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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傅府照例守岁,大人们在堂屋里生了两个炭火盆,守着聊天,姑娘们在西暖阁里,吃瓜果茶点,傅府的姑娘少了两个,傅书琴病愈后,也闷闷不乐的,这个年,没有往年热闹。
大年初一,祭祖,长辈们给压岁钱,傅书言屋里的下人都聚在堂屋里,给主子叩头拜年,傅书言屋里两个一等大丫头月桂和知儿,四个二等小丫头,外加奶娘孙氏,共总七个使唤的人。
原来傅书言就一个贴身大丫头檀香,檀香走了,现在补齐了。
月桂端出托盘,里面放着几个荷包,里面装着给下人们的赏钱,众人重新又给主子叩头谢赏。
前世那个爬了姑爷床的燕婉也在当中,傅书言给改了名字,银福这个名字叫开了,这个丫头每每听见,恍惚人叫她淫.妇,姑娘不喜,众人渐次欺压她,屋里最脏的,都不愿意干的活,都分派给她,这个银福卖身为奴,就没有自由,主子让生,就生,叫死就死,只得受委屈忍着不敢抱怨。傅书言连正眼都不看她。
傅府的主人下人们都穿着节下发下来的新衣,
一身新衣裳,给姑娘叩头,又互相拜年,喜笑颜开。
一个媳妇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喜悦声道;“姑娘看谁来?”
檀香从门外进来,檀香头发梳成妇人发髻,一身新衣,头上还蘸着一朵红绒花,新婚后平添了几分少妇风韵。
傅书言笑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檀香笑道;“奴婢来给主子叩头。”
说着,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傅书笑道;“良生没来,你一个人来的。”
傅书言笑道;“别总奴婢奴婢的,你已经不是我的丫鬟了。”
檀香感激姑娘,笑道:“姑娘一日是奴婢的主子,一辈子都是奴婢的主子。”
房中的姊妹们围着她问长问短,笑闹
傅书言道;“你一个来的吗?良生没陪你来?”
“回主子,良生在前院等奴婢。”檀香开心地笑着,一看婚后很幸福。
“你们安王府不是搬到宫里住了吗?宫规森严,你怎么出来的?”傅书言问。
檀香得意地道;“太子爷和世子都搬去东宫住,独留下小王爷一个人仍旧住在原来的安亲王府邸,小王爷嫌宫里住着不自由,小王爷已成年,早晚要搬出宫,请了皇命,留在王府不动。”
孙奶娘抓过炕桌上碟子的瓜子,边嗑瓜子,打趣她道;“良生的主子亏了没进宫,若是进宫,后宫里没有真正的男儿,良生做太监先净身,你不是守空房了吗?”
檀香羞红脸,腼腆地叫道;“孙妈妈,你当着姑娘的面说的是什么话?”
众人笑。
众人说笑一会,檀香道;“皇孙让稍信给傅明轩,正月十五看花灯,良生把扎花灯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想好了样子,特意给姑娘扎了一个。”
年里,正月十五是最热闹的,不分男女老少,都上街看花灯。
正月初三,出嫁女回娘家,傅家两个出嫁的女儿,大姑娘傅书韫一早便回来,众人围在老太太屋里,三姑娘傅书岚晚了些时候回娘家。
出嫁女回娘家准备的礼物都是双份的,大姑娘傅书韫除了给娘家长辈的礼物,还准备了弟妹们的压岁钱。
傅书言拿着大姐傅书韫给的荷包,捏捏里面鼓鼓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大姐。”
傅书韫又给每个弟弟送了一套笔墨纸砚,学习文具。
傅书岚两手空空,给长辈们的礼是婆家准备的,傅书岚没准备给弟妹们的压岁钱,又有大姐傅书韫比着,不给面子过不去,给自己舍不得拿出银子钱,只好硬着头皮,舍脸在娘家待上一上午,没等前头夫婿找,主动派一个丫鬟叫常姑爷,提早回婆家。
