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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仆妇带着另一个婆子直奔上房,蹑手蹑脚来到床榻前,中年仆妇探身床帐里,轻声呼唤,“夫人,夫人。”
傅书言徐徐睁开眼,眼前模糊一张妇人的脸,记忆中这个管家媳妇是魏老夫人的心腹。
没等她多想,中年仆妇极低的声儿,似耳语道:“车马已在府门外候着,事不宜迟,夫人现在就走。”
傅书言虚弱地点点头,中年仆妇示意身后婆子,婆子上前背起傅书言,三人出了上房的门,傅书言久病身子很轻,婆子力大,甩开步子,眨眼背着她出了院门,一乘软轿等在门口,把傅书言放进小轿,婆子扶轿跟在轿旁,抬轿子两个婆子健步如飞。
老侯爷死后,魏老夫人把内宅掌家权交给儿媳,由傅书言主持中馈,傅书言病重,魏老夫人代管内宅之事。
今晚魏老夫人给府里的下人们开了几桌酒席,没差事的,都聚在偏厅和院子里吃酒,前头众人酒兴正酣,傅书言的小轿一路没遇见什么人。
软轿沿着夹道疾走,眨眼到了二门,二门还没落锁,二门两个当值的婆子,魏老夫人吩咐人送些酒菜,一个婆子吃了酒,去登东,看见傅书言的小轿子要出府,问轿下的婆子,“府里哪位姑娘奶奶这个时辰出府?”
地上的婆子道:“是傅府的孔表姑娘家去。”
婆子小眼睛贼溜溜朝落下的轿帘看了一眼,候府亲戚过府,都在二门外落轿,孔表姑娘身娇肉贵,比旁人体面,借她个胆子不敢掀轿帘看,小轿没停,出了二门,换上两个小厮抬轿。
掌灯时,侯府大门关了,小轿走西角门,看门的小厮看婆子眼熟,天黑,面目不甚清楚,问一声,“哪位主子出府?”
婆子答道;“傅府的孔表姑娘来看夫人天晚了家去。”
软轿下的婆子捏着一把汗,小厮等小轿过去,关了门,去吃酒赌钱。
小轿离了侯府,拐进一条背街,早停着一辆车,车里挑起车帘子,下来两个人,快步走到软轿前,丫鬟提着灯,挑起轿帘子,朝里面悄声唤道:“夫人。”
傅书言一直是醒着的,由于神经过于紧张,没昏睡过去,借着丫鬟手里的琉璃羊角风灯,看清楚丫鬟的脸,这个丫鬟是她陪嫁的大丫头,叫豆蔻,配了府里的小厮,一个妇人打扮,是她的陪房,府里人称许妈妈。
两个人像是看见亲人,许妈妈抹着眼泪,“夫人,奴婢们没用,护不住主子,让主子吃苦了。”
豆蔻提灯照见傅书言的病容憔悴,哭道:“奴婢几个月不得见夫人,夫人竟病成这样。”
魏老夫人身边婆子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扶少夫人下轿,赶快出城,晚了城门关了。”
几个人听说,由那个婆子把傅书言背下轿,放到车里。
车里座位上铺着很厚实的褥子,傅书言一路窝在软轿里,车里宽敞,总算舒服些,随后豆蔻和许妈妈上车,赶车的是许妈的男人,傅府里的人。
魏老夫人诸事安排妥当,傅书言路上有几个贴身家人细心照看,一行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城门眼看要关上,
许妈的男人一打马,两匹马往前一跃,马车疾驰出了城门,豆蔻朝后一看,城门缓缓关上。
几个人松了一口气,马车奔驰,一口气走出十几里路,头顶一轮明月升空,傅书言身子虚弱,禁不住长途奔波,脸煞白,剧烈咳嗽。
许妈道:“这样不行,着急赶路,夫人身体吃不消,我看还是找个地方住宿,给夫人找郎中诊病。”
许妈的男人听说,道:“前面有个镇子,今晚找个客栈先住下。”
马车不久进了一个大的集镇,找了间客栈安顿下,客栈老板指路,许妈的男人半夜敲开郎中的门。
这个郎中已有了几岁年纪,诊脉极认真仔细,许妈看郎中诊完脉,面色发沉,担心地问;“大夫,请问我家夫人是什么病症?”
老郎中医术精湛,在四里八乡的颇有名望,摇头,“夫人面青黑,舌苔黄,腹泻,昏迷,脉象减弱,四肢发冷,此乃中毒迹象,老朽无能,无药可治,先开几剂药,缓解一二。”
结果跟傅书言判断一致,许妈妈和豆蔻唬得脸都白了,老郎中开了药方,交代服法。
付了银子钱,送郎中出去,许妈战战兢兢地问:“请问大夫,夫人中毒多久了?”
