倒也还需请大夫医治,哪有自己医治之理?”说着便让侍女将几服药亲自递到孟珩手上。
孟珩见此,倒也不再推让,接过那几服药,挑眉笑道:“阁下既如此说了,孟某收下便是。”话到此,略一停顿,又语带玩味地道:“不过说起来,在阁下处叨扰了几日,又是好茶相待又是太医诊治,临了还增药,这番人情倒叫孟某如何感激阁下才是?”
肖彧闻言,忍不住笑道:“我竟不知孟大夫原也会惦念这小小人情?倒是令在下受宠若惊了。”话落凝眉不语,佯作沉思,片刻之后才道:“既是如此,倘今后在下仍有未解之惑,或有事需孟大夫相帮,还请孟大夫能够尽一己之力,在下便不胜感激。”
说完,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少年,一双朗目里隐隐有着几许期待。
孟珩睨他一眼,并未如青年所料那般一口应承下来,反倒扬起了唇角,挑起一抹黠然笑意,道:“这有何不可?孟某一向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要阁下出得起银子,所托之事又正合孟某心意,那就好说。”语毕还悠然自得地眯了眯眼,看起来颇为理所当然的样子。
青年禁不住朗声大笑,心道这才是少年的本真模样,只谈银子,不谈人情。笑罢方拱了拱手,道:“孟大夫既出此言,在下一定谨记于心,还望到时在下拿了银子求孟大夫相帮,孟大夫不要把在下拒之门外便是。”
“哪里哪里。”孟珩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文绉绉地拱了拱手,随意谦让调侃了几句,便不再滞留,同青年手下的小厮一同出门,登上马车而去。
肖彧却是在门外伫立良久,直看着那马车消失于拐角之后,才淡然收回目光,转身而去。
***
却说孟珩这边一踏进翠微林苑的门,便差点被心急如焚的罗云撞了个俯仰。
孟珩连忙闪身避过,伸手接住罗云,蹙眉道:“做什么如此急躁?”
被扶住的罗云足足呆愣了半晌,目光在少年那张脸上来回游移了许久,才干巴巴地道:“你、你……你是孟先生?”
孟珩挑了挑眉,这才想起自己从那人府中出来却是忘了易容,不过倒也没甚大不了的,便又赞许地看了罗云一眼,松开手道:“不错,识人识心,而不被外表所迷,确有学催眠的禀赋。”
听到此言,罗云瞪大着眼后退了几分,更是极为惊讶地支吾着一张嘴,口不能言,半晌才又不可置信地道:“怎、怎么可能……你的脸……”怎变得如此好看,这后半句话却愣是噎了半晌,没说出口。
孟珩耸了耸眉心,他不打算在易容这件事上多做解释,便略放低了声音,缓声道:“勿要惊慌,遇事保持冷静,方能明辨真假。”
如此低缓温润的嗓音仿佛一阵侧侧清风,飘拂进罗云的心里,话落不消片刻,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果然略微恢复了平静。
孟珩此时才开口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上门求见的共计多少人?顺天府是否差人来过?”他边说边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罗云回过神来赶忙跟上,这才想起他这么多天来为之火急火燎的一堆事情,忙道:“先生离府的日子共有数十名客人来访,有一半递了名帖来,我都放置在先生房内未敢擅动,还有一半却是见先生不在,便扫兴而归了。而至于顺天府……”话到一半,他偷偷觑了一眼孟珩,瞥到少年俊美非凡的侧脸,心里怦怦一跳,忙又移开目光,吞吞吐吐地道:“顺天府的陈平陈大人他……他说,若先生再不回来,他的官儿也做不成了,就成、成日蹲在先生家门口,哪儿也不去。”
孟珩嗤笑一声,讥道:“他若是想来,只管来便是。”而后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去把那些名帖都拿过来,按事情轻重缓急一一报给我知道。”
却见罗云只待在原地,磋磨着两只脚没动弹,头也不敢抬,目光有些躲闪。
孟珩眯了眯眼:“怎么?还有何事未报?”
