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伤仲永

战袍染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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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南道府衙,后院书房。

    刘静听着手下人的回报,皱起眉头:“你是说,没等你们去制止,李琦就亲自到场,以圣上的口谕,制止了人群?”

    “是,当时情况略显危急,我等见势不妙,正要上前,没曾想……”

    两名属下听到询问,将贡院门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两人越说,刘静眉头皱得越紧。

    “这李琦还真是不容小视,比那向强了不止一点半点,竟亲自出马,而且还得了圣上的口谕,他这是想要拉拢邱言啊……”

    想到这,他从位上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显得有些烦躁。

    旁边幕僚见状,站起来道:“大人,属下听说邱言从父而学,并未拜在哪个大儒门下,虽与马老相国有旧,但也不是专研史家,如今他中了举人,明年开春要去京师会试,自然需要好生做做学问,大人若是有心,何不修书一封,让邱生和少爷一同拜入东都理宗,也好成全于他。”

    听了这话,刘静眼前一亮,抚须而笑道:“明康所言极是,邱言是蜀地才子,但会试汇聚了天下英才,想要脱颖而出并不容易,不过,若是能师从大儒,自是多了几分机会,考出名次来,更能彰显蜀地教化。唔,我现在就修书一封。”

    话落,他坐回椅子,铺开纸张,研磨润笔。

    ………………

    另一边,越峡酒楼的独间中,却是气氛凝重。

    方子延和李先生隔桌对坐。

    “让我给邱言端茶认错?”方子延面色不虞,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李先生是不是搞错了?我为何要向那邱言认错?而且还要自降身份?”

    从来都是晚辈给长辈端茶,这端茶认错,可谓是十足的低姿态,往往用来表现诚意。方子延心高气傲,如何能够受得了?

    李先生笑道:“方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这次乡试放榜,差点闹出风波,背后的缘由,你我心知肚明,连那邱言也已经猜到,当面和御史大人提过了。”

    “等等!”方子延面色一变,急忙打断道。“邱言当面给御史大人提了?什么意思?莫非邱言去御史府上拜访了?”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李先生摇摇头,“你以为这次邱言拿解元,是因为齐正源?”

    方子延一条眉毛,傲然道:“难道不是?邱言以前的文章我也见过,朴实无华,辞藻匮乏,这样的文,我十岁的时候就能作出。若非那齐正源,邱言如何能得解元?”

    李先生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方公子啊方公子,你当这朝廷的科举。是士林诗会不成?他邱言的一篇策问,平息了西南战乱,直达天听,连圣上都夸他是国之贤才。有了这句评语,被说文藻匮乏,就算是语句不通。又有哪篇文章有资格凌驾其上?”

    “这话什么意思?”方子延眼中露出惊讶之意,“圣上夸赞邱言?什么时候的事?”

    “这事不算机密,现在沼人之祸眼看就要平息,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传遍蜀地了,”李先生并未打算隐瞒,“沼番寇边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但你是否知道,为何这突袭,会这么迅速的就被平息?”

    “莫非是因为……邱言?”方子延并非蠢人,只是被虚名冲昏了头脑,现在乍闻此时,心头巨震,反而清明了少许,想到对方刚才的话,立刻想通了缘由,“难道是他的兵策?”

    方子延的面容略显扭曲,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正是如此,在下言尽于此,这端茶认错其实是以退为进,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报仇,也是十年不晚,何必计较一时呢?”李先生说着站了起来,告辞离去。

    方子延连送都忘了去送,坐在房里,心神恍惚。

    “一篇兵策?平息兵灾?直达天听?这怎么可能?如此一来,我如何和他比?我岂不是不如他?”到了后来,他低声说着,声音干涩。

    这时,还未关上的房门又被人敲响,方子延还没回应,敲门的人就已走了进来,却是个年轻书生。

    只是方子延一看清此人面孔,顿时神态剧变。

    “邱言!你来做什么?”

    “方兄稍安勿躁,”这走进来的人,正是邱言,他似是会见老友一般,一边说着,一边坐下,和方子延隔桌对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回礼的。”

    “回礼?”方子延眉头一挑。

    “不错,”邱言说话间,隐隐散发出一股气息,充斥整个房间,在不知不觉中,侵入方子延心头,“方兄几次挑衅,如今更挑动他人,要发起民变,想罢了邱某的功名,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要如此陷害于我?”

