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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坊,繁华依旧。楚秦小店内,传出激烈的争吵声。一些闲人凑在门口,好奇地往里张望,嬉笑着瞧楚秦门的热闹。一位身着土黄色法袍,瘦削干练,略有些痞气的半大小子,正手执一纸文书,和楚秦门知客大声掰扯。“**老几啊!还讲不讲规矩了?齐休的手令也敢违抗!?”黄袍小子不过练气五层,却嚣张得很,将文书举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知客眼前,抖得哗啦啦直响。知客知道这人在掌门老祖跟前有些门路,不敢得罪狠了,但实在气不过,红着脸抗辩道:“老祖是许了你每月这些东西不假,但白纸黑字写明了,只让你在楚秦山旁墟市里提货,你拿到黑河坊里来找我,有什么用!”“啊呸!”黄袍小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哪里都是你楚秦门的产业,有什么不一样的,齐休许给我的,别想少一分!今天小爷还就要在这黑河坊,把东西给提了!”那群好事的围观者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大多是支持闹事的少年。“楚秦门诺大的家业,赖人家这点东西,丢不丢人?”“是啊是啊,金丹老祖都答应了,哪里提东西不是提?何必玩些文字把戏,为难与他。”“你们懂什么?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就这些知客们最会狗眼看人低。”黑河坊里讨生活的低阶修士,嘴最不饶人,三言两语,把那知客气得身子直发抖,小店奉行许是早知道那小子难缠,躲在内室根本不出现。“怎么回事?”一名身着楚秦门赤袍的筑基大汉从外面进来,知客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凑上前解说缘由。围观众人注意力立刻转移,冲这大汉指指点点,讨论他的底细。“这人好面生,楚秦门筑基前辈里,好像没他这号人物?”“嘿嘿,这人我认识,叫多罗森,早多少年就练气圆满了,现在筑基不奇怪。”“多罗森?楚秦门那个会炼【筑基丹】的多罗森?”“对对,就是他!”即便是筑基修为的炼丹修士,会炼制筑基丹的也是凤毛麟角,不光极为赚钱,在各家宗门里,地位都很超然。众人看向多罗森的眼神立刻浮现出满满的羡慕之意。“你来啦?”闹事的小子看见多罗森,语气忽然转软,目光深处,甚至有几分慈爱,仿佛在注视自家晚辈一般。“又是沙诺你小子,三天两头闹我还不够,怎跑到黑河坊里来闹门中产业!”多罗森初筑基,心情正好,嘴上虽然责怪,但问明情况后,便用自己的体己在小店按单子买出东西,交到这名叫沙诺的少年手上,都是【烈炎丹】【小真源丹】之类不菲货色。“老祖对你甚好,不要老是让他操心。”多罗森把他送出门,诚心叮嘱。……“诺儿难得来黑河坊玩一趟,想吃什么就点,我再去买些零食。”沙飞笑吟吟将多罗诺按在椅子上,转身下楼,走到食肆下面的街面,去买小孩子都喜欢吃的零食。沙飞现在练气八层,看样子筑基无望,蒙在鼓里的他,一门心思都寄托在被齐休塞进门,已改姓沙的多罗诺身上。黄沙帮上下只有练气小猫两三只,虽然有楚秦门罩着,但白山这地界,总有些要钱不要命的散修凶徒。多罗诺自从认沙飞为义父,住进山门后,针对黄沙帮,光大的劫案,就经历了三起,次次都极为凶险。幸好离楚秦山不远,苦撑到楚秦门支援到来,才幸免于难。沙飞已五十好几了,在白山挣扎求存,世事消磨,白发难免早生,背部也已微微佝偻,从后看去,活脱脱个小老头子。多罗诺看着沙飞正和小贩会账的背影,丝丝感动爬上心头。
虽然沙飞严厉时极为严厉,时常打人屁股,自己老是把日后百倍奉还的话挂在嘴边,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几年相处下来,说没有真感情那是假话。特别是对出身于人丁不旺的多罗家族,从来没有品位过亲人挚爱关心的多罗诺来说。“放心吧,虽然我两世为人,但黄沙帮和你沙家,日后就由我守护……”心中暗暗立誓,眼眶竟有些湿润,看见沙飞已返身回转,多罗诺偷偷拿袍角拭去痕迹,又回复惯常的油痞形色。两人正吃着,忽然外面街道上许多修士匆匆往来奔走,都是坊里各家店主之类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面色焦急,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什么事?”沙飞唤过食肆知客动问,那知客也不知道,出去打探一番,回来便在食肆里大声宣扬。“刚刚的消息!坊市主人换了!南楚门将自家利益,全数渡让给齐南南宫家族!”“什么!”“怎么可能!