罗云一怔,心内忐忑着不知如何是好,秉实以告又怕挨先生责罚,无措间偶一抬头,跌进少年那沉稳如湖水的目光中,却不知怎地,蓦地放下来心来。
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不管是多大的问题都无关紧要。
他定了定神,肃然答道:“我知那平日跟随先生出入的十数位哥哥姐姐们并非常人,也知先生向来将制胶囊一事交与他们,可……自先生离府,每日来求胶囊之人不可胜数,然罗云无能,管不得哥哥姐姐们分毫,还请先生责罚。”
话到此处,却是有些垂头丧气了。
孟珩早已心中有数,因而并不在意,他点头对少年略安慰道:“无妨,你已是做得很好。”便抬脚继续往内院走去。
却是现将那名帖放置一边,先径直走到后院庭中,负着手长身而立。
彼时有秋日凉风拂过,孟珩勾唇一笑,朗声道:“诸位多日不见,竟没有抛下孟某而走,孟某真是感怀于心。”
话音刚落,便见有一纵落叶随风而起,飘飘摇摇,片刻之后,风静叶止,方于空地上冒出十多个人来,正是那些个顽劣懒怠的妖精们。
妖精们皆是一副失望嘴脸,彼此面面相觑一番后,方有那精明善于讨巧的女妖凑上来,腆着一张脸道:“哟,孟珩你回来了。这几天上哪儿了?我们都没……”
“都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孟珩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笑道:“还是说,你们打算再熬个几天,若我还不回来,便一走了之、逍遥自在去了?”
“这个……”心思一下被说中,妖精们一时都噎住,更不知该如何应对,其中003号、006号、009号心里更是后悔不迭,懊恼当时危险在即,他们却把孟珩一人扔下,自己跑了,现在人家回来了,要是追究起来恐怕都讨不了好。
却唯有一个少年模样的尖耳妖,不与其他妖精相似,只偏侧着头,似还不屑地冷哼一声。
孟珩注意到了他,想起这便是那之前偷杀了人被自己发现、命之做了两个时辰蹲起的013号狸妖,便挑起一抹了然笑意,慢悠悠踱过去道:“怎么?013号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狸妖少年斜了他一眼,上下扫视他一番,半晌才含讥带诮地道:“只不过一个人类尔,又有什么可怕的?我自是不像他们那等胆小的,只想着逃跑之事,我只待你若有命回来,便与你正面交锋,教训你一顿,一定要叫你知道我们妖类的厉害!”
“不错,有志气。”孟珩耐心地听完他的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笑意更加扩大了几分。他后退几步,目光扫向其余或噤若寒蝉或幸灾乐祸的妖精们,而后又落在这狸妖身上,启唇温声道:“你既有此宏愿,我当然不介意配合你一下,如今我便站在这里,你想如何交锋,权且在你。”
他话音刚落,就见狸妖少年眼里划过一丝狠意,一个闪身之间便扑到孟珩面前,张牙就要向孟珩颈间咬去。
孟珩却是早有准备。
此妖怒意过盛,情绪外显,是以一举一动都毫不遮掩地暴露在外,极易被人掌控。
他脚下悄然后退一步,抬眸看向狸妖,唇边带了一丝浅淡笑意。
“站住。”
只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只一对视之间,狸妖少年便失了气焰。
“对于你这种总是乐于做大家反面教材的人,孟某也着实敬佩得紧。”孟珩看着意识被自己夺走的狸妖,愉悦地眯起了眼:“本着充分发挥榜样示范性作用的原则,让我想想叫你干点什么好呢?”
他的视线淡淡扫过一旁的003号兔子精,笑问道:“你说呢?”
