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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比赛一开始就进入了拉锯战,红线在起点上几乎纹丝不动,然后一点点的往机关队那边游移。
方恒清晰的看到雷连古铜色的肌肤下,手肘的肌肉隆起,甚至能看到仿若钢铁般的肌肉纹理,让所有的男人羡慕嫉妒。
珠玛连长牙关紧咬,脸侧紧绷出了三条线,不比雷连弱的肌肉群也膨胀了起来,手臂上宽松的衣袖都无法阻挡一般被撑的平滑紧实。
然后最后面屁股几乎要坐到地上的‘镇山之宝’突然嚎了一嗓子。
此时‘一二三’的口号正好抵达了‘三’,机关队全员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一次大用力,所有人的涨红了脸,甚至有人大吼出声,红绳终于向方恒期待的那边飘了过去。
“就这样!就这样保持!加油,加油!!连长加油!!”方恒被打了满满一针鸡血,声音高亢乃至破音。
对面正在喊加油的杨翌眼尾抽搐了一下,看向了边喊边跳像猴子一样的方恒,一副恨不得跑上去帮忙拽的小样儿。
目光收回,杨翌收敛了一下心神,也跟着喊了起来。
红绳的移动一直很稳定,虽然慢,却依旧向一个方向飘去,直至过半后,五连的人似乎有些后继无力,终于被彻底扯了过去。
“嗷嗷嗷嗷赢了!!”大吼声炸响,除了五连参赛的队员外,全部都跳了起来,有人甚至冲上去恭喜,场面热闹的像是决出了冠军。
机关队的人脸上扬着笑,纷纷挥手致谢。
吉珠嘎玛松开绳子拍了拍雷刚的手臂,活动了一下脖子,笑道,“咱们还算是老当益壮啊。”
雷刚还没回话,就被一个嫩嫩的声音给抢断。
“连长好样的!杠杠滴!不老!!”方恒站在四五米处嚎了一句。
俩人全都愣住了,吉珠嘎玛反应过来顿时笑了,对雷刚解释道,“这小子耳朵好,性格燥,我和你说过,记得吗?”
雷刚点头,盯着方恒的脸看了两秒,笑道,“有点儿影子,神似。”
“外表骗人。”这么说着,吉珠嘎玛对方恒点了一下头,就和雷刚一起走出了场外。
方恒听的断断续续,没头没尾,最后直接如过眼云烟找侯珏继续吹牛。
杨翌却在这时候踩着绳子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方恒,“没想到你还是个狂热粉丝啊。”
“?”方恒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牙齿,“狂热算什么,我这是脑残粉,极致的,羡慕嫉妒恨?您老没机会了。”
“真遗憾。”杨翌感叹一声,然后站到了一边,“真那么喜欢连长?”
“嗯。”方恒坦然点头。
“啧,早知道我一开始也用镇压手段了,你小子原来吃这套。”
方恒脑补了一下杨翌带训练的时候,那凶狠的样子,其实也没差多少嘛,但是……“这是性格问题,你学不来。”
“你知道连长什么性格?我什么性格?”
“没必要。”方恒干脆开口,真没什么必要,杨翌成分不够,根本没法比。
“脑残!”
“怎么滴?”