常姑爷跟傅明仁几个在前厅,奇怪正午刚过,妻子就张罗要回家,常公子开始被傅三姑娘容貌才情吸引,两人过日子,傅书岚小家子气,便暴露出来,狭隘、贪财、善妒。
新婚没到一年,常公子新鲜劲没过,对妻子尚能包容忍让,小处也不计较。
傅书岚不顾傅家的人留饭,匆匆回婆家去了,按照传统习俗,出嫁的女儿在天黑前离开娘家,傅书韫依依不舍跟众人告别,上轿,夫婿也没来接,自己一个身单影孤回婆家去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傅老太太吩咐,“告诉大厨房早些开饭,姑娘们待会都去看灯。”
杜氏道;“昀皇孙请我们阖家去观灯,听轩儿说,昀皇孙早一个月就准备了,他有座宅子,临南塘正街上,观花灯最便利,姑娘们在楼上看灯,省得去外面挨冻。”
“这个昀皇孙倒是诚心请我们一家过去,老身老了,不喜人多,你们去吧!姑娘们年轻爱热闹,一年就这么一次,玩玩去吧!”傅老太太道。
姑娘们听了俱各高兴,晚宴开在花厅,极热闹,酒菜摆上后,丫鬟们又端来热腾腾的一碗碗浮圆子,每人吃了几个,傅书言饮了一点蜜酒,早
退席回房打扮。
月桂给姑娘梳头,象牙梳子从上往下,把姑娘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捋顺,道:“姑娘头发真好,又黑又顺。”
知儿的手摸摸自己头发,发梢泛黄,头发丝软软的,梳双丫髻也不规制。
月桂把姑娘一头乌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为姑娘梳了个垂鬟分肖髻,这是未出阁少女梳的发式。
发髻上压了一支金累丝衔珠蝶簪,举步,蝶翼微颤,傅书言又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只金镶九龙戏珠手镯戴上。
随后,穿上大红缕金福字宫缎袄裙,月桂又把一件大红锦白狐狸里的斗篷给她披在身上,“姑娘,外头冷,姑娘站时候久,看冻着。”
傅书言一身红,足瞪红香羊皮金滚口小靴,知儿把一个镂空梅兰竹菊图案的暖手炉给姑娘抱在怀里。
傅书言穿戴整齐,去杜氏的屋里,傅书琴已经穿戴好,等在哪里。
一会,傅明轩派人来叫大家出去。
傅府的女眷上车、上轿,傅明仁和傅明轩骑马,带着家人护着车轿往南塘街去。
一到南塘街,就见街口搭建一座雄伟华丽的灯山门,宽阔的街道两旁各家门首已经点燃灯笼,高昀的宅子在繁华地段,临河水边。
傅府一行到了,高昀的别院门口高建一座灯楼,高昀带着家下人等在门口,把傅家的人迎进去。
傅家的女眷都到高楼上观灯,站在高处,视野开阔,整条街夜景尽收眼底,坊间的繁华热闹地带,三五十步燃着巨烛或松柴作为路灯,街道上处处挂灯,建有高大的灯轮、灯树,河上燃放万盏水灯。
一座灯城,巍峨辉煌,灯月交辉,五彩缤纷。闪烁的一片灯海,花灯
有莲花灯、花瓶灯、龙灯、虎灯、八挂灯、花篮灯、兔灯、红纱灯、火罐灯、走马灯,架在中心灯杆上的九莲宝灯,还有飘摇的旗幡、吊斗。
傅明轩和傅明仁几个要下楼去看,傅书言听见几个商量,跃跃欲试,“三哥,算我一个,我也要出去看。”
四姑娘听见,凑上前,央求傅明仁,“二哥,我也要去。”
高昀和傅明轩、傅明仁,傅书宁和傅书言几个悄悄出府,来到大街上。傅书言手里提着一个小兔子花灯,这是良生特意给她扎的。
几个人置身在一片璀璨的灯火中,人们吃完晚膳,开始从四面八方朝灯市涌来,灯山人海。
几个人沿着街道上了拱桥,往河对岸走,河对岸数盏灯笼,围着的人最多,傅书言指着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很多人,不知什么热闹。”
几个人走近,原来是官府组织的猜灯谜,每个灯笼下挂着一个谜语,傅书言想现代的正月十五猜灯谜的习俗,大概从古人那里流传下来的。