兔子精打了个哆嗦,摇头不语。
孟珩笑道:“你既没什么好的提议,那我便自作主张了。013号,这几日制作胶囊需要采买的药材、磨的糯米面,你都要一个人全部打点好。记住,不许用灵力法术,全部要亲力亲为。而至于你们,”他说到这里,又扫视一圈其余妖精,道:“也别想闲着,每人5000个蹲起,一个都不能少。”
语罢,他笑意盈盈,转身而去。
*
警示完这些顽劣不堪的妖精们,孟珩便回房换了身衣服休整一番,又重制好那易容的草药涂抹于脸上,然后略翻看了看放置于几案上用镇纸压着的一摞名帖,见也并没甚紧要的,多是请他去府上一叙,或是求药的,便暂且放诸一旁,叫罗云备上马车,一路往顺天府去了。
府尹大人见了孟珩颇为惊喜,言辞间并无责怪,只连连说“孟大夫不是不辞而别就好”,后又嘱咐他明日定要来衙门内,有几件悬案还须他帮忙处理,孟珩一一应承下来,两人又寒暄几句,方告辞而去。
却刚一出府衙门口,还未于马车上坐稳,便闻得外面一阵熟悉的吵嚷惊呼,紧接着车帘一挑,探进张人脸来。
果是陈平。只见他一脸又惊又喜的模样,毫不客气地跳进来靠着孟珩坐着,半是埋怨半是庆幸地道:“手下来报说是翠微林苑的马车停在府衙外面,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你!孟小弟,这几日你可害苦我了!府尹大人听说你多日未归、不知去向,便支使着我快把全京城都搜遍了,也没找出你半个影儿来!老实交代,你究竟去哪儿了?”
孟珩斜他一眼,并不理会他的咋咋呼呼,只自顾叫罗云打马上路,然后倚在那里闭目养神。
却见陈平仍旧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心下有些不耐,便直起身子睁开双目,一双眼睛幽幽望过去,神色里面颇为严肃。
陈平呼吸一敛,凝眉不语,只等着少年的答案。
只见少年薄唇轻启,目光渺远,沉吟半晌方道:“陈平兄,小弟这几日的去向本是隐秘之事,绝不可轻言妄语,不过既见陈平兄与我有缘,告诉你也无妨,但只恳请兄长切勿透露出去。”
孟珩说到此,略一停顿,而后故意压低了嗓音,道:“小弟这几日乃寻了一隐蔽秘境,闭关修行,参透天机,实不应受外界俗事干扰,因而抹去了踪迹,叫人难以寻到罢了。”
话毕又煞有介事地叮嘱道:“陈平兄切记,此事万不可叫第三人知道啊。”
说完,他这才又倚在那里,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方那张目瞪口呆的脸。
却见对方已经完全呆愣住,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孟珩,神色里隐隐有原来如此的豁然,又有竟然如此的不可置信,最后全部变为果然如此的崇拜。
脸色变化纷呈,甚是好看。
孟珩眯了眯眼,不再管他,弯腰掀帘,叫其候在马车外的手下把人拉走,方叫罗云驾着马车,大笑而去。
陈平却毫无所觉,由着属下掺着自己下了马车,半晌却还杵在原地望着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发呆。
***
“这位爷您看,这朱雀街的地段儿开商铺是最好不过的,对面便是这品香居,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旁边比邻着的一溜店铺那可都是百年老店,长长久久的旺铺,随便一个人过来了,不都得往您这铺子里瞧一眼么?”中年男子一边满脸堆笑地道,一边引着孟珩四处探看。
孟珩随着他的指引看去,果见附近商铺汇集,门庭若市,旁边既有酒楼客栈,也有医馆药堂,在此地开个药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心下如此思量一番后,便点头道:“此地果然不错,只是不知这租金几何?还有那店铺里的一应摆设装饰可否齐全?”
“齐全,齐全。”中年男子忙点头道,他往前疾走几步,指着一家空着匾额、锁着大门的铺子道:“爷您随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在门口半弯着腰候孟珩进去。
里面果然干净敞亮,前堂设有柜台交椅,后门连着一个颇为宽敞的后院,洒扫庭除、石墨作坊、马槽水井,一应俱全。
孟珩满意地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觑着孟珩脸色,见其似有满意之态,心下一喜,趁机道:“爷您若是把这店开起来,什么东西都不用再准备了,只招几个伙计,把您的药材进过来就行了。”末了又觍着脸问道:“听说爷是要开个药堂吧?”
