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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高丽那边儿,聂士成和叶志超的部队刚刚跟日军打起来。大清国这边,却依然一副四平八稳的景象。
天津美租界外,沿着英租界一溜儿过来的大道边儿,越来越多的马车、轿子不断涌来。一片水泥底子的停车场,跟赶大集似的三五成群聚满了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没事都要插一脚地天津卫闲人,很快就凑了不少,嘻嘻哈哈的躲在边上地里瞧热闹。
今儿是美租界被杨浩包下来之后,首次对外开放。
拍卖会,则是开放日的重头戏。京津各处,乃至全国通航的主要城市里,凡是上数的尊贵人,都得到了等级不一的请柬。
至于说来不来,那就随他们意了。
这些人身份不一,服装打扮车马仪仗自然也就显出差别来。
穿的富丽堂皇,小肚子腆着,胶轮马车坐着,边上长随打伞伺候着,却习惯性的脸上带着笑,这都是商人。有眼尖的,立即认出其中不乏京津一带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比如四大恒的掌柜,日升昌的经理,各大票号的头面人物,还有各大洋行商会的首脑。
光他们这一群,手里掌握的钱财加吧起来,那是要用“亿两白银”计算的。大清国起码三分之一的财富,就堆在这儿呢。
从这儿可以看出,美租界此番弄出的动静,绝对小不了。
不过他们还不是最牛的。停车场的中间儿,一群黄带子、红带子打头,手里摇着折扇。腰间挂着美玉。趾高气扬目中无人。高谈阔论嚷嚷吆喝。这特么都是京城里横着走杀人不偿命的皇族贵戚啊!
好家伙,连这帮活太岁都敢招惹,美租界的杨大老板,大概齐觉得自己活太痛快了,上杆子找难受是不是?
外围的人都知道,今天铁定是有热闹看了。不过很可惜,他们想进去看现场,却不那么容易。
没有请柬。谁也过不去门岗儿。打算聚众闹哄一下?看看人家手里的快枪,再看看连续比武几次都赢了的霍元甲都在那儿维持秩序。那些打输了的,也都按照协议留下帮忙。这要是上去闹腾,还不给人家一拳打吐血啊!
分明是京城大户出来的一群人,堆在一块儿高谈阔论。
“嘢呵,老三也来了哈?你不在家玩你爸爸新纳的小妾,跑天津卫凑什么热闹哇!不会是东窗事发,跑来避祸的吧?”
“滚你丫的!三爷今儿可是来办正事儿的。宁老八,丙给爷找不痛快。不服气,回头咱们单独练练?”
“练练就练练!谁特么喊一声疼。谁是王八蛋!”
“好哇好哇!哥几个都做个见证。老三老八,回头哥哥给您们弄个戏台子。好好的演一场武吧超儿。亲王府里头不还养着几位高手么?拉出来给你们当陪练,大家伙乐呵乐呵……。”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勋贵子弟登时嚷嚷起来,弄的周围人纷纷侧目。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起哄,嘴上叫劲的两位却绝对不伸一根指头。开玩笑,咱爷们是什么身份,哪能大白天的上演全武行给你们一帮孙子看?办正事要紧呐!
正闹哄着呢,一辆大车赶过来停下。帘子一挑,长随扶着一名四旬中年男子下来。眼尖的一瞅,惊呼起来:“呦!这不是孙少保家的梁爷吗?他怎么也来了?!”
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一众贵胄立马瞪起眼来。
孙少保,便是当下最得西太后信任的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孙毓汶。这位与大太监李莲英秘密结为义兄弟的朝中重臣,底蕴深厚,位高权重。发起狠来,光绪皇帝都拿他没辙。
别看这一帮黄带子红带子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跟孙毓汶一比,狗屁都不是。哪怕对着孙家派出来的排行靠后的梁总管,一个个都得规规矩矩,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几个自觉熟络的赶忙上前,满脸堆笑的招呼:“嘿呦!我说梁爷,您这么大身份的人,也来给捧场。那姓杨的家里祖坟得冒青烟了吧?忒给他长脸了!”
梁爷面皮微黑,一副道学先生的古板气派,动作舒缓的回礼,淡然道:“咱家老爷吩咐下来,梁某当然也要尽心办理。不光是我,诸位往后瞧瞧,那是谁家的车驾?”
他不乐意让众人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干脆祸水东移。
一群人打眼往后看,顿时又是一阵惊呼:“喝!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我没看错吧,六爷家也来人了!”
六爷,外号“鬼子六”,道光帝第六子,和硕恭亲王奕??。
这位可说是大清国三代重臣,当今天下影响力最大的人物之一。镇压太平天国,搞洋务运动,办总理事务衙门,开拓列国外交,缔造同治中兴,功勋赫赫。堪称是把满清统治成功延续下来的中坚力量。
当然现在,他也是为慈禧太后最警惕,并着力打压的一位。
这些年,恭亲王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呢,别说抛头露面了,稍微出格点儿的动静都不敢弄出来。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也派了人来?莫非这大清朝的天要变?