猜灯谜才刚刚开始,傅书言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灯笼垂下的白绸,谜面没有一个字,落款:打一中草药名。
傅书言笑了,她身材尚属矮小,招呼身旁的高昀,“昀哥哥,把这个给我扯下来。”
高昀一伸手,花灯下垂的绸布扯下来,递给傅书言。
傅书言招呼负责猜灯谜的人过来,说出谜底:白芷。
那人笑道:“姑娘猜对了。”
傅书言又挑了几个简单好猜的,求高昀给扯下来。
高昀看一个白绸上谜面:村落,打一个人物。也一下子猜到了,不说出来,留待傅书言说出谜底。
这一个比较简单,傅书言说出,庄子。管事的大叔,笑着道;“姑娘猜对了。”
傅书言拿过高昀手里的第二个白绸,谜面:二小姐,打一个字,谜底:姿。
最后一个,谜面:乖打一成语,谜底:乘人不备。
傅书言连着又挑了几个都猜中了,怀里抱着七七八八零碎小物件,奖品,把小兔子花灯交给高昀的小厮提着。
一个木偶人掉在地上,高昀弯腰捡起,宠溺地笑着,“言妹妹,我帮你拿着,你去猜。”
傅书言把怀里一堆小奖品给高昀抱着,穿梭在灯谜里,直到把自己能猜出来的都猜完了,才算罢手。
那厢四姑娘傅书宁也猜中了几个,两人玩得很开心。
高昀跟在她身旁,望着她因兴奋,大大的眼睛像两盏雪亮的小灯笼,两颊染上胭脂的颜色,娇艳欲滴,高昀手掌心发热,心跳徒然加快,半晌,高昀平复一下心绪,自己怎么了,言儿还小,过年才十一岁。
傅书宁和傅书言姊妹俩玩够了,五个人继续朝前走,这个时辰正是灯市最热闹的时候,灯市上开始出现各式杂耍技艺,唱戏、说书的,搭起凉棚。引来看热闹的围观。
五个人看了一会唱戏的,傅书宁发现一处杂耍,手指着道:“那边有耍猴的。”
耍猴的地方围的人很多,傅书言个子小,站在外围踮起脚尖看不见,高昀把怀里抱着的一堆奖品,给身边的小厮抱着,对傅书言道;“言妹妹,你跟在我身后。”
高昀走在前面,挤出一条路,傅书言跟在他身后,挤了进去,傅书言站在前排看得清楚,见众人围着一圈场子,中间空地上,一个中年男人,形容猥琐,手里牵着一条绳子,绳子的一头攥在中年男人手上,另一条拴在猴子的脖子上。
傅书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猴子手上拿了两把匕首,嘴里还叼着一个匕首,跟耍猴人距离不过一步,傅书言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猴子手上的匕首。
那个耍猴人还逗着猴子,口口声声,“你来啊!你来杀我啊!”
猴子握着匕首真朝耍猴人刺过去,耍猴人头一歪,躲开了,猴子紧接着另一只手的匕首又刺过去,耍猴人头往另一边一歪,又躲过了。
一人一猴,来来回回,围观的人直叫好,往耍猴人身前的盒子里扔钱,耍猴人更加卖力。
傅书言看着心惊肉跳的,这时,人群里不知是那个淘气的孩子,朝猴子身上甩了一块石头,猴子突然惊着了,四下里看看,突然,一窜,耍猴人遂不及防,松开了手,猴子挣脱开耍猴儿束缚,朝傅书言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猴子手里还拿着两把匕首,傅书言惊吓得,一时忘了躲闪。
当猴子手握着匕首,直直地朝傅书言冲过来,高昀手疾眼快,一把把傅书言往怀里一带,两个掉了个方向,高昀对着猴子冲过来的方向,猴子擦着高昀身边跑走。
突然的变故,傅书言懵了,恍惚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贴着高昀的胸膛,高昀的胸口,有力地跳动,傅书言感觉一双手臂紧紧地搂着自己,心里莫名地不怕了,这个怀抱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许久,直到人群骚动,耍猴人一声干嚎,“我的猴子啊!”
