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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外孙、外孙女的到来,贾母这两日显得格外高兴。时常便拉着黛玉说话,黛玉也是真心感受到了外祖母的亲近,祖孙两个之间的关系倒是一日千里。
贾攸也对此也是乐见其成。虽说女儿贾萱有些抱怨祖母更疼林妹妹了,但是索性贾萱本就不是个小气的姑娘,很快又振作起来。况且林妹妹是她嫡亲姑姑的女儿,虽年幼,但是已可见不俗,心中已添了几分喜爱。因此,也常常带着她玩,黛玉对于这个温柔的大姐姐也格外喜欢。
若非因贾萱即将及笄,正忙着给自己大伯母打下手管家,姐妹两个的感情怕是会更好些。
两个月后,金陵来的下人来报:府里瑾大爷得中了乡试第八名,高中举人。一时间,府里上下欢欣鼓舞,皆是一派喜气洋洋。
贾母听说了这个消息,大喜过望,贾瑾、贾萱这对兄妹因为是龙凤胎的缘故,在府里最得她的宠爱和看顾,即便是早先养在膝下的贾瑚和贾琏也比不过。尤其是后来贾攸夫妇到平安州去的那三年,几乎可以说是贾母一手带大的。
在贾府的第三代中,几个小的还看不出前程来,贾瑚还算优秀,但只是个捐上去的官,在贾攸的运作下才拿到了一个实差,但是若是没有特别的功绩或是被圣人、上峰赏识,这类捐官到底根基不稳,只能靠家里人提携,好在他将来会袭爵。
贾琏只在庶务上有些天分,如今只是在家中历练,机变有余,沉稳不足,况好色这个绝对遗传了贾赦的毛病若是不改,也很难放心叫他出仕,不过他似乎也没什么野心,不过得过且过罢了;而贾珠原本是有前程的,可惜被他爹硬生生逼坏了身子;只有贾瑾,自幼便有读书的天分看着倒是能和他爹一般正正经经靠科举出仕。
因此,贾母对他最为疼爱,也最为重视。
如今听闻了自己的乖孙这样的好消息,贾母心中自然激动,忙吩咐人赏了这个来报信的下人。那人喜滋滋地下去了,一路上日夜兼程地,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贾赦外出看古董去了,贾政、贾攸则是去了衙门。贾母这院子里只一帮子女眷,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不论心中是何感想,面上都是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恭喜贾母、苏氏。
瑚大奶奶陈氏虽不如凤姐会说话,但是作为贾母看中特意定下来的嫡长孙媳,他也是颇受贾母看中的。况且陈氏作为齐国公府的嫡孙女,也是自幼受到各种教导的,只是做不到像王熙凤那般没皮没脸的样子,为了讨好贾母真是什么不遗余力。内心深处,人家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但是,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笑着说道:“瑾哥儿小小年纪便能够得中举人,何等年少有为!老太太和婶子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王熙凤最是会吹捧人不过,忙接着自家大嫂的话音说道:“当年三叔和姑父高中的时候,我那会年纪还小,可惜没见着这般盛况,这回可得叫我见着这番盛况,若是琅哥儿和瑾哥儿又是一同高中,又是咱们荣国府里的一段佳话啊!”