明年黑河擂台又将开赛,南楚门也舍得?”“难道南楚门有不妥?”“南楚门分封三代,怎么可能有不妥!”“许是南宫家族仗势欺人?”“慎言!”食肆里客人们七嘴八舌,纷纷交换意见,这种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超级势力八卦,可以想见,是他们未来可以争上数月的谈资。“南楚门是齐休的主家,我们更是完全靠齐休庇护……”沙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对黄沙帮来说,楚秦门就是栖身大树,南楚门更是头顶的天,眼下丝毫风声未露,忽然南楚门就失去了黑河坊,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多罗诺见识还在沙飞之上,虽然心中也觉不好,但仍然站起,高声死撑:“你们都知道个屁!上次在黑河峰,南宫家族救了楚红裳一命,些许报答,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你小小年纪,好大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是!你才懂个屁!你知道这黑河坊一年收入多少灵石么?这是能传承千百年的产业!哪会有人以此为报答的!”“无知小儿!闭嘴闭嘴!”众人正在和多罗诺拌嘴,外面有名散修跑进来叫道:“最新消息!明年擂台赛后,南楚门楚夺,将和御兽门玉鹤做生死决斗!”……南楚城,地底。“玉鹤和乐川都不肯见我,决斗之事应该难以避免。”“黑河坊落到南宫家手里,齐云根脚的灵药、广汇、万宝等商会和南楚之间已毫无利益冲突,几位元婴都暗示不会参与,应该可信。”“连水、灵木、离火、山都虽然全部推说没有和您作对的意思,但我一家家走下来,估摸着他们就算收手,还是会怕您后面的报复,所以干脆一条道走到黑了。”“南宫止承诺保证前辈在黑河坊的安全,那么最危险的时刻,就是出南楚,经过黑河到黑河坊的一小段路,以前辈元婴遁速,只是呼吸间事。所以,对方有提早在别处动手的可能,您一定不能出南楚地界。”“齐云裴家那边,才是关键,上次的事是意外,这谁都明白,还得拜托楚神通多加转圜,只要裴家不主导此事,前辈应该是无虞的。”齐休独自面对楚红裳,把一桩桩事体,交代得明明白白。“不是叫你没人时候,不要叫我前辈了么!?”楚红裳作势佯怒,非逼着齐休扭扭捏捏叫了自己一声“红裳”才满意。“裴家那边,应该是不会回头了,现在当家主事的是元婴初期的裴雯……”楚红裳美目一黯,“小时候我还在齐云时,和她是闺中密友,爱上了同一个人,那人选择了我,可是我却迫于家中压力,又反悔抛弃了那人。那人后来虽转回头和她结缘,但直到身故,也没能忘了我。情关最难过,如今已近千年,她还恨我吗?应该是吧……”缓缓把自己陈年情史,对齐休一一解说分明。“两个快一千岁老女人的陈芝麻烂谷子,和我说干什么……”齐休心里暗暗吐槽,又想起白晓生招祸的那篇八卦,完全和事实南辕北辙,难怪楚红裳当时如此震怒。女人间的嫉妒,是很难抹平的,近千年时光,裴雯都小心的将情绪埋藏心底,但上次裴老发生意外后,听说裴家在齐云内部的地位一落千丈。有这个引子,新仇旧恨一下爆发,裴雯的选择其实也解释得通。“其实前……红裳你不需忧虑,这次我们突然出手与南宫家交易,又和各大势力把话说开,只要南宫止不害你,其实能威胁到你的可能性很小。”齐休这一年来不光帮着楚红裳出谋划策,还冒着生命危险多方奔走,所幸只要楚红裳一日不死,白山各家势力都一日不敢妄动。南楚楚家眼下除了楚夺、楚慎,还有五位金丹,除了楚青玉和楚无影两位新晋,另三人年纪都已不小,还是修行呆子性格。都没有像齐休这种一路从血腥厮杀中崛起,世事练达,精明果决的人物,楚红裳是越来越依靠他了。“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只怕我到现在,还浑然不知形势已危如累卵。”楚红裳难得的说了几句软话,又道:“裴雯对我知根知底,我本命最善逃生,她不可能不早作打算,按她性格,要是黑河坊里捞不到机会动手,肯定会将伏击地点安排在半路上。”齐休闷头想了想,“上策自然是找机会除掉裴雯,一劳永逸。中策嘛,就是在齐云派内找个愿意出头的,将裴家压服下来。至于下策,就是当个缩头乌龟,不给他们动手的机会,先过了这一关再说。”楚红裳摇头,“我对裴雯,还是狠不下心,下策不合我性格,中策最善。齐云派内,我楚家已没啥铁杆朋友,唯一念些旧情的,只有天地峰的那位座主了,可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楚震老祖死后,就没什么能凑到他跟前的机会。”
两人一番计较,还是把希望全寄托在了楚神通身上,就看他能不能把齐云派里,最有权势的化神座主给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