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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言从罗氏屋里出来,本来打算在王府四处看看,腿站僵了,早膳没吃,带着知儿和豆蔻回房,月桂看见主子回来,“奴婢以为少夫人很快回来,大厨房送来早膳,奴婢放在灶间温着,奴婢这就去取。”
月桂去小厨房,把饭菜端上来,傅书言又饿又冷,热汤泡饭吃了,胃里热乎,身上暖了,以后牢记,到罗氏屋里请安之前,吃得饱饱的。
她用了半个时辰,把如缡放在桌上的账目大略看了一遍,傅书言相信如缡在银钱上不可能动手脚,但凡这样重情的女人,一遇到一个情字,一根筋,她宁愿终身不嫁,守着高璟,她要博得高璟好感,只有把高璟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以期赢得高璟的欢心赞许,这样的女人死心眼,喜欢一个男人恨不得把自己搭进去,还在乎钱吗?
让傅书言吃惊的是,高璟母亲留下一大笔嫁妆,差不多抵得上傅书言的全部家当,高璟名下田庄、宅院、店铺,真金白银,家产丰厚。
值得一提,如缡记的账目工工整整,一丝不苟,每一项银钱进项和支出,来龙去脉,清清楚楚,这屋里还真找不出比如缡心细,更适合管理的财物之人。
傅书言合上账本,对知儿道;“把如缡叫来。”
一会儿,如缡来到上房,“少夫人,账目有什么问题吗?”傅书言看出她很坦然,问心无愧。
“没有,你做的非常好,很尽心,你为世子爷做的,世子爷心里清楚,世子爷信任的人,我自然也信任,以后你帮我打理房中的财物,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
如缡没想到,少夫人能夸赞自己,肯定自己,以为少夫人要收回财权,以后不让自己染指,少夫人嫁过来方几日,却能如此了解自己,看透自己,没有赶自己走,这也是间接同意自己继续留在世子爷身边,侍候世子爷,如缡一直担心,如果换做旁人做世子妃,只怕这屋里第一个不容的就是自己。
“谢少夫人相信奴婢。”如缡的心放到肚子里,离开王府,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她从小父母双亡,八岁卖到王府,侍候高璟。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傅书言由如缡陪着,打开小仓库,点验高璟的家当。
高璟走了,傅书言恢复到以前未嫁人时自由自在的生活,躺着看书,趴着看,坐着看,练琴、练字、练画,习武、丝绣没有一点空闲时间。
傅书言翻了两间店铺报上来账,当铺和布铺,都是盈利的,位置好,京城繁华地段,另外两间铺面位于京城商街中心,母亲花了大价钱购置,傅书言想开一间药铺,卖成药,把自己知道的好的药方,制成成药,这一世利用自己所长,日行一善,功满三千。
高璟走两日,傅书言有点惦念,不管之前多么不愿意,她已经跟他成亲,自古一日夫妻百日恩。
这几日,天气晴好,正午时分,太阳和煦,傅书言裹着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带着知儿,穿廊去荣亲王的侍妾姚夫人屋里,高璟幼年丧母,姚夫人对他颇为照顾,姚夫人原来是高璟生母的一个陪嫁丫鬟,先荣亲王妃做主,收房,高璟跟这个姚夫人感情很好。
姚夫人住在一处小偏院的西厢三间房,姚夫人出身低微,无子嗣,在荣亲王姬妾中,位份低,不受宠,荣亲王念在死去的先王妃和高璟的面上对她看顾几分,既然无宠,罗氏犯不上为难她,姚氏的日子消消停停的过。