傅书言才猛醒过来,慌乱地挣脱开高昀搂着她的手臂,面色羞红,尴尬地拢了一下秀发,咬唇,半天才道:“我失礼了。”
高昀眼底一丝光亮,温润如水的声音道:“事出意外,我冒犯了言妹妹,言妹妹…….”也羞红了脸,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好。
两个正尴尬,这时,只见那个耍猴人突然长叫一声,“我的宝贝,我的命根子。”朝人群外冲去。
顿时,围观的人群大乱,傅书言和高昀就要被人流冲开,高昀手疾眼快,一把捉住傅书言的手腕,把她护住,以免被人冲撞了。
良久,周围人散了,高昀看不见傅书宁和傅明轩、傅明仁的身影,道:“言妹妹,我们走吧!”
傅书言看傅明轩几个不知去哪里了,道:“昀哥哥,我们回去吧!说不定我三哥他们已经回去了。”
高昀看灯市里人多,踌躇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抓住傅书言绵软的小手。
傅书言的小手被一只大手包在掌心里,傅书言感觉高昀的手掌心,有一处微微有点粗粝,皇子皇孙们常年习武射箭,磨出来的薄茧,皇子皇孙们都弓马娴熟。
高昀的手掌柔软又温暖,小心地牵着她,生恐弄丢了她,傅书言有一种被宠着的享受,心里甜丝丝的。
等二人回到府邸,傅明轩三人刚进门,傅书言问傅书宁,“四姐,你们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傅书宁道:“开始看耍猴,还看见你站在后面看,后来找不到你了,我们就去看舞狮子了。”
傅府的人在高昀的府邸吃了夜宵,打道回府。
傅书琴今日本来是不想来看花灯的,傅书言硬拉了她来,让她散散心,傅家女眷的车轿,往回返,高昀让宫中侍卫护送傅家女眷。
不多时,傅家车轿到了庆国公府门前,傅府大门敞开,傅家几位太太的轿子已经抬进去。
傅书言的轿子不知为何突然停下来,傅书言掀开轿帘往外看,出了什么事了。
傅府门前高悬一长串大红灯笼,照的门前通亮,傅书言看见高沅站在五姑娘傅书琴的轿子前,拦住去路。
傅书琴的轿门帘始终没有打开,高沅执着地拦住去路,朝轿子里面傅书琴说着什么。
傅明轩和傅明仁拉住他,两人好像劝他,把他拉到一旁,让开了路,让傅书琴的轿子抬进府门。
傅家女眷的轿子在前院落下,傅书言担心姐姐,轿子刚一落地,傅书言急忙钻出来。
往前望去,寻找姐姐,傅书琴下了小轿,匆匆往内宅方向走,贴身丫鬟一路小跑在后面跟着,傅书言想追上去,安慰姐姐,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眼看着傅书琴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里。
傅府的一干女眷都去老太太屋里,跟老太太说所见所闻,傅老太太发现少了一个,问;“五丫头呢?”
傅家的几位太太轿子先进了府门,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傅明轩和傅明轩刚巧进来听见,他二人在府门外劝了高沅半天,高沅才不甘心地回去了,傅明轩和傅明仁是男孩子,这种事又怎能嚼舌根,就都不说话,傅书言看无人回答,道;“我姐回去换衣裳。”
别人都没看见,就傅书言和八姑娘偷着朝外看,看到了高沅,八姑娘当然不能说。
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傅书言还是放心不下姐姐,趁人不背,溜了出来,走去姐姐的房中。