闻言贾母更是乐得眉开眼笑,陈氏心中暗自想到:怨不得老太太这般喜欢自己的这个弟妹,瞧人家这个说话水平,既吹捧了瑾哥儿,又连带着将老太太的外孙也夸了个遍。
却在这时候听到苏氏说道:“凤丫头这回可要失望了,你怕只能领略到琅哥儿的风采了。”
苏氏说完这话,看着有些疑惑的贾母说道:“正想和老太太说呢!昨儿晚上我家三爷正和我说起这件事呢,瑾哥儿到底年纪还小,便是明年中了会试也不过
十六岁,到底太过年幼,还想压着他多读三年。”
苏氏想到丈夫昨晚和自己的话:当年我年纪轻轻去科举是因为父亲身子不好,贾家急需要一个人出来撑着。瑾哥儿却也不同,如今荣国府虽不如父亲在时那般显赫,但好歹也是京中一二等人家,还有我这个父亲在前边挡着,太早出仕,我恐他年轻气盛、过刚易折,反而不好。
况我看了他的文章,虽才学是有的,但是到底锋芒太露,还需多苦读几年,磨磨他的性子。若是可以,我还想要他出去游游学,长长见识,免得只会死读书,反而拘束了自己。倒是琅哥儿,到底是跟着姐夫在外边走过的。我瞧着他的文章,言之有物,火候是到了,文风倒是和姐夫一脉相承,到底是父子两个,明年会试想来是必过的。
苏氏在这方面是相信丈夫的,况且她素来明理,也心疼儿子,不愿叫他过早在宦海浮沉。虽听着风光,可这其中又有多少诡谲风云、阴谋算计,她这些年跟着丈夫,虽然见着丈夫每每能够化险为夷,但是不免为他担心。若是儿子入仕,自己难免又要多操一份心。
贾母闻言,虽有些失落无法见着孙儿和外孙一同及第的风光,但是也知道儿子心中必有计较,遂道:“你们老爷也说得有理,正好,也叫瑾哥儿松快松快,成日里逼着他读书!若非我的瑾哥儿上进聪慧,还不知道会被你们两口子逼成什么样呢?”
瞬间,贾母又变回了那个溺爱孙子的老祖母。
听贾母这话,虽然知道丈夫在对儿子的教育方面是不会放松的,苏氏也不愿意和贾母顶嘴,索性她知道自家丈夫总有办法叫婆婆同意他对儿子的管教的。因而她只是笑着点点头。
尽管先前自己说的话被否了,但是王熙凤还是丝毫不见尴尬,仍旧是笑嘻嘻地说道:“那倒也是极好的,我算是不用担心,该谁拿那个状元了。到时候明年琅哥儿中一个,下一科就轮着瑾哥儿,一科一个状元,都落在咱们家,那是何等风光啊!”
苏氏闻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凤丫头你这张巧嘴啊!”
虽知道不过是开玩笑,但是众人心中还是喜滋滋的,幻想着这般风光荣耀。
不过一个月过去了,黛玉兄妹算是在贾府彻底安顿下去了。
此时是小张氏管家,尽管由于先前遗留下来的问题,王氏还是有一部分管家权的,但是到底小张氏才是正经的袭爵太太,虽无所出,但是到底贾赦还是给了这个妻子几分颜面,又有继子敬重、婆母看重,加上这几年小张氏的父兄都升了官,在家中自然有地位。
她自己是书香门第出身,自然看不上贾家原先已经开始萌芽的自由散漫的规矩和一些下人们倚老卖老的德行,狠狠地整治了一顿,这才好些。
在她的管理下,贾家的规矩自然严谨了不少,再没有哪些下人们敢仗着自己家几辈服侍国公府说事。当然,难免也有些人在背后数落大太太不近人情的。
贾攸自然感受到了贾家风气的转变,回屋后对妻子说道:“大嫂做的好,我早就看不惯这群倚老卖老的下人了,动不动就要拿祖父什么说事。你瞧瞧外边谁家像咱们家这般善待老人,偏他们还不知足,贪心不足蛇吞象!若非我不想搭理府里这摊子烂事,叫人疑心,早就撕扯开了。叫我说,大嫂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懂规矩,早该这样了。”
苏灵珊笑着听丈夫抱怨,她自然也是赞同大嫂的,同样出身书香门第,她自然也对原先贾府的风气看不下去了。只是她又不管家,贸然提出难免有些越疽代苞的意思,自然不好意思说。左右这府中还没有下人敢给自己两夫妻脸色看的下人,毕竟人家也是看菜下碟的。
见丈夫愤愤不平的样子,苏灵珊心中暗想,怎么没有,隔壁宁府的情况不也差不多。只是这话她到底不好说,毕竟大家同出一族。因而只是说道:“既这般,你也该同母亲说说,我瞧着因为大嫂裁撤了不少老人,他们这两日竟是连着番向母亲诉苦呢!”