走到西厢房门口,姚氏的丫鬟看见她,往里回禀,“少夫人来了。”姚氏没等出门迎,傅书言已经进屋了,姚氏面上竟有几分慌张,“不知少夫人过来,我这屋里乱。”许是她这小屋里极少有人来,除了高璟来看她,同样为姬妾的姊妹偶而来坐坐,平常是寂寞的。
“早就想来看看夫人,一直没得闲,昨日给王妃请安,顺路想过来,奈何站了半日,腿脚发麻,今才来。”傅书言微笑道。
姚夫人从小侍候先王妃,世子爷是主,世子妃当然也是她的主子,“少夫人脱了外面大衣裳,快来烤烤火。”姚夫人让丫鬟把炭火盆移离炕近点。
傅书言脱掉斗篷,交给知儿。
姚氏赶紧把炕上铺上干净的垫子,“少夫人坐,这垫子是洁净的。”
傅书言坐下,朝姚氏微笑,“夫人也坐。”
姚夫人在炕桌对面坐下,傅书言看这姚夫人跟罗氏年纪相仿,眉眼温婉文秀,举止不似丫鬟出身,便想高璟的生母应该也是个知书达理,性情温柔的一个女子。
“天寒地冻的,世子爷出门。”姚氏心疼地道。
“河南比京城暖和些,夫人不用惦记。”傅书言看出她真关心高璟。
姚夫人的丫鬟端茶进来,姚夫人温和地道;“少夫人用一盅热茶,外间冷,驱驱寒气。”
姚夫人细心周到,能看出从前侍候人的。
傅书言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热茶,姚夫人看着她,感叹一声,“如果王妃还活着就好了,看见少夫人一定很高兴。”
姚夫人主动提起先王妃,傅书言问:“先王妃一定长得很美,人很温柔。”
“是,先王妃不但美,性情也好,待府里的姬妾和善,对下人宽厚,可惜……”姚夫人神情突然暗淡。
“先王妃得了什么病症?医不了吗?”傅书言问。
姚夫人目光闪烁,“生下世子爷,先王妃身子骨弱,后来越发一日不如一日,为了世子爷强撑了两年……”
“王爷很爱先王妃吗?”傅书言问。
姚夫人犹豫一下,“是,王爷很爱王妃,那时王爷来我们府上,王爷跟王妃已经定亲了,从第一眼看见王爷时起王妃就爱上王爷,成亲后,夫妻恩爱,生下世子爷……后来王妃生病了……王爷来看王妃,王妃至死不见王爷……”姚夫人陷入回忆。
姚夫人摇摇头,突然道;“我家主子就是太痴情,太善良了……”姚夫人过了这么多年提起当年的事,难掩悲伤。
姚夫人不说了,转了话题,“世子爷来我这里,虽然不说什么,我看出他很喜欢你,世子爷娶了少夫人,如今我就放心了。”
姚夫人好像有什么隐瞒,傅书言突然问;“现王妃当时是侧妃?”
“是,跟王妃一起册封,还有闵侧妃。”姚夫人道。一正妃二侧妃。
“王爷跟王妃成亲几年生下世子爷。”傅书言问。
“成亲三年后,王妃生下世子爷。”姚夫人道。
姚夫人讲了一些高璟小时候的事,高璟天不亮就到上书房读书,下午下课后练武功骑射,傅书言想,高璟跟父亲荣亲王不太亲近,府里唯一关心他的就姚夫人,他的童年生活枯燥孤独,没什么乐趣,倒有点同情他。
自己有祖母、父母兄弟姊妹,傅府一大家子亲人,自己上一世孤独,这一世是幸福的。
傅书言从姚夫人屋里出来,一路想姚夫人说的话,她有一点很疑惑,跟高璟生母同时册封的还有两个侧妃,其中一个是罗氏,三人同时进府,荣亲王新婚很爱王妃,且三年夫妻感情很好,后来因为什么王妃病重,夫妻反目?罗氏在嫡妃死了三年后才生下两个儿子,扶正,那就说明罗氏进王府六年后,才有机会,如果荣亲王因为罗氏冷落嫡妻,不是一开始罗氏就该受宠,不可思议。
这些谜团,大概高璟不是很清楚,不然后来登基后,开始查此事。
傅书言跟知儿走在王府花园里,荣亲王府的花园比傅家的花园面积大,冬季没什么人,偶尔有经过的丫鬟婆子,前面一个丫鬟走来,傅书言定睛一看,是豆蔻,豆蔻走到跟前,道:“姑娘,韫大姑奶奶来了。”
傅书言赶紧回去,听见外间的脚步声,门帘一挑,傅书韫站起来,“大姐,你怎么来了?”