傅书言走到姐姐的房门口,放轻了脚步,从门帘边探进头去,看床帐半掩,她姐躺在床上,背身,脸朝里,傅书言悄悄的走进房去,一个小丫鬟站在床侧,刚想说话,傅书言用手在嘴上比量个噤声的动作。
傅书言走到床边,头钻到帐子里,看姐姐消瘦的双肩颤动,摸一下枕头上冰凉潮湿一片,显然,她姐哭过了。
傅书言在床边站了一会,没说什么,走出门去。
出来姐姐的屋里,夜已经深了,府里各房灯火没熄,年下,府里通宵达旦,半夜女眷们饿了,还要吃一顿夜宵。
傅书言看姐姐这样,也没心情回老太太屋里玩,就回房了。
正月十六,有一个旧年流传下来的习俗,走百病,这日,平常不出门的妇女,穿着节日盛装,成群结队走出家门,走桥渡危,登城,摸钉求子。
回婆家去了大姐傅书韫派人来跟府里的姑娘们约好一起去走百病,傅书韫心里一直有个念头,想给许国公府传宗接代,生下一个嫡孙,其实妇女们走百病外,上城墙,摸钉求子,傅书韫想去求子。
卫侯府的卫昭派人给傅书言送信,相约一起去北城门走城墙。
傅府提早开了晚膳,吃完,各自回房打扮,走百病,京城里的妇女不管穷富,都穿件新衣裳,傅家的姑娘们都回房换上新衣,傅书言想姐姐是不能去了,就没让人叫姐姐。
傅家的女眷多,一出门晃晃荡荡,车轿把府门前的街道从头排到尾。
傅书言跟卫昭约会了在城墙下见面,傅书言到时,还没看见卫家车轿的影子,许国公府的车轿等在哪里,傅书韫等着自己姊妹们一起登城墙,她自出嫁后,一年里很少有机会跟姊妹们聚聚,正好今日,一块出来,亲近亲近。
傅家的女眷都先行登城。留下傅书言等卫昭。
傅书言站在城墙下等了一会,才遥遥地看见卫家的车轿往这边来,傅书言看见卫昭的轿子的同时,也看见了她厌烦的卫廷瑾,卫廷昶和卫廷瑾都骑着马,跟在卫昭轿子一侧。
卫昭下轿子,卫廷昶和卫廷瑾下马,傅书言跟卫昭见了平礼,蹲身福一福,叫了声,“廷昶哥。”
不得不跟卫廷瑾,敛身忍住厌恶,叫了声,“二公子。”
傅书言不愿意叫他小侯爷,滋长了这恶贼的野心。
卫廷瑾这一二年,窜高了,差不多跟卫廷昶一般高,几乎跟傅书言刚穿越过来时形容一样,面如傅粉,眉清目秀,斯文俊雅,这厮倒也长得人模狗样的。
卫廷瑾似笑非笑地叫了声,“许久不见,言妹妹长高了。”
对他对自己的这个称呼,傅书言说不出的恶心。掉脸不再看他,跟卫昭和卫廷昶说话。
傅书言对卫廷昶道;“听说廷昶哥考取了武举,廷昶哥考武举,文要考,武也要考,文武全才,真不简单。”
卫廷昶没怎么当回事,道;“武举重武不重文,明轩他们更难考,功夫下得更大。”
卫廷昶是随性的人,功名利禄不大放在心上。
傅书言便笑着又蹲了蹲身,“恭喜廷昶哥。”
卫昭在旁边道;“言妹妹,你不知道,我父亲给我大哥请了最负盛名的师傅,教习武功,我父亲对我大哥寄予厚望,希望我大哥像我卫家先祖一样,忠君报国,光耀门楣。”
卫昭说着,傅书言余光瞥见卫廷瑾的脸微微变色,想不能太刺激这厮,以免他起了歹意。
傅书言截住卫昭话头,“昭姐姐,我们边走边说吧!我们家的姊妹们都快走完了。”
卫廷昶和卫廷瑾跟在两人身后,往城墙上走,走一阵,卫昭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歇着,卫廷昶和卫廷瑾走到前面,回头看二人不走了,又都走回来。
傅书言走到城墙边,站着往远望,本朝江山锦绣,边关外族屡屡进犯,小范围战争不断,异族野心大,又野蛮,极具侵略性,边关几十年没消停过,总有战火,异族抢夺钱粮,骚扰百姓,边关一带民不聊生。
傅书言正往远处看,突然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
傅书言身体一紧,忙退后两步,面对卫廷瑾,卫廷瑾阴冷的声音传到耳鼓,“言妹妹,你怕了,怕我把你推下去?”
