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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被移交给了廷尉,案情前后的情形也上报了朝廷,荀绍没有亲自参与。
初夏的洛阳叫人舒适,她换上将军朝服,入了宫。
御花园里百花争艳,半支莲、千日红、茑萝、茉莉,香味混合在一起,一派郁郁芬芬的深宫繁华。幼帝身边的小太监李园在前面领路,一面笑眯眯地和荀绍说着铃铛在宫中的表现。
“荀小公子聪慧过人,和陛下相处也很好,将军放心。”
荀绍虽然正直,这种时候也知道该怎么做,从袖中取出块成色极足的玉佩塞进他手里:“有劳李公公多多照拂了。”
“将军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李园眼睛都笑成道缝了。
穿过御花园,到了清昭殿外,忽见宫人们正在左右奔走,一片混乱。
李园快步上前一问,原来幼帝见今日天气晴好又稍有微风,忽然来了兴致,拿了心爱的纸鸢出来玩,可惜两个半大孩子不会放,又不肯让宫人帮忙,最后就眼睁睁看那纸鸢一头栽到了宫殿顶上。
荀绍上前见礼,幼帝无心理会,抱着胳膊在一旁生闷气,铃铛扑上来叫了声“姑姑”,指着房顶道:“他们还要去搬梯子,太慢了,姑姑你上去拿下来不就完了?”
荀绍笑笑,提息终身一跃,攀到了顶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将纸鸢取了下来。
幼帝看呆了,仰头看看屋顶,又看看荀绍,一脸不可思议:“你刚才那招式怎么使的?再使一次!”
荀绍忍俊不禁,一手揽住他道:“陛下恕臣失礼了。”说完带着他跃到了宫殿顶上。
“啊啊啊啊……好俊!”幼帝激动地朝下面的铃铛挥手。
李园在下面急的呼天抢地:“哎哟陛下,您赶紧下来啊,若是被太后知道了那还得了啊!”
荀绍闻言,不敢再让幼帝多待,提着他又落到了地上。
幼帝心情大好,对荀绍态度也亲昵起来,兴高采烈地道:“不错不错,朕今日方知荀将军果然武艺高强。”
荀绍忍着笑道:“谢陛下夸奖。”
铃铛冲过来拉着荀绍的手:“还是姑姑厉害,以后我也要学这功夫。”
幼帝脸上露出纠结之色,“朕……能不能学?”
身后有道柔柔的声音道:“陛下乃九五之尊,手下千军万马,何需亲自学这些?”
荀绍转身,原来是永安公主。
“今天赶巧了,来见陛下,竟然遇到了荀将军。”永安公主笑着上前,对荀绍道:“那日匆匆一见,未能详叙,今日不知将军是否有闲暇呢?”
荀绍讪笑了一下:“但凭公主安排。”
二人向幼帝道了别,一同走入御花园深处。荀绍身形高挑,又着了武官官袍,站在繁花丛边,更显得公主娇柔。
“这次子岸遇到了大麻烦啊,不过本宫听说将军在西北积极捉拿凶手,给他帮了大忙。”
荀绍道:“还人清白,本就应该。”
永安公主笑了笑:“荀将军为人正直,果然不假,否则又岂会以名节担保子岸无恙呢。”
荀绍蹙眉:“不是臣以名节担保,臣只是叙述事实。”
“说起来真是多亏了将军这个‘事实’,如今太后不再防着本宫,又开始防着你了。本宫想趁此机会和子岸成就良缘,这可全都是将军的功劳啊。”永安公主微微舒了口气:“子岸艰辛多年,若能得到驸马之位,也是多了一份保障。”
荀绍默不作声,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开口,只需要接受这个消息,否则公主何需拐弯抹角地传达给她。应璟对公主向来顺从,也许二人早就敲定了吧。
出宫时已经过了午时,荀绍尚未用饭,竟也没觉得饿。快到宫门,后面忽然传来叫唤,她转头一看,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郭公公。
“荀将军,太后刚看了您递上来的证据,说有些事情要亲自问一问您。”
荀绍暗暗苦笑,今天真是黄道吉日,刚应付完公主,又来了更棘手的太后。
到了寿安宫,发现等她的不止太后一人,老丞相和周丰容竟然也在。
荀绍恭恭敬敬见了礼,垂头站着等问话。
“荀将军,哀家看了你递上来的折子,物证没问题,人证也在审,宁都侯若真能摆脱嫌疑,你功劳很大啊。”
荀绍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嘲讽,装傻说:“太后谬赞。”
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过以荀将军一贯的作风,人证物证都需要彻查才是。”
“作风?”荀绍微微抬头:“还请太后明示。”
太后的手指搭在桌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老丞相和大将军都是知情人,哀家有些丑话也就直说了。你在都中时便惹了不少风波,如今又用名节替宁都侯担保,其中可有私心作祟?”