“七妹妹,家里给我稍信说二妹妹找到了,我去方府找二妹,她不见我,七妹妹,你们从小要好,我二人去一趟,看能不能见到二妹,见到二妹你帮我劝说她回家去。”傅书韫从来沉稳,此刻有些着急,毕竟一奶同袍,母亲没了,大哥对姊妹们又不关心,剩下姊妹俩很亲近。
傅书言拉着她坐下,“大姐,你别太着急,世子爷说跟方慵谈过,方慵答应借年下走动,领二姐去傅府,到时二姐没准就记起来了。”
“七妹妹,你知道我这一年,半夜总惊醒,梦见二妹妹遇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一刻也等不得,你陪我去方府,我们两人总比我一个人强。”傅书韫急得一刻也坐不住。
“好,大姐,我跟我婆婆说一声。”
傅书韫往外走,傅书言道;“等等,大姐,我拿一样东西。”说着,去西屋梳妆匣里翻出一样东西,放进衣袖里。
傅书言跟大姐傅书韫走去罗氏屋里,引着傅书韫拜见罗氏,罗氏认识傅书韫是许国公府的儿媳,罗氏跟许国公夫人算是相交甚厚,对傅书韫很客气,“傅家大姑奶奶难得来王府,吃过晚膳再回去。”
傅书言把家里的事简单说了,罗氏道;“当时战乱时,朝廷中不少大臣家中的女眷走散了,有的至今没找到,八成不在人世了,你妹妹能活着找到,真是可喜可贺,你妹妹跟你去一趟,相认了,也是一宗大喜事。”
傅书韫辞别罗氏,姊妹二人乘轿,去方府。
到了方府门首,叩门,还是那个老家人开的门,“夫人,我说过了,我家姑娘不见,快走吧!”
傅书言抵住门,不让老家人把院门关上,“老伯,你让我们见一面,就一面,从此以后再也不打扰你家姑娘。”
老家人犹豫一下,“等一会,我进去问问姑娘,姑娘愿意见你们,你们才能进来。”
老家人进去,一会出来,打开门,让两个人进去。傅书言姊妹被引到花厅里,傅书韫看见傅书毓,激动地上前,叫道;“妹妹,你还活着,你知道姐姐经常做噩梦,梦见你出事,吓醒了,出一身汗。”
傅书毓面无表情,“我是否跟你妹妹很像,为何你们都来说我是你们的妹妹?”
“妹妹,难道你真不认识姐姐了吗?”傅书韫情绪很激动,傅书言拉着她,傅书毓如果真的失忆,失忆也是一种病,怕吓到傅书毓。
傅书言从袖子了取出一枚精致镶金镂雕水银小镜子,举起,“二姐姐还记着这枚小镜子吗?当年二姐姐曾跟五姐姐争这枚小镜子。”
傅书毓目光看向傅书言手里举着的小镜子,神情恍惚,只刹那,一脸漠然,“我不知道你说的事,你们还是请回吧!以后别来打扰我。”
招呼一个中年妇人,“江妈妈,送客。”
“两位姑娘请。”中年妇人往出撵二人。
傅书韫从方府出来,神情沮丧,“好不容易二妹妹找到了,像陌生人一样,怎么能全忘了,连家人也不记得了。”
“二姐可能因为脑部受伤,暂时失忆,没人知道二姐战乱时的遭遇,或许那段经历对她心里造成伤害,她选择遗忘,不能太逼她,也许以后看到什么想起从前的事,自然恢复记忆,看得出来二姐在方府过得挺好的,大姐可以放心了。”
姊妹俩个分手,各自回府。
傅书言坐在窗前,看外面天空飘落雪花,掐指一算,高璟已经走了六日了。
月桂进来,“姑娘,牙婆把少夫人要的人带来了。”
许妈办事干脆利落,引着一个牙婆,身后跟着四个春葱似的妙龄少女,许妈道;“少夫人要的人带来了。”
“这么快就办好了?”
牙婆赔笑上前,“少夫人交代的事,老婆子哪里敢不尽心,这四个都是万里挑一,少夫人看中不中,不中老婆子还有好的。”
傅书言看地上站着的四个姑娘,环肥燕瘦,妩媚的、温婉的、美艳的、清丽的,各具特色,四个俱是绝色美人。
牙婆表功道;“妓院王妈妈要买了两个标致的美人,她院里的头牌,嫁人了,老身没敢露,等少夫人挑剩的再给她送去。”
这四个姑娘看上去清纯干净,比那等庸脂俗粉强过百倍,傅书言暗想,这四个里头,大概能有高璟喜欢的。
问;“妈妈,一个姑娘身价多少?”