郎中摇摇头,“少说二月。”出了客栈,老郎中心里嘀咕,大户人家内宅复杂,余话不敢多说。
许妈咬牙暗恨道;“衣冠禽兽,一日夫妻百日恩,下得去狠手。”
豆蔻朝客栈老板娘借熬药的锅、在走廊里端来铜炉子煎药,客栈老板娘送来一壶热水,看着炕上躺着的气色很差的傅书言,叹气道:“这位夫人染病,路途颠簸,温水擦擦,我去端饭。”
老板娘出去,许妈绞了热帕,给傅书言擦脸,看自家小姐被折磨得巴掌大的小脸可怜,老泪纵横,“夫人,这是怎么话说,姑爷太狠心了,禽兽不如。”
傅书言自穿来跟前没有一个知近的人,看见这妇人真心疼她,心一暖,微弱声安慰道;“我没事,一时还死不了。”
逃出来,求生的意念强撑着她。
许妈替她擦手,碰到她手指冰冷,想起郎中说的四肢冷,中毒症状,哆嗦着,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表现出难过。
门开了,客栈老板娘端饭进来,“我给这位夫人煮了稀粥,干的久病之人难以吞咽。”
老板娘殷勤周到,许妈把水倒了,回来坐在炕沿边喂她吃粥,傅书言的器官被□□侵蚀已衰竭,勉强喝了几口,咳嗽不已。
靖安候府里,程婆子被府里的几个老姊妹扯着硬灌了几盅酒,惦记房中丫鬟贪玩,不尽心,推脱头痛,回了上房,走进上房院子,静悄悄的,上房屋里灯黑着,以为夫人睡了。
没看见丫头影子,嘟囔,“这些小蹄子,都跑了。”
听卧房里没动静,轻轻推开格子门,外间没人,帷幔垂下,程婆子想出去,终是不放心,进去走到床榻前,透过薄纱帐子朝里面瞧,影影绰绰看床榻铺着被褥,撩开帐子一角,朝里一看,枕上空空的,心下大惊,顾不得冒犯主子,伸手掀开被褥,顿时傻眼了。
环顾四周,抖着声音喊;“夫人,夫人,别吓老奴。”没有回应,程婆子急急慌慌在窗台上摸火镰,哆哆嗦嗦点上灯,屋里没人,端着灯里外屋找了一遍,没有夫人的踪影。
程婆子慌了,走到院子里,倒座一间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走到下处推门看两个老婆子吃醉酒,睡得跟死猪似的,程婆子摇醒了两个婆子,两个婆子醉眼惺忪,犹自迷糊问;“程妈妈,什么事?”
“夫人哪去了?”
两个婆子方回过神来,疑惑地问:“夫人不是在屋里吗?”
程婆子气得直跺脚,“今儿要是找不到夫人,就出大事了,侯爷哪里怎么交代?我等吃罪不起。”
上房闹腾了半夜,丫头婆子阖府各处犄角旮旯找遍了,夫人踪影皆无。
阖府人等都惊动了,程婆子只好着人回卫廷瑾,卫廷瑾惊闻傅书言失踪,怒骂道;“一群没用的奴才,连个人都看不住,夫人找不到,都把你们买到窑子里。”
上房服侍夫人丫鬟婆子跪了一片,竟然无人知晓夫人何时没的,卫廷瑾冷静下来,心知不好,盘查二门上的婆子和看府门的小厮,有什么人的轿子出府。
二门上的婆子和大门上小厮俱说傅府孔表姑娘的轿子出府,由于白日和上夜的不是一伙人,孔表姑娘是否进府,没三头对证,因此,稀里糊涂地任小轿抬出府,无人问津。
卫廷瑾压下怒火,即刻派人追赶,卫侯府的家人追到城门,城门已关了,只好回禀侯爷。
卫廷瑾在厅里来来回回踱步,惊惧烦躁,傅书言病弱,举步艰难,定然有人助其逃走,傅家的人不可能,傅府三房主子没了,下人们大难临头各自飞,傅书言出逃计划安排周密,侯府里有内应,府里的主子,除了老侯爷夫人,老侯爷有几房姬妾,几位庶出的爷和姑娘,一时也想不出头绪。
卫廷瑾不安,一夜没怎么阖眼,天刚一放亮,城门一开,卫廷瑾带着侯府家人沿着通往京城外唯一官道追赶。
傅书言等几个人在客栈宿了一夜,次日,怕靖安候府的人追来,天蒙蒙亮起身上路,一行人加紧赶路,马车不敢快跑,沿途有一段黄土地面,夜里下雨,坑坑洼洼,马车颠簸得厉害。
下晌,傅书言的马车停在一处江岸,横亘江水阻断去路,许妈和豆蔻扶着夫人下车,傅书言望着滔滔江水,江面看不见一个船只,许妈的男人道:“江面没有来往行船,耽搁下去,怕府里的人追上来。”
傅书言吃了郎中的两剂补药,勉强能支撑行走,心下盘算清早开城门,靖安侯府的人出城追赶,出了京城就这一条大路,估计现在离这里已经不远了,心里焦急,掩饰心慌,怕几个人看出来。
朝宽阔的江面看去,下游挨着江岸有村庄住户,只有去哪里寻一条船,道;“往下游看看。”
几个人上车,马车沿着江岸往下游去了,傅书言的马车离开不久,靖安侯卫廷瑾带人追到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