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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令的额头上被茶杯砸出来个大包,头上的帽子也歪了。他跪在地上也不敢动,皇后娘娘的怒气叫太医令鸭梨山大,按着皇后娘娘的脾气,现在做什么解释都是白搭的,他只能等着皇后的怒气稍微平息下来才能慢慢的找个理由开脱。
无忧从方娙娥那边回来,她也不看跪在那里的太医令,无忧径自走到皇后身边,俯身在刘彻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太医令,为和方娙娥那里没有太医诊治啊。昨天可是有人和你知会了,方娙娥生病要太医去诊治呢?”皇后的语气比外面的风雪更寒冷彻骨。太医令到底是在宫里面混了几十年了,他听出来皇后虽然盛怒,其实多半不是因为方娙娥被慢待的缘故。而是皇后娘娘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人忽视了。
太医令在地上重重的扣头,抬起挂彩额头对着皇后道:“都是老臣疏忽了,昨天接到了娘娘的旨意就已经叫人去给方娙娥诊治了,奈何老臣已经上了年纪,实在是不能支撑一晚上了,并没盯着他们去。可能是底下的人事情多给遗忘了。容老臣回去查出来是谁玩忽职守,一定要重重的处罚。”
刘彻听着太医令的辩解,怒气也就渐渐地消退了,虽然太医们有捧高踩低的嫌疑 ,可是方娙娥也是太娇弱了,一点小病就闹得满世界都知道。那个栗氏身边的宫女也是小题大做咋咋呼呼的,分不清楚轻重缓急,一个小小的娙娥,也值得闹得来拦皇后回宫的车驾。这不是要在王太后的手里送把柄么?想着王太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刘彻更加郁闷了,那个可是他的亲妈啊。对着王太后,刘彻的感情越来越复杂,王太后曾经凭着一己之力把他送上太子的位子。
也是他的亲生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苛刻挑剔,喜欢弄权了。刘彻顿时没了心情追究事情的责任,他挥挥手叫太医退出去了。刘彻一转眼看见跪在边上的佳萝:“你过来,我看你倒是觉得眼熟。你原来是栗氏身边的人,方娙娥和你非亲非故,她也有自己的奴婢服侍,怎么不见她身边的奴婢来和我说方娙娥的病情?你却跑出来做荆轲呢?”
佳萝抬起头,眼神闪闪发光:“奴婢虽然在栗娘娘身边服侍,可是奴婢也不能看着方娙娥被那些不知死活的贱婢们欺负。皇后娘娘不知道,方娙娥是最和善绵软的人,她身边的奴婢们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自从她上次被禁足,她身边的那些势利眼就对着方娙娥颐指气使,也不肯服侍,反而是每天言三语四冷嘲热讽的。奴婢最恨不守本分的奴婢,方娙娥虽然不是我的主子,可是奴婢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佳萝的眼睛闪闪发亮,梗着脖子,很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刘彻对着佳萝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却是泼辣很,没想到栗氏那样的人却有你这样的奴婢。”
佳萝见皇后没责备的意思也就安心了,刘彻见佳萝长相甜美,言语爽利 ,倒是很和自己的脾气,刘彻对着佳萝说:“你过来伺候我如何?”
