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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无完卵’,北堂家倒了,柳家也将不复存在。
福娘,你可想过,就是一败涂地,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宁可战死,也绝不跪下双膝,可怜兮兮地任人在众目睽睽下,砍下头颅,杀鸡儆猴?”
福娘一听此话,不禁倒抽了口气,回看柳金蟾依旧看似平静无波的脸:“夫人的意思?”
“只是觉得皇权太霸道,本夫人不爱!”
柳金蟾淡笑着回眸看向福娘的眼:
“你可想过,若那皇太女不中计,最后在关键时刻,稳住兵马,能慢慢熬到皇上驾崩之日,顺理成章登上皇座,我们当如何?”
福娘脸色立刻脸色立刻一片惨白:“夫人是说……”
“所有的筹谋,当你赌在某一两个人身上时,都只是一个盘算,赌得是一个运气。看似九成的把握,也可能转瞬满盘皆输,即使你不错一个子!”
柳金蟾放下马车帘,第一次如此认真地与福娘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不是臣想死,而是无力反抗。”
福娘一听柳金蟾这话,纵心里有万般不甘,但一思及主子们的性子,却又不得不无奈地垂下头:“真不知,这当官有什么好!”
“是啊,真不知这所谓的百年清誉是为了什么?”柳金蟾也跟着叹气,“一心当忠臣,一直忠心耿耿、豁出身家性命,保全这大周的江山,说白了,还不就是想着有国才有家,守住了大周的边界线,也就是守住自己的家,自己的族人——
但……
君王帝位威固了,却一个个接二连三地忘恩负义——
福娘,你知道她们为什么都会不约而同地忘恩负义,接二连三地想要重蹈覆辙吗?”
福娘莫名地看着柳金蟾眼里跳动着的危险笑意,心里有些惶惶地摇头。
柳金蟾嘴角一勾,嘲讽似的笑了:
“因为,她们恐惧。
虽然她们自称什么真龙天命,国师们也跟着添油加醋,但既然落胎凡间,便也是人,既然有着人身,她们也就有着所有人都会有的贪婪,对权利的欲望,以及太多无中生有的恐惧,尽管,很多时候,她们都称之为未雨绸缪。
人啊,很有意思。时而清醒,时而疯狂,越是觉得自己聪明过人的人,疯狂起来越是没有道理可循,说起来,就像一个个慢性偏执狂加妄想者的合体——
集谋杀、极端暴力和残酷虐待他人极其亲族家眷,并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举杯庆功的病态嗜好为发病症状。
而对象,就是人自己无意识投射出来,所谓可能威胁道她的“敌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像皇上与北堂家,皇族姐妹之间,宫内的争宠,宅子里的翁婿斗……乃至国与国的战争、种族与种族、家族与家族间的厮杀……大家都有一个假想敌。”
“但人们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只看彼此的利益之争,却看不到唇亡齿寒?
老百姓都知道,北堂家是大周对外的一道屏障。
这么多年,大周建国至今,纵有她姓猛将层出不穷,单说当朝,以公子一辈为主的,就有皇太后娘家的皇甫一氏、皇族代表的璟公主璟驸马、庶民为代表的新晋勋侯孙家女婿肖氏,以及其他零零总总陆续出现的其他重要将领,但……
几个是能像北堂家族这样世代承袭,代代驻守边关,十有七八战死沙场的?大多都是一战成名,就匆匆赶回家出嫁养儿育女,做起了贤夫良父,其婆家也不许他们再出来抛头露面,当然不是婆家败落了,他们自己也不愿意出来干女人们养家糊口的事儿。
纵然有几家会出来应应卯,但豪门家的,谁家儿子在府里养尊处优不好,愿意出来日晒雨淋?纵然,有几个年少时是有些雄心壮志的,待到为人父,妻主后院夫侍成群后,他心思还能在这儿?后院斗得鸡飞狗跳都忙不过来呢!
更别说,那年慕容嫣一事后,多少家儿子受了谣言的波及,而今,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要么就是缺钱厉害的庶民人家,谁还会轻易放自己儿子,家中女婿出来做事?纵然现在军营没了女将,但……
里面连唬带吓的悄悄拉皮条的少了?当年大理寺一案,不过是冰山一角。别的,与豪门沾点亲带点故的,削尖了脑袋挤进来,也几乎是应卯只拿钱不做事的。
这而今,你们爷托病不在,那军营,吃闲饭白拿皇粮就更多了去了。不说多,东边就至少安插了上百个小官进去吧?
本事不多,细作一群,图的是什么?是为了监视你们爷?还不是等着他日取代你们爷,继而控制京城守军?反正乌合之众到哪儿都一样,打仗不行,横行霸道起来,个个是人中翘楚。”
福娘拧眉点头。
“个个都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却谁都没想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们这么做,已经寒了当年多少出生入死们的将士们的心,这而今如非你们的旧部挺着,早该摊作一滩烂泥了。但就这样,夺权的纷争也层出不穷吧?
从开国至今,纵观历史,皇家与北堂家,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当年的皇族也是一个个的虎狼之将,可而今,养尊处优,三个皇女一个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跨个门槛,还得侍从们前呼后拥地搀着。
公主们呢?
和亲的秉承祖训不习武,只修……媚术。
在朝的呢,除了璟公主外,其余都忙着改嫁改嫁再改嫁,璟公主说到底,也还是皇族外姓,前靖公主之子。
说起来,先靖公主是当朝最后一位还习武的公主了,但皇太后最后悔的就是让他习武,所以现今璟公主一上战场,他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让他披甲上阵——
这算什么呢?在城里塑个大猫像,就可以镇摄外面鼠辈?真当外面的老鼠都是呆子?
还是他老人家以为关外的鞑子们都是妖魔鬼怪,他只要塑一个镇妖像,就可以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