杨翌看这小子瞪圆了眼,下巴微扬的小样儿,抬手就按住了他的脑袋,揉了揉,“那就加油,指不定还真能留下。”
方恒和侯珏有些诧异的看他。
杨翌面色微变,讪讪的笑了,“当然,不努力不行,成绩说话。”
前句话说完,杨翌就有些后悔了,营里安排他担任新兵连三排排长和代理副连也有一份话语权,但是他更需要为自己的连队着想,他们七连今年训新兵是有优先挑选权的,珠玛连长新连上任,不单连长也想在今年训出好成绩,他也希望,但是这小子要是真的到了连队里,他有点不安,前科累累啊……
说话间,下一对比赛队伍已经进了场,场上的喧闹声再起,杨翌一看是七连的队伍,急忙冲了过去呐喊助威。
方恒和侯珏对这些人不熟,也就默默观望,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两双眼都落在杨翌的身影上。
“听到没?”侯珏开口道,“成绩说话。”
“嗯……”
“其实吧……”侯珏喃哝开口,“排长人很好。”
“嗯……”
杨翌给他们这些新兵们的印象确实是个好排长,除了训练外,平日里就像个贴心的大哥哥,心思细腻,照顾起人来绝对的体贴入微,就不说杨翌每天晚上的巡夜,也不说方恒耳朵受伤后的上心,其实侯珏也没少被杨翌关照过。
侯珏这人比较要强,虽然没有魏亚阳那么张扬尖锐,但是目的性也很强,而且有些浮躁缺少耐心,在一些成绩不好或者长期无法进步的情况下总会不自觉的露出焦虑情绪,杨翌为这事没少找他谈过话,捋顺他那些纠结的思路,如滴水穿石般,温润的纠正,让侯珏不觉间变得越来越沉稳。
当然,现在看来,杨翌不单是个好排长,也是个好战友好兄弟,大家对他的笑容自然灿烂,态度亲昵而热切,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比较会做人。
最终七连获胜,在欢呼声中杨翌扑上去抱人,一个抱一个,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圆。
第一轮在10分钟后结束,方恒耐心的等着机关队再次上场,远远的就见到连长他们坐在椅子上吹牛聊天,连长笑的很开心,就连雷刚脸上也带着笑,表情都很柔和,方恒问了一句,“连长和雷连的关系真好。”
“嗯。”侯珏慢了半拍应声,“怎么了?”
“没,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留下来。”
侯珏笑了起来,听出了方恒语气间的落寞,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你走不了。”
“?”方恒莫名看他。
侯珏不小心说漏了嘴,迟疑了一下,干脆的说道,“方叔和我说过作战部队的事,我想……你可能真会留下来。”
“什么?作战部队?这里?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方恒诧异的问了一连串。
“也没特意讲,反正我读话里好像有那意思,你知道的,说起来,方叔也是有点关系的人,既然想练你,就不会让你去闲置部门混日子。”
方恒挑眉,第一次把自己和后台联系上,照他看来,岳梓桐那种才叫有关系的人,他爸不过就在部队里待过几年,如今还不就是片儿警?
侯珏说道,“反正你先不管我说的话,这也就是猜测,你不是说要和排长好好谈谈?谈了吗?”
方恒摇头,看了一眼杨翌,杨翌还在老兵圈里晃悠,“等晚点吧,总不能现在问。”
“嗯。”侯珏点头,“自己记着,我也记着好提醒你。”
“啧,放心,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上心,还求什么?”
侯珏失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总觉的这小子不太一样了,说话中听了几分。
眼前的这场比完,终于又到了机关队,方恒再次打上了鸡血呐喊助威,可惜形势比人强,单单三个连长强绝对不够,文职干部太多,就算已经是挑着选着出来的,依旧比不过那些天天在练的士兵们。
方恒一看红绳去了四连那边,鸡血顿退,就想闪人,侯珏硬是把人给拉住了,说是最起码看个结尾,方恒也只能点了头。
最后到底还是被四连的人拿了冠军,雷连训兵强悍的名声当之无愧,棍棒底下出孝子,强训底下出好兵,人承受压力的时候确实苦,但是一旦尝到了胜利的味道就会食髓知味,付出和回报大部分时候依旧是对等的,如今的四连已经被淬炼出了这样的思想模式。
闹了一上午,下午休息,新年第一天的饭菜很是丰盛,午餐还有糖醋排骨,肝腰合炒,想来那头猪也差不多解决完了。
吉珠嘎玛在就餐的时候宣布了一件事,晚上在办公大楼外的操场上有慰问演出,让他们8点左右带着小板凳过去,明天晚上团里有大型文艺表演,因为部队必须要有留守人员,只能活动20%的人,具体名单由各排排长在晚饭前交上来,至于新兵连的同志倒是可以全部过去,体验一下部队的文化生活。
方恒听完后只有一个感慨,部队的新年,真的很热闹,哪怕不能回家,也依旧年味十足。
下午方恒不小心就把这个感慨在杨翌的面前说了出来,杨翌当时笑道,“这只是部队的演出,接下来几天还有当地政.府或者老百姓自发的过来表演,到那时候,你不得感动得直说,咱当兵的感觉就是牛啊?”