佳萝一怔,立刻跪下来言辞恳切的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奴婢本来便是皇后娘娘的奴婢,只是栗娘娘对奴婢极好的,她叫奴婢去服侍贾娘娘,如今还没个结果,奴婢实在不敢应承皇后娘娘的旨意。”
刘彻有点意外,宫中的奴婢都希望跟着得势的主子,例如那个方娙娥,她当初得宠的时候,身边的奴婢也不会如此慢待她。后宫里面宫女最希望便是去皇后的昭阳殿或者是皇帝的宣室殿服侍,那个宫女要是得了刘彻刚才的话肯定是欢天喜地的。谁知佳萝却是推辞了,她还惦记着栗氏交代给她的差事。这个丫头倒是忠心耿耿的,刘彻更加喜欢这个丫头了。
春儿自从生病之后,精神大不如前,无忧和莫愁两个虽然是服侍的细心体贴,可是她们到底不对刘彻的脾气。“你也是个有心人,既然如此立刻叫栗氏来,我叫栗氏和你说。”立刻有人出去传栗氏来昭阳殿。
栗氏很快匆匆赶来,刘彻见栗氏脸上的脂粉比平常要厚些,眼睛也是红红的好像是哭过的样子。栗氏一进来立刻对着刘彻拜下去:“皇后娘娘恕罪 ,全是臣妾没有教导好奴婢,佳萝惊扰了皇后娘娘的车驾,还请娘娘治臣妾管教无方的罪过,只是佳萝这个丫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傻乎乎的不懂事。还请娘娘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怎么会和个奴婢一般见识,倒是你身边这个奴婢我很喜欢她的性子天真烂漫,没什么势力心思,她性子欢快,我倒是喜欢听她说话。而且她是忠心的奴婢,不肯立刻过来服侍我,还说你叫她服侍贾氏,没你的话她不能扔下贾氏不管。可见这个丫头对你很是依恋,。我特别请你来,还请你劝发话叫她过来呢。”刘彻探询的眼神落在栗氏身上,今天在霸陵,她也没见得特别伤感,还和刘陵说笑,怎么一回来她倒是哭的肿了眼睛。莫非她是想在自己面前买好?
栗氏似乎没察觉皇后的眼神,她对着佳萝说:“你这个丫头,真是死心眼。皇后娘娘看中你是你的福分,而且我们全是皇后娘娘的奴婢,哪有你挑三拣四的地方,你也不用回去了,我叫人把你的东西送来,贾娘娘那边你也不用管了,我自然会叫别人看她的。”见着栗氏如此说,佳萝才腼腆的上前对刘彻磕头,刘彻叫无忧带着佳萝下去。
“对了贾氏怎么了,莫非她身边的奴婢也不好?”刘彻才想起自己好像好久没见着贾氏了。
“她上次被陛下责罚自己觉得伤了面子,一直躲在宫里不肯出来见人。娘娘放心,贾氏虽然也是个娇滴滴的性子,却也是个有主见的。断然不会叫身边的奴婢爬上她的头上欺负。我上次去和她说话,大冷的天气贾氏还穿着单薄的衣裳 ,整个人恹恹的她身边的奴婢都是闷葫芦性子,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劝慰她。臣妾担心贾氏一直想不开,就叫佳萝去陪着她几天,现在想来她也该回转过来了。”栗氏说着贾氏的心病,她虽然是小吏的女儿,可是从小也生父母的掌上明珠,入宫以来一切顺遂,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忽然之间被皇帝打脸,她就像是从天上摔进泥里,落差太大,难免失态。
脑子里浮现出来贾氏温婉的笑脸 ,刘彻发出个轻,栗氏很识相的不说了,这个时候宣室殿那边的人过来传达皇帝的话,今天晚上在柏梁殿举行宴会,皇帝要接见所有来长安城吊唁太皇太后的诸侯们,请皇后也要去。
刘彻知道阿娇肯定要有动作,她对着传话的内侍一摆手:“你退下吧,告诉陛下我知道了。除了诸侯们还有谁作陪?”