贾攸闻言,知道母亲素来心软,怕她被下边人说动,给他们出头。这样一来,既扫了大嫂的脸面,也叫这些下人们越发得意。
于是他亲自出马,不过三言两语就劝服了贾母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一家子都放了出去,毕竟他们这一家子是这帮子下人中哭得最响的。尤其是赖嬷嬷,虽然已经不在府里当差,但是凭借着和贾母的情分,更是常常入府来。
因而贾攸当然也是半哄半骗的,类似于“赖嬷嬷服侍您了大半辈子,何不放了她一家子的身契,叫他们一家不必再为奴为婢,也是一件大功德。”
见贾母有些犹豫,又说道:“我瞧着他们家的小孙子,就是一落地叫您放出去的那个,现如今在学堂里读书,功课也是不错,将来或是有些造化,可若是父母长辈还是仆役之身,怕是不好。”
贾母想到赖嬷嬷确实有说过“孙子在学堂读书,颇有进益”这类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只是赖嬷嬷在讨巧。又想到儿子说道“索性他们家现在也不缺钱”,心中天平难免偏向自己的儿子。
赖大家的作为自己陪房心腹,又做了荣国府大管家这么久,自己有些额外收入自己自然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但是儿子这么明晃晃地一说,难免心中就有些不得劲了,这“不缺钱”,钱从哪里来,不过还是从主家抠罢了。
这么一想,贾母对心腹倒也没什么挂念了,毕竟这心腹再亲近,也比不上儿子啊!遂说道:“听你这么一说,那倒也是好事。”之后便将赖大一家叫来,言道看在你们一家子服侍多年的份上,给个恩典,放你们一家出去,每人额外再赏五十两安家银子。
赖大一家一听自然心中不愿。说实话,他们家的确不缺钱,虽然两位张氏管家还算严谨,但也不过是照着规矩来。
贾家向来豪富,主子们也挑剔,自然样样都是挑着好东西来。
因而不论是厨房采买、还是衣料添置什么的,油水都是足足的。以往赖大作为管家,自然有不少人送孝敬、份子钱给赖大来谋这些个好差事。
也就是说,赖大一家虽不直接插手,一年也能够坐收几千两白银。
更别说还有逢年过节贾母赏的,各处主子见他们一家在贾母面前的体面给的。更有一些落魄的贾家族人,为了寻个好差事、或是有事相求,都要先孝敬了赖爷爷,方才得以解决。
但是,更为紧要的是,依靠荣国府这棵大树,他赖大一家才能混得风生水起。若非如此,谁瞧的上他们。便是他们的孙子赖尚荣入读的这个学堂,也是靠着荣国府的关系给他塞进去的。
恩典放出府去,不收身契钱,一家子人一人给个五十两,合起来便是三四百两银子,任谁也说不出贾母刻薄。
但是赖大一家欲哭无泪啊,他们宁可不要这几百两银子,也要抱上荣府的大腿啊!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叫时光飞回去,或是吃一粒后悔药,叫你多嘴,以为在老太太面前有些体面便胡吣,这下可好。人家到底是一家子,惹怒了人家,到底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但是贾母已经名言这是恩典,他们也不能不识趣。虽心中万般不愿,但是还是表现的千恩万谢主子的恩典,离了贾府。
赖大一家消了奴籍,自然便不能再担任荣国府的大管家了,于是这差事便由林之孝任了,他家虽不是贾母或是小张氏的陪房,但是也是几代伺候国公府的,行事也颇有能为,倒也叫人放心。
因赖大一家走了,那些往日里叫嚷着要善待老人的刺头们也都个个安分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像赖大一般被放出去,名头虽然好听了,但是哪里有靠着荣国府这棵大树来得实惠、舒坦。
这些人都老实了,又有小张氏的一阵敲打,自然,贾府风气为之一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