数十道目光,刷拉拉紧盯着那辆简朴古旧的马车,见上面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竟然是溥伟贝勒!六爷的亲孙子……这事儿他不对劲!”
恭亲王的亲长孙,确定要承袭亲王爵位的贵人,今年虚岁十五的溥伟!
这下子,不要说闹腾议论的,大声说话的都消停了!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一大堆的尊贵人到了,租界的大门死活就不敞开。合着人家知道有更大身份的人要来啊!
果不其然,眼瞅着一副大人样儿的溥伟下了车。一直紧闭不开的租界前后三道栏杆齐刷刷的抬升。隔着一道十米长桥。高耸的大门向内滑开。露出无数人猜测了两三个月的庐山真面!
这几个月来,猜测美租界里模样的话题,成了天津卫乃至京城街头巷尾最热络的一种。没别的,保密工作太好了。
打从开工,杨浩就弄了上千力巴,沿着边界线,挖出一条宽五米的界河。挖出的土,在内层夯了一面高三米的陡峭土墙。沟里灌满了活水。这就成了护城河。
土墙上,又拉了一圈儿两米多高的钢丝网,上头再加打着卷儿浑身是刺的电网,后来又糊上一层谁也不认识的塑料布,彻底遮住了视线。
你想要往里窥探?要么架一张超过七米的梯子,武林高手?轻功翻越?那真心没有!
就算有了梯子,人家里头四角都有哨楼,不怕给人一枪打下来,尽管去找刺激。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光见大量的工人进进出出。后来又有了发电机,照的灯火通明。可唯一能探听出来的。也只是地基多么宽,管道多么长,道路多么平。最关键的楼房建筑?全都给围起来了,他们也不知道。
越是秘密的玩意,就越是让人心痒难耐。各种猜测花样越来越多,照着工人透露出的零碎信息编瞎话,都成了一种喜闻乐见的勾当。
今天,谜底正式揭晓,能进去的这些位就算见多识广,依旧忍不住瞪圆了眼睛仔细的看。
溥伟身份最贵,却很懂得谦恭,硬是仗着年纪小,把孙毓汶、翁同龢、曾国藩、李鸿藻各家派来的人拱到了前头。其余昔日跟恭亲王有过来往的,也可怜这家没一天敢行差踏错的,不动声色帮了把手,把场面给圆过去。
门口负责回收请柬的人一声声的高唱着,热热闹闹,你谦我让的,一簇簇的人开始往里进。
外头那些没资格进去的,听到一个大人物,就忍不住感叹一阵。有精明的板着指头算人头,一边算一边呲牙:“我得娘嘞!这杨大老板牛大发了!今儿他不干别的,光收入门费都得上百万两!”
“什么百万两?!您给说说,大家伙都听听!”
耳朵尖的赶紧凑上来,上一根好烟。那位打眼一看,竟然是一个大洋一条的大前门,有点嫌弃,又有点不舍的接过去,夹到耳朵后边。
这是接受了。其余干蹭的也都支棱起耳朵,就听那位咳嗽一声,慢条斯理的道:“知道今天要在里头办什么事儿不?”
“知道哇!拍卖会呗!”
“那你知道拍卖的是什么宝贝不?”
“那真真不清楚。不过看样子连亲王贝勒都来了,那么一堆的皇亲国戚,钱庄经理,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是哪个皇帝的龙袍?打地里挖出来的玉玺?”
“呸!你听书听迷瞪了了吧?那玩意能值几个钱!就算有,谁家商人敢往上凑,嫌死的慢是怎么着?”
“是是!您是明白人,赶紧的给说说,到底怎么一会子事儿!”
那位把嘴闭上了。旁边的没奈何,有人递过来一块西瓜,他咧开大嘴“夸嚓”一口下去半边。呱唧呱唧的胡乱嚼几口吞了,梗着脖子道:“我听说,今儿里头要卖的东西,是书!”
“书?那玩意能值几个钱啊!”
一堆人都愣了,给香烟和西瓜的,登时有种被骗的感觉。
那位明白人鄙夷的瞅了他们一眼:“没见识了吧?有些书,那价值根本就没法估量。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今儿这拍卖会,有资格进去的,全都得了请柬。但你光带着请柬进去还不成,进门得有保证金。知道一家要多少么?”
众人齐齐摇头。
明白人竖起一根指头。
“一百两?”说出这个数,他自己都心虚。一百两他得挣好几年,可今天来的这些位,吃顿饭都不够。“那是一千两?”
“一万!还只是站边上看的价码!你要想有个座位,五万两,不二价!”
人群嗡的一声,好似炸了马蜂窝。千百道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租界大门集中。光看到的这些人,起码得掏出来过百万两的资格费。里头的东西,得值多少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