身边还有个老兵附和点头。
不知何故,那时候的方恒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些春晚的记忆……
解放军某某边防部队发来贺电祝全国人民新春快乐。
解放军某某部队发来贺电祝……
解放军某某驻军发来贺电祝……
那些贺电此刻成了真实的画面,偏僻荒芜的边境线上依旧在执勤站岗的士兵,雪域高原上随时待命的军官,守卫孤岛眺望海平线的士兵,还有他们这些方才进入军营想家的新兵蛋子们……
原来,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晚上方恒带着小板凳,站在队列里,由杨翌牵头,整齐的去了会场。
意料外,会场很简陋,简陋到只有一套音响和一条横幅,文艺兵在水泥地上载歌载舞,他们坐在小板凳上噼里啪啦的鼓掌,甚至还有一个让方恒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中校穿着文艺兵专有的演出服给他们一连唱了五首军歌。
这天晚上,幕天席地,月朗星稀,在这远离闹市区的军营里,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五颜六色的灯光,朴素到方恒被这些高亢的歌声刺激的眼角酸涩,却又心暖如旭阳。
散场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何时岳梓桐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队伍里,方恒贴上去问他去哪儿了,岳梓桐笑了笑,压着声音说,“去了团里。”
这就是特权啊!!方恒羡慕嫉妒恨的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打了一下,“有好东西都不带着哥们儿!!”
岳梓桐苦笑,“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就是过去找训的,你看到没?”岳梓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发都给磨掉了上万根。”
“总是能出去!”方恒呲牙。
“嘘!”岳梓桐竖起食指放在了唇上,“低调,低调。”
“操!”方恒失笑,咒骂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上午指导员带着他们这群新兵去参观了一圈江津周围的革.命遗迹和烈士碑,下午休息半天,晚上去团里看表演,一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等到方恒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年假就明天最后一天了,再之后就要进行新兵考核。方恒暗地扒拉了一下时间,就剩10来天,考核那天应该是在春节里。
原来……一晃眼,他的军旅生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起来后,方恒端着盆子去洗漱,正好见到杨翌在刷牙,想了想,蹭了过去。
“排长。”方恒喊了一声。
杨翌扭头看他,一嘴的牙膏泡子,挑眉。
“上午有事不?我有点儿事和你说。”
杨翌点头,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带着水汽问道,“什么事?”
方恒看了一圈水池子周围的人,摇头,“等下和你说。”
“怎么?那么神秘,要给我红包?”
“给你,你敢不敢要?”
“你敢给我就敢要。”
“你敢收我就敢告到纪检!”
“恶毒,算你厉害!”杨翌草草涮了下口,拿水泼了两下脸,用毛巾一擦,就撤了,临走前说道“我早上有事情出去,你别太磨叽了。”
吃过早饭,方恒在半路上就直接找上了杨翌,把下连的事情给问了。
杨翌有些失望的看着他,“就这事儿?”
“?”
“没什么。”杨翌长出一口气,“你也真够拖拉的了,现在才想着问,还搞这么神秘,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喝酒呢。”
方恒眨巴着眼,装模作样的天真,“……您这是公然讨要贿赂?”