牙婆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两银子,老身给少夫人办事,不敢多要,要个跑腿车马费。”
这个朝代,二十两银子差不多能买个不错的丫鬟,这几个姿色好,只要高璟满意,多出一倍的价钱,不算什么,四个才二百两银子,这个朝代银子比价是,一两银子相当于三百块钱,二百两银子折合六万元钱,大活人,真不算贵。
许妈刚要讨价还价,傅书言对月桂道;“给妈妈拿二百两银子,另外拿五两银子给妈妈买包茶叶喝。”
许妈把话咽回去,少夫人不差这几个钱,二百两银子,少夫人手指缝漏出来。
牙婆欢天喜地地走了,傅书言对许妈道;“妈妈带她们下去,教些规矩,让月桂几个带一带,学着怎么侍候人。”
许妈领着四个人下去,教导府里的规矩,然后,四个人上来跟月桂几个一起侍候主子,四个姑娘都是机灵的,有样学样,侍候起人来有模有样的。
转眼,高璟走了已十日,下午阳光足,傅书言趴在炕桌上,凭着记忆把前世医方誊写下来,配方研制成成药,为开药铺做准备,她打算开间中药铺既卖草药,又卖成药。既能治病救人,又能赚钱,一举两得。
忽听得,外面一叠连声喊,“世子爷回来了。”
傅书言抬眼看窗外,耀眼的阳光下,那人高大的身影已大步穿过院子,上了台阶,急忙穿绣鞋下地。
刚走到里间门口,高璟迈步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傅书言紧忙退后两步,“回来了。”
高璟凝视她良久,看得傅书言垂眸,问:“你吃饭了?”
“昨晚吃过。”现在已是下半晌,过一个时辰该开晚膳了,嗔怪道;“为何不吃饭?”
“着急回来。”高璟干脆地道。傅书言站在他面前,替他解鹤敞,高璟低头看着她,“不问我为何着急回来?”
傅书言看丫鬟站在旁边,没接他话茬,“想我了吗?”高璟双手握住她的香肩,眸底跳动光亮。
说实话,高璟走十日,她只偶而惦记他,看她没回答,高璟眸底暗淡了,手臂徐徐放下。
傅书言心中不忍,手停住,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去这么久?”
高璟眸色复又亮了,赈济的事刚办完,他连夜马不停蹄往回赶。
傅书言把鹤敞交给一旁站着的如缡,“给爷备水。”又对春喜道;“大厨房传饭路远,告诉小厨房的老赵妈,做点热乎的赶紧送来。”
高璟坐在炕沿边,看见炕桌上摆放傅书言誊写的药方,拿起来,色白如绫的纸张上,字迹隽秀,问;“你誊写药方,做什么用?”
傅书言就把自己要开药铺的想法说了,高璟道;“你这个想法挺好,你的医术,没用武之地太可惜了。”
她是女流之辈,不能行走江湖,悬壶济世,开个药铺,雇人打理。
如缡端上来一只镶金边细白瓷饭碗,傅书言看碗里是水饺,这个朝代称呼水饺为扁食或饺饵,类似馄钝,有汤水,如缡又在托盘里取出四样小菜。
大碗里冒着腾腾热气,如缡问春喜要了一只空碗,把饺饵用小勺捞出两只,晾凉,给高璟吃。
高璟边吃,边对傅书言道;“你把汤吹吹。”
如缡从汤碗里往出捞饺饵,看一眼高璟,世子爷有洁癖,从来不让人吹汤。
傅书言端起碗,轻轻吹着,看他一口一个饺饵,大概是真饿了,有一丝感动。
高璟接过她手里的汤碗,一口气把碗里的汤都喝了。
月桂进来,“少夫人,已备好热水,请爷沐浴。”傅书言背着高璟,小声的月桂道;“叫她们上来侍候爷沐浴。”月桂既明白,招呼新来的四个丫鬟领着过东间。
木桶摆在东间屏风后,傅书言随着高璟走到东间,高璟扫一眼屏风后,木桶旁站着的四个丫鬟,微微诧异,问:“这四个丫鬟面生。”
傅书言讨好地道;“我给夫君新买了四个丫头。”
“花了多少银子?”高璟不动声色地问。
傅书言伸出两根手指,高璟眯眼故意道;“两万两?”
傅书言又晃了晃手指,“两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