    方子延勃然变色,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不要信口开河!”

    “是非曲直,你我心知肚明,邱某说了,此来只为回礼,我邱言无意在官场争斗,却也不能任人拿捏,你既然出手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着,他抬手虚抓,不远处的笔墨纸砚凌空飞来,落在二人面前的桌上。

    见到这诡异的一幕,方子延一惊,就要起身,但这一动,才发现浑身乏力,难以站起!

    “怎么回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情况失控,但还保持着几分冷静,沉声询问。

    邱言答非所问的说道:“方兄,你有多长时间没静下心来,体悟经义典籍了?”

    方子延不明所以,冷冷的看着邱言,并不言语。

    “听说方兄年少成名,得到多名儒者赞赏,诗词赋都远超同济,不过,最近几年却醉心名利,沉浸在他人的奉承与赞许中,但凡有诗会、文会。总能找到你的身影……”

    听到这,方子延终于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邱言微微一笑,握笔沾墨,下笔写文,手腕翻转,笔下生风,不到几息的功夫,竟是一口气写了一篇文章。

    收笔吹墨,纸上的文凝聚干涸,字字骨血丰满。蕴含神韵,更有股莫名的气息蕴藏其中,散发出邪异之感。

    写完此文,邱言手腕一翻,推到方子延的跟前。

    “这是……”

    方子延看着纸上之文,竟而呆住,文中的邪异气息立刻升腾起来,化为一丝一缕的黑雾,顺着七窍深入了方子延体内。渗入心中。

    少年往事,近年风流,名声远扬,与这次乡试马失前蹄。更被御史警告……

    霎时间,种种景象在方子延瞳孔中交错而过,走马观花,他彻底僵在原地。

    本来。名次出来后,方子延就心神动摇,随后李先生的话。让他惊疑不定,邱言的出现,则使得他心境大乱,眼前的这一篇文,彻底打破了他的心防。

    此文如钉,入魂碎心。

    邱言默默起身,转身朝外走去。

    “既然想废了我的功名,那我也不害你的性命,只是破了你的名声,灭了你的前程,乱了你的心志!也省得日后官场还有纠葛,牵扯精力。”

    想着想着,他迈步出门,正好被方子延的书童看到,那书童认得邱言。

    “你怎么没让我通报,就进了我家公子的房间……”书童说着,突然就被一声尖叫打断!

    随后,就是哗啦一声,像是桌子被打翻了。

    书童一惊,听出是方子延的声音,哪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冲进屋里,顿见桌子翻转,笔墨落地,染黑了好大一片地板。

    方子延瘫软在角落,张牙舞爪,像在驱赶着什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不是伤仲永,我不是伤仲永”似得了癔症。

    “公子,你怎么了?”书童慌张上前,却被方子延一脚踢开,倒在桌旁,正好看到落在地上的那张纸,纸上写着一篇文。

    目光一扫,书童就知道了大概内容,却是讲的一个少年神童,年少成年,在赞誉中迷失,最后成人,却泯然众人。

    此文通篇叙事,不见述理,却是隐隐有所暗指。

    “此文……”

    书生一惊,再看状似疯癫的方子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好,这文正是那邱言所作,乱了我家公子的心境,若是传扬出去,别人都会以为是写得我家公子!名声就全毁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就要将此文撕掉,但为时已晚,房间里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几个热心人更是冲进房间,伸出援手。

    其中一人,一把就将书童扶起。

    ………………

    “方子延虽有懈怠,但还算不上伤仲永,但那篇文击碎心志,运用了魂道手段和心魔,却能将他生生造就成伤仲永。”

    邱言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他先是与周贯等人说了两句,然后打开了房门。

    “嗯?”

    这一开门,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什么人?”

    他出声问道,但很快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心中了然。

    唰!

    房间中的灯火自行点燃。

    一道人影立在墙边,正是郑重森,而在郑重森的身后,则是站着一名半大小子,躲在郑重森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邱言。

    竟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幼童。

    邱言瞳孔一缩,感知笼罩过去,顿时在这名幼童身上捕捉到了淡淡的妖气和神道气息。

    “郑兄,你这是……?”他抬眼去看郑重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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