“启禀娘娘生,还有大将军宁安侯韩嫣和丞相李蔡。陛下叫李延年特别预备了新曲调和歌舞。”内侍对着刘彻深深一躬身,等着刘彻的吩咐。
打发走了传话的人,栗氏看着皇后的神色忙着告辞:“皇后娘娘还要梳妆,臣妾就告辞了。外面的雪一直下,宫苑内的梅花开了不少,陛下真是好兴致,对雪赏梅 ,娘娘小心晚上地上湿滑一定要小心啊。”栗氏话中有话,刘彻叫住了栗氏:“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要紧的,臣妾不过是个侍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奴婢罢了,别人说什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尽本分就是了。”栗氏抬头看看刘彻,最后还是咬着嘴唇什么话也没说的走了。
刘彻对着莫愁使个眼色,莫愁立刻心领神会的出去了,刘陵和栗氏说了什么。刘彻很有兴趣知道。
柏梁殿上灯火通明,鹅毛大雪下来一天,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大殿上窗子和门全都打开,外面的雪光和里面的灯光交相辉映,殿内亮堂的很,当地上摆着数十个大鼎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火上覆盖着松柏的新鲜枝叶,清新的木香缭绕在整个殿内。皇帝和皇后坐在上面,诸侯们的一举一动全被收在眼底。刘安这一会已经是恢复了正常,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歌舞表演,剩下的诸侯们大多是恍恍惚惚的在看着眼前的歌舞。他们千里迢迢赶来长安,就被皇帝扔在长乐宫吹冷风,在太皇太后的灵前跪的双腿发麻,好容易熬过了丧期,眼前的歌舞和身边的富贵繁华景象,叫他们好像在梦里,还在发蒙呢。
刘彻眼神落在韩嫣的下手,韩嫣的身边坐着个美少年,长相就像是韩嫣年少的样子。是韩说,韩嫣的弟弟,上一世韩嫣被王太后砍掉脑袋,刘彻拼命的补偿亏欠的少年。“你吧韩说叫来做什么?”刘彻压低声音在阿娇的耳边表达不满。
阿娇瞥一眼刘彻:“韩嫣说他这个弟弟在家闲着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我想把他放在身边生□□□□,没准还能是个栋梁之才。”
……刘彻只觉得心口堵得慌,韩说根本不是做官的料子,他当初还不是把对韩嫣的亏欠和思念转移带了他身上。若是被阿娇知道了以前的荒唐事,不对!阿娇是想做什么!刘彻猛地想起来阿娇现在可是顶着他的身份,别是阿娇起了那样的兴致。刘彻想到这里警惕的盯着阿娇:“你历练韩说我不管,可是历练人最好的地方在御林军或者建章卫,那里面全是勋贵子弟 ,你把他放在身边,不是给韩嫣树敌叫人家攻讦他们兄弟么?”
阿娇听着刘彻无力的抗议,差点笑出来,别打量着自己是傻子,刘彻和韩说那点小猫腻 ,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哼,我偏不叫你如意。阿娇根本不理睬身边抗议的刘彻,反而是端起酒杯对着底下的诸侯们说:“你们千里迢迢从封地来长安,在太皇太后的灵前致哀。你们的孝心太皇太后在天上都看着呢。朕很感念你们的忠孝之心,这一杯酒聊表寸心。希望诸位回到封地上励精图治,不要辜负当初高皇帝分封诸侯的苦心。”
诸侯王们见皇帝发话了,全都恭敬的端着酒杯齐声称是。淮南王放下酒杯瞄一眼韩嫣身边的韩说,就专心致志的欣赏起来歌舞了。倒是济北王刘宽对着清歌妙舞的美人没有丝毫兴趣,一双眼珠子不住的在韩说身上溜达着,韩说对着刘勃不怀好意的眼神早就是满心的愤怒,他从鼻子里面发出个响亮的哼声,扭过脸去生闷气了。
韩嫣察觉了弟弟的不耐烦,他悄悄地捅下韩说的胳膊,压低声音警告着韩说:“这是什么场合,你还耍性子。”
“哥,你也看见了,刘宽是拿着什么眼神看我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老小子心里是什么龌龊心思。若不是陛下和皇后在场,我还能容他在那里放肆。”韩说恨得咬牙切齿,握着筷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韩侍郎真是年少有为,将来肯定要雏凤清于老凤声,前途不可限量啊。本王很愿意和韩侍郎做个朋友。刘宽端着就被竟然从自己的位子上下来,眼睛闪闪发亮的走到韩说跟前,笑的脸上的横肉都挤成千沟万壑了。韩说看着刘宽胖成猪蹄子的爪子,厌恶之色涌上眉头,他皮笑肉不笑的抽下嘴角,根本没端起酒杯和刘宽碰杯的意思:“哦,是济北王。我已经不胜酒力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着韩说还向着韩嫣的那边躲闪一下,一副我和你不熟的嫌弃表情。
谁知刘宽却是哼一声,反而是更加靠过来:“韩侍郎的酒量不好这个话说出来谁信呢。天下都知道陛下看重韩侍郎兄弟,大将军和陛下是从小朝夕相处,现在大将军军务繁忙,韩侍郎在陛□边服侍,也是很得陛下宠爱的。陛下酒量极好,他喜爱的韩侍郎也该是酒量极佳的。莫非是韩侍郎看不上我济北王?”说着刘勃伸手要拉韩说的手 。
在边上的韩嫣已经是脸色漆黑,刘宽的话是暗示他们兄弟两个全是靠着皇帝的宠幸才能加官进爵的。没等着韩嫣发火,就听见啪的一声,刘勃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韩说站起来,正恶狠狠地盯着刘宽。他从牙缝里面一字一顿的挤出来一句话:“你要是再敢放屁,我立刻叫你生不如死!”