杨翌失笑,抬手在方恒的脑袋上按了按,扭了个方向,冲着大门口说道,“你能不能绕开这个话题?行了,我要去小食堂一趟,边走边说。”
营里的小食堂在大门口,由军人家属承包,主要是给来探亲的家属有个吃饭的地儿,平日里也会接一些像杨翌这种情况的包席,味道当然说不上多好吃,但是贵在是小炒,而且价格肯定也实惠,分量足。
方恒一直没机会去那个小食堂,新兵连在纪律方面抓的很严,而是摆明了练他们的吃苦耐劳,所以是绝对不允许去小食堂吃饭。
路上方恒问他去小食堂干吗?
杨翌笑了笑,“有点儿事,行了,先不提这个,你刚刚是问我下连队是什么标准对吧?”
“嗯。”方恒连忙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早前问了话一直没得到回答,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
杨翌看着这小子的可爱样儿,管不住手的又按了按他的头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想在方恒的头顶上摸摸。
方恒抬手去扒,杨翌顺着力气就收回了手,笑了,“当初你们一来我不就说过?一部分是新兵连期间的表现,一部分是最后的考核成绩,你现在才想这个事,是不是晚了点儿?”
方恒眨了眨眼,“说过了?”
杨翌指了指他,一脸不满,“冲这点儿就看的出来你平时训练脑袋里都在想什么,现在知道急了?”
“……”方恒低头走路没再说话。
杨翌倒是想逗逗他,但是一来有些话不好说那么清楚,二来既然不能说清楚也就不好再去戳这小子痛处,干脆也闭了嘴。
俩人一前一后到了小食堂,杨翌一进门就熟门熟路的喊了声,“张哥!”
“羊子!”从吧台后面站起一个30多岁的男人,头发剪的很短很精神,笑眯眯的问,“吃饭?这可早了点儿。”这么说着,张哥拿着菜单从吧台后面绕了出来,方恒留意到他的腿是瘸的,左脚的膝盖似乎不能弯转,走路一摇一摆。
杨翌接过菜单后,自觉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中午和晚上,都是一桌,差不多四个人吧,不超过六个,菜品呢……”杨翌在菜单上看了一圈,“糖醋里脊,麻辣鱼肯定得上,其余的你看着张罗,差不多100来块钱这样吧,要包间。”
张哥点头,低头在本子上写了起来,边写边问,“怎么?又有领导要吃饭?”
杨翌笑了笑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了500块钱放在桌子上,“老规矩,多退少补。”
“500?”张哥数了一下钱,“这可多了啊。”
“不还有酒吗?到时候剩不了多少。”
“行,记下了,不过先说好,那边要是硬要付钱,我肯定得收,你别事后跑过来和我闹。”
杨翌抿嘴笑,却没接话头,转口问了问嫂子和侄子的情况,就带着方恒离开了。
方恒就是个陪,进了小食堂后是一句话都没说,一出门就忍不住开口道,“是最终考核的成绩重要还是平时表现重要?”
杨翌心里正在算账,闻言愣了一下,才叹了口气开口道,“你现在别想那么多,考核的时候好好表现就行,心理包袱太重,说不定会导致考核失常,你成绩最近不是提起来了吗?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做什么?”等了一会儿,杨翌见方恒若有所思的一直没说话,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一副深沉的方恒,只能开口继续说道,“行了,这不像你,砸我的时候不挺硬气的吗?这点儿压力就扛不住了?”
方恒抬头看他,“当时好像出血了吧?”
“啧啧。”杨翌睨他,“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我那不是出血,我那是内伤,颅内出血,合计着等上个十年八年去动个开颅手术拿血块,到时候找你报医疗费。”
方恒一下笑了,抬手去摸杨翌的后脑勺,杨翌躲开,惊讶的看他,方恒固执的把手指又按了上去,“我摸摸,看看砸裂没有。”
杨翌觉得有些别扭,这小子第一次和自己亲近,反而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快走两步躲开,“得了,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边说着,杨翌边摸了摸刚刚被方恒碰过的地方,补充了一句,“我没事。”</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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