孟珩瞥他一眼,略略回了个“嗯”,不作多讲。
如今来他那里求胶囊的人数日益增多,他闲来无事,也多研究了几种药材,制了一些种类不同的能够提神醒脑亦或解乏助眠的药品,总守在家中等人排队上门来求,一则费时费力,二则终有些被动,不若于这京中繁华地段开一家药铺,方简便许多。
中年男子见此,嘿嘿一笑,继续道:“若是开药铺,租金我也不多收,只与这附近一溜的医馆药堂一个价码就是。”说着,他报出了一个价格,而后殷切地看着少年。
孟珩挑了挑眉。要价不算高,不过看这中年男子的神情,却也可知他必定虚报了一两成。
孟珩不在意地勾唇一笑,叫身后罗云递上银两,又与这中年男子交代客套几句,便正式盘下这间店铺。
待中年男子心满意足地走了,他方悠悠踱至房中的太师椅边坐下,打了个手势,叫那一直隐于人前的013号一众三个妖精出来。
他看向013号狸妖少年那总是一副苦大仇深、不甘不愿表情的脸,挑眉笑道:“别杵着当木桩子了,怎么交代你们的,都给我一一去做好。”
他话音一落,便见这几个刚刚还颇有些奇形怪状的异类们纷纷旋身一变,转眼间便变化得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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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店是在三日后开张的。
此前,“孟大夫要专门开个铺子出售胶囊”的消息早在药店开张前便不胫而走,这日新店匾额刚刚提上,张灯结彩之时,便有不少人前来道贺,一时间热闹非凡。
先是有因着孟珩和府尹大人的交情闻风而来,凑个热闹表示站队的陈大人、孙大人等,凑到少年面前混个脸熟。
再是那因孟珩为自己出过诊而惦念这份人情特来道贺的赵大人、王大人等,每人还特着随从备了份贺礼献上。
也有那仰慕孟珩名号已久,却因种种原因总是排不上号,还未得见孟珩真人一面的李大人、高大人等,这会儿可逮着机会,一睹少年真容。
更有那因为孟珩离府多日,胶囊停售而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钱大人、房大人等,一听说孟大夫开了个药店专门出售胶囊,都亟不可待地叫身边长随备了一沓银票,赶在前面来到店里打算抢占先手。
因而这并不算多大的药铺一时间竟贵客云集、高朋满座。
顺天府刑狱司陈平代府尹大人前来道贺的时候,看见的是便这样一副场景。
长身玉立的少年被诸位“朝廷命-官”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周围前来道贺的人都是一副殷勤客套的笑容,少年的脸上却只挂着淡淡一抹浅笑,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犹如一块璞玉,虽不耀眼,却也散发着温润无比的辉芒。
孟珩的视线轻轻扫过这一众人等,笑道:“承蒙各位大人眷顾照拂,本店今日所售胶囊,皆折七成价出售,也算是孟某对各位前来捧场的感激。”
众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面上一喜,纷纷对这“青年才俊”“府尹大人面前的红人”的孟大夫褒奖赞许一番,便忙让身边下人掏出银两,购买胶囊,生怕自己略慢一步,便抢不到手了。
孟珩微眯了眯眼,他退出众人中心,而把这等取药收钱的活计都交给由狸妖少年013号担任的少年掌柜手上,自己则半是愉悦半是懒怠地抽身出来斜倚在太师椅上,悠悠啜饮着一盏清茶。
却见户部高大人眼疾手快地购得上百粒胶囊差手下装好后,便慢腾腾地挪至孟珩面前,笑呵呵地似有话要说。
孟珩抬眸望他一眼,也略扯了扯嘴角,叫那伙计打扮的003号兔子精给客人也添上一盏好茶,方道:“高大人可是有事要说?”
高大人捧着茶盏轻抿一口,而后笑道:“果然瞒不过孟大夫一双慧眼。那我便直说了。自上次孟大夫来寒舍出诊后,家父那头脑不清的毛病便好了许多,只不过病虽好了,家父却还常常念叨着孟大夫的卓绝人品,也颇为想念与孟大夫交谈过后的舒畅之感,故而……”说到此处,高大人呵呵一笑,放下茶盏,微微倾身道:“本官想着,若是孟大夫平日得空的话,可否多到寒舍走走,与家父一叙?”
却见他话音未落,便另有一位玉冠博带的大人凑过来坐于孟珩对面,道:“高大人说的是啊,不过高大人尚有幸得孟大夫亲自于府上出诊,可本官却没这个福气了。”他颇有些酸酸地道:“本官已派人到孟大夫府上递过多次名帖,却未能排的上号,也不知孟大夫是不是瞧不起本官?究竟可否赏脸一次亲自到本官府上一叙?”