前一刻还是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下一刻轻松地气氛就被韩说的一个耳光给打掉了。韩说是皇帝的新宠,又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可是济北王他也是个诸侯王,和淮南王是叔侄。“你一个小小的侍郎竟敢殴打诸侯王!陛下,请陛下治韩说不敬之罪!”刘宽好歹是没喝到彻底昏掉了,他被韩说一巴掌多少扇出来些理智,立刻转身对着皇帝告状了。
阿娇却不说话,淮南王刘安倒是先站出来对着弟弟呵斥道:“混账东西,你还知道这是在陛下面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喝多了酒小心御前失仪。”刘安对着阿娇拱手道 :“济北王酒后胡言,还请陛下宽恕他失仪之罪。”
“哦,听说济北王善饮,怎么才几杯就醉了?韩说,你也骄纵了,济北王是诸侯王,你还不给他赔不是?济北王辈分比朕高,他若是真的追究起来,朕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呢。你一个黄毛小子就敢打他?”阿娇的语气颇为暧昧,诸侯们都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的眼光匆匆扫过韩说英俊的脸,嘴角上弯出个暧昧的笑意。
济北王还想说什么,被淮南王拿眼神给瞪老实了。韩说见着皇帝发话,脸上的怒气一下不见了,他对着皇帝做个顽皮的鬼脸,吐吐舌头然转过身对着刘宽拱拱手:“还请济北王不要和小子一般见识,为了表示歉意,小子愿意为大家唱歌助兴。”刘宽也只能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韩说的道歉。
“极好 ,论起来精通音律韩说虽然赶不上李延年,可是他的歌声却别有味道。阿娇你可要好好鉴赏鉴赏。”阿娇对刘彻笑的诡异,惹得刘彻不由得瞪了阿娇一眼,韩说会唱歌,他怎么不知道!还有韩说虽然也是个公子脾气,可是在战场上也是个不错的将领,怎么叫阿娇给硬生生的弄成了李延年的德行?!
“既然陛下说好,那就请韩侍郎唱来听听。”刘彻语气硬邦邦的,聋子都能听出来皇后的不悦。
韩说装腔作势的站到大殿中央,李延年在帘子后面一摆手,乐声渐起。韩说的歌声实在不能和他的外贸相匹配,可是他唱的却很认真。韩说唱的是一支情歌,内容大概说的是一对偷情的男女隔着墙怎么商量着不惊动看家狗翻墙会面的情形。韩说没唱几句,刘宽的脸色就有点不对劲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惊恐的瞪着韩说:“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刘宽你自己做的龌龊事还要朕一件一件的提醒你不成?阿娇冷笑一声,韩说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玩偶在刘宽眼前一晃:“我唱的不好,倒是济北王经常唱这个调调呢。”一切都开的太突然,韩说竟然拿出来刘宽和父亲的王后嫔妃私通的证据,更要命的是刘宽还在私下诅咒皇帝。
等着张汤带人把刘宽押走 ,诸侯王们都傻傻的坐着,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在梦里面。皇帝的眼线遍布天下,想着平常他们出格的言行,这些人都是汗湿重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