傅书言淡笑一声,“难道你心里没这个念头吗?”卫廷瑾是恨她入骨,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卫廷瑾眯缝着眼,眼风如刀子刮在她身上,傅书言冷哼一声,离开城墙边。
卫昭歇好了,继续往前走,城墙上男女老幼,结伴走百病,人流不断。
傅书言一眼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吏部左侍郎之女吕嫱,喊了声,“吕姑娘。”
吕嫱听见,停下来,回头看见她,往回走过来,亲昵地道;“傅姑娘,你也来走百病?跟家人来的吗?”
这时,傅明轩回头来找她,走到跟前问;“妹妹,你怎么才走到这里,姊妹们都等着你。”
吕嫱看见傅明轩,不知为何,脸上飞起一片红云,傅书言介绍道;“这是我三哥傅明轩。”
又朝傅明轩道:“这是吕姑娘,我同学。”
傅明轩一听妹妹同学,把吕嫱当成跟妹妹一样,温厚地笑着,抱拳,“吕姑娘多关照令妹。”
吕嫱蹲了蹲身,小声叫了声,“傅三公子。”
京城这一带乡试,在京都举行,秋闱放榜,大告示名次都贴出来,吕嫱看榜,还特意看了一眼傅明轩,乡试高中第八名,傅明轩不是贫寒学子,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考取这样的成绩,已是很不了不起,吕嫱见过傅明轩,对他的印象很好,傅明轩秋闱高中后,对他又有增添了好感。
傅明轩不好意思看一个姑娘,忙跟傅书言说了句,告辞先走了。
傅书言看这二人好像彼此都有点意思,门户相当,有可能促成一对好姻缘。
吕嫱的家人这时候招呼她,吕嫱跟傅书言告辞走了。
傅书言和卫昭下城墙,傅府的姑娘们都在等二人,卫昭跟傅家的姑娘们见礼,彼此都熟悉,聊了一会,各自上轿,往回走。
出了年,傅明华、傅明仁和傅明轩参加京城会试。
会试比乡试的难度又提高了一级,会试应考者为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各省的精英。
各省乡试中式的举人,二月出便陆续入京参加由礼部主持的考试。以往各届会试中未中的举人也可一同应试,傅家大公子傅明华就属于这个范畴内的。
由于不少学子进京,京城到处可见应试年轻书生,抱着独占鳖头,蟾宫折桂的梦想。
傅府的四老爷傅瑞是翰林,任同考官。
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同。
三个人临要上考场,傅家众人送二人去应考。
傅明轩和傅明仁有了乡试经验,会试就不那么紧张了。
傅家最为紧张的还是大太太,大太太一遍遍嘱咐傅明华,“认真答题,切莫慌张……”
傅书言看她大堂兄的脸,本来就不苟言笑,此刻更绷着脸,身体绷直,明显心里紧张,傅书言真想跟她大伯母说别给大哥这么大的压力,也许他能考得更好。傅明华的生活除了看书,没有任何少年该有的乐趣,老气横秋,比她大伯父都沉稳。
大伯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然希望总是落空。
考生自带干粮,笔墨。考生入考场前要搜身,这回傅府大厨房把干粮做成小块,不然入考场,搜身的时候,也要把干粮都切成小块,看看有没有夹带。蜡烛不用自带,进门时,每人发三根蜡烛。
傅书言就考试的第一日和最后一日去了,余下几日,等在外面,刚开春,冻人不冻水,就不去门外守着了。
三场会试,总算结束,等着放榜,考取者,接下来参加殿试。
外省的考生,留在京城,等待考试结果。
京城里大小寺庙,香火鼎盛。
京城某偏僻的尼姑庵门前,来了一顶小轿,小轿停在尼姑庵门首,一个身子婀娜的少女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挎着一个包袱,抬头朝庵门看了一眼,然后,低头,脚步匆匆往里走。
京城所有的寺庙香客云集,这个小小的尼姑庵也比往日热闹,这时,一个刚上完香的学子,求签,抽到下下签,脚步慌乱往庙门外走,一不小心,一下撞到少女身上,这个人犹自没有知觉,径直走了。
孔凤娴的包袱被撞到地上,看着那人没理会,张了张口,想招呼那人,忍下一口气,低头想把包袱拾起来。
这时,一只修剪整齐白皙的男子的手伸过来,把地上的包袱拾起,一个低柔的声音道;“姑娘,走路小心点,你的包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