孟珩扫了他二人一眼,端起茶盏慢慢呷了一口,半晌才挑起一抹笑意,道:“既是两位大人亲自开口,孟某哪有推让之理?只不过么……”他话到一半,却又顿住,眉心微蹙,似有为难之色。
“只不过寒舍位置偏远,每每入京来都要颇费一番周折,孟某往日甚少亲自去各位大人府上走动,也皆为此故。所以……孟某实是愧疚。”孟珩说到此处即止,只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哦,原来竟是这样。”两人听了孟珩的解释,顿时深表理解地点了点头,也不好再做勉强。然而仔细品着少年的话,心下转念间,却另冒出一个念头来,登时有了主意,遗憾暂放,反胸有成竹起来。
只听那高大人道:“孟大夫无需如此,本官之前既承了孟大夫的情,又与府尹大人私交深笃,看在府尹大人的面子上,也绝不会责怪孟大夫。况且本官既知道孟大夫有此难处,定会想法子替孟大夫一解忧虑。”
孟珩连忙拱了拱手,道了句“不敢不敢”,唇边却略略勾起一抹笑意。
彼时天色渐晚,前来或真心道贺或假意逢迎或跟风凑热闹的一众客人都陆续离去,孟珩也与之稍作寒暄客套便一一送客。
然而有关孟大夫住宿偏远、交通不便一事却悄然传了出去。
不过半旬时日,孟珩便被人邀请去京城内一处极便利之地看宅子。
还是借由鬻宅坊的人牵的线,只不过当日那卖给他翠微林苑的矮个男子再见到彼时那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时,却是很有些刮目相看、悔不当初的倾向。
“嗨,孟小爷,早知您与那高大人、李大人都有交情,小的怎么说也不会把那京郊的宅子卖给您啊。”说着又懊恼地叹了口气,觍着脸笑道:“都怪小的我势利眼,势利眼!”
孟珩淡淡瞥他一眼,淡笑道:“无妨,做生意有做生意的难处。你且领我去宅子里看看便是。”
矮个男子爽快应了一声,便领孟珩直往那交通最为便利、地界既不过于繁华又不冷清之地去了。
这处宅院因处京城中心之故,比翠微林苑稍小,但却雅致异常,而且周遭毗邻权势勋贵、高门大户之家,很符合孟珩发展高端客户的需求。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懒怠每日长途驱车往返于京城内外,眼下若有了这处宅子,便可省去不少时间。
孟珩没再犹豫,直接掏出银票便要按数交与那矮个男子,却见矮个男子连连推让:“不不,用不着这么多,孟小爷既是几位大人眼前的红人,小的怎能收孟小爷如此高价?一半就好,一半就好。”说着,便嘻嘻笑着从那沓银票中只抽出一半,叠起来收入袖中。
孟珩挑了挑眉,对于这种商贩的心理他最清楚不过,却也没兴趣深究,反正钱财总是要花出去的,他乐于享受通过催眠术赚钱的过程,对于银两本身却并无太大执着。
而至于这宅子的整饬事宜孟珩此次更是费不上半点心。
他前脚刚刚与那矮个男子交接好地契等事宜,后脚便见罗云兴高采烈地来报说门口有几架马车等着,都说是为恭贺孟珩搬迁新宅而特送上的贺礼。
孟珩却只淡淡斜他一眼,从罗云手中接过彩礼的名单,略略查看。
多是些用于装饰的古玩玉器、名家书画,也有奇珍异草、怪石假山之类。
送礼之人则多见于跟府尹大人惯常有来往的一些品阶不高的官员,偶也有自己曾经上门出诊过的客户。
他心下略一思索,只叫罗云象征性地收一些不太名贵的玩意儿,又叫他一一回了礼才算作罢。
官场人际他已涉足太深,尤其这眼下趋之若鹜之徒多是看在府尹大人和自己的交情上才有如此礼敬,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不过这也无妨,只要他在这京中立下足,人脉也只不过是垫脚石而已。
只不过这礼单中,有一人的名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送的贺礼虽不贵重,然而此人身后的背景却足以用“显赫”二字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