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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8节：上坟
春荒刚过，夏熟歉收已成定局。
这些倒没有愁煞白果村乡民们。现如今，乡民们依赖县城周边地区优势，兴办了一些社队办企业。除原来公社办扇厂，湖笔厂，粮食加工厂，而今村里又办了造纸厂，油伞厂，猪鬃厂和米醋厂，几乎家家都有人厂里干活，每月可以拿到固定工资。钱虽然不多，几十块钱。一年下来，买回家人一年口粮，还是绰绰有余。
永祥家没人厂里干活，手上没有什么现钱。原先靠春儿养几只来杭鸡下蛋，靠鸡屁股买回油盐酱醋，和家里所缺口粮。自从村里开展学大寨，学小靳村后，革了资本主义尾巴，现鸡早已绝迹。
往下日子怎么过？愁煞了春儿。
沈芳母子不辞而别，着实让春儿伤了好一阵子心。眼下，春荒连着夏荒，沈芳母子要是留下来，她会伤心。她见不得沈芳那对紧锁愁眉，听不得银杏饥饿哭闹声。这些会像盐一样腌渍她心。但她心里，始终放不下永祥和银杏这两个男人。她担心沈芳回城，会不会使这个家从此散了架？
望着灾情，春儿心里一直叨叨着：乾坤恐怕要变喽！乾坤恐怕要变喽！
清明前，春儿没敢给三炮上坟，怕人家上纲上线。这天，启明星还悬挂天边，春儿起身出了厢房。
“娘，天还没亮，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永祥听见堂屋里有声响，知道娘起来梳头了。春儿爱整洁，每天清晨都要用牛角梳子，蘸着刨木花泡水梳头。难道娘要赶早出门？
这些天，春儿见永祥总是半夜归屋，浑身骚气。再加上耳朵边刮到了点风声，说是和大丫凑一起。她怕儿子出事，狗子那东西不是好惹种。
儿大不由娘。她觉得永祥越来越不把心里事向她抖落了。连和沈芳离婚这样大事，她还是从旁人处听来。她想问永祥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娘？可一想永祥不告诉她，也是怕她伤心劳神。
永祥和沈芳之间出了什么事？她多少看出了点眉目。再说那一天天长大银杏，一点也不像永祥。那小瓜子眼，大阔嘴，越发像狗子。见永祥和沈芳平淡无味生活，连吵架拌舌声音都没有，春儿心里就起了毛。
哪有人家是这般死气沉沉过日子？春儿心绪不宁起来。
她心疼永祥，管永祥血脉里没有流淌一滴她血，毕竟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从一个肉团子盘大，宁屈不辱心劲与她一样。
她心疼沈芳，一个乖乖巧巧女子，就这么被男人们打发了，好似自己过去岁月重复。
她心疼银杏，不管他是谁种，银杏没过错。她为这个孙子今后前程担忧。
扯不烦恼，促使她要到三炮坟上走一走，把心里话对地下这个男人数落数落。是这个男人她日子不知道怎么熬时候，给她带来了永祥这个小生命，让她有了做母亲责任和生活盼头。
拉开院门，春儿大惊失色。院外场地上那株白果树花开满枝。淡黄色花朵如云密布。
她曾听先辈们说过，这棵树是凡家祖宗栽种，当时一共种了四棵，两雌两雄。那时凡家有人朝廷做官，因运淮盐有功，受朝廷恩赐，据说是保四方平安，家道中兴。后来，每当白果花盛开年间，凡家不是遭火灾，就是被抢盗。靠南面二棵雌雄白果树，和靠西北一棵雄白果树，太祖爷年间盛夏一个夜晚，电闪雷劈，竟然**枯死。剩下这一棵雌白果树也已几十年没繁花遮枝了。
“永祥，不好喽！”春儿忙掩上院门，扑进儿子厢房。
“娘，什么事这么惊慌？”永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春儿神色慌张说“院门外那棵白果树开满了花。”
永祥听后大笑起来。“娘，我们家今年口粮钱有着落了。”
“还笑？这是不吉利征兆，怕是家里又要出什么事了？”春儿责怪道。
“我们家还怕出事？娘，该咱受得咱不都受了吗？”永祥翻身下了床。
春儿见永祥不怕事，心里也胆壮了几分。“永祥，娘本想给你爹上坟去，见这一树黄花，娘想改天再去。”
“娘，别怕！我陪你去！”永祥穿好了打着补丁蓝色褂裤说。
春儿听永祥要陪她上坟，忍不住眼泪滚下来。这孩子心肠还是这样忠厚善良。
三炮坟头长满了趴跟草。永祥一把一把地用力薅着。“娘，他年轻时候对你真心好过？”
春儿点点头。她把自己埋藏心里爱情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永祥。她觉得儿子大了，是该晓得凡家过去老屋里发生一些事。
永祥以为自己爱情是不幸，没有想到娘和三炮爱情也是这凄怆。
春儿用手一下一下地拍实了坟上泥土。长长吐了一口积胸中闷气。“永祥，咱们回家转吧！”
“娘，让我给他叩几个头。”永祥说着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叩三个头。
心里说：爹，你虽不是我亲爹，可你对我爱，我到现才明白。娘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会好好伺候她。你世时，我没喊你一声爹，是儿不孝。往后我会和娘常来看望你。有这样女人为你守坟，你该满足了。生前得到了她身心，死后得到她思念，你是天下有福份男人。
现连我都时常想念你。永祥说实话，凭三炮传授给他绘画技艺，终于让他凡永祥社会上，堂堂正正做了一回有出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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