都城的风波是指她先后与幼帝和周丰容那订了又毁的婚事吧。如今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已成了为人不齿的笑柄,先是勾搭大将军不成,便又和国舅纠缠不清了。
荀绍以前觉得应璟言过其实,太后并没有他说的那般不通人情,但她今日才知道,太后记仇的本事比谁都好。
“臣所做一切都无愧公道,太后尽可去查,臣无话可说。”她掀了衣摆跪下:“此案结后,臣自请调回西北驻守,以示清白。”
她会这么说倒让太后没想到,她还不想打压荀绍,毕竟这是份力量。但她也绝对不希望荀绍和应璟站到一处去。今日也是出于点醒的目的,只是她习惯了高高在上,说话难免刻薄。
殿中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老丞相打破了僵局:“太后还是赶紧派人彻查吧,宁都侯谦谦君子,定然不会因私愤而谋害魏国使臣,一定要还他清白才好。”
太后干咳一声,顺带略过了荀绍,“也好,丞相言之有理。那便这么办吧,都退下吧。”
荀绍没得到答复,满腹窝囊地出了殿门。
老丞相先一步走了,周丰容与荀绍同行,快到宫门口时,忽然道:“你不用回西北驻守,若是介意太后的说辞,我可以去解释,你我的事错不在你。”
荀绍怔了一下,抬头正对上他的脸。他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道:“你若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无愧公道人心,又何必因为太后的怀疑而离都?这段时间相处,我觉得你为人洒脱,若真这么做了,倒不像你了。”
周丰容还是第一次跟她说这么长一段话,荀绍有些受宠若惊:“大、大将军的教诲末将铭记在心。”
周丰容原本还有话说,见她这般拘谨,最终也没开口。
太后所谓的彻查无非是走个过场,她还没能在应家物色好得力之人,暂时还不能将应璟扳倒。何况真要扳倒他,仅靠这件事也不够力度,连老丞相都态度暧昧,她又能如何。
应璟虽然被禁足,却并未断了消息,荀绍搜集到的证据他都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此事解决的实在太顺利,只怕未必就这么简单。但不管如何,他的禁令能解除了。只是这次办事不力,被罚了一年俸禄,范一统因此念叨了好几回。
荀绍收到消息后,独自在后院开了坛酒喝了,犹豫着要不要回西北。
周丰容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永安公主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一句证词就引出这么大反应,她得避嫌。
酒至半酣,耳边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竹秀,倚着廊柱头也不回地道:“别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要不要回西北。”
“你要回西北?”
她愣了愣,转头一看,应璟站在身后。
“不劳宁都侯关心。”话说出来就后悔了,她从不会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
应璟没做声,缓缓走到她身前,背对她看着院中的池水,手指把玩着折扇上的坠子。
“我与公主结识是在老太尉府上。当初我初回都,得不到任何机会,应家也无人帮我,我只有去求和伯父交好的老太尉。当时家母刚刚过世不久,我心情抑郁,便与他说了一些往事。不想那日公主也在,与其夫人隔着一扇屏风听得清清楚楚。没多久,我忽然得到了先帝召见。后来听老太尉提及,才知道当时是公主心怀同情,替我在先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荀绍不料他忽然说起与公主的旧事,当初公主还说是他亲口告诉她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应璟转过身:“虽然后来因为太后干预,我必须出使西域三载,但若无公主相助,我连这个机会也未必会有。”
“所以你才在她面前一直那般顺从?”
“是。”
荀绍勾勾唇角:“挺好啊,公主对你有提携之恩,又深情一片,如今终于苦尽甘来能共结连理,实在可喜可贺。”
“共结连理?”应璟眼珠一转,笑道:“你是为这个才要回西北的?”
荀绍冷笑:“我要回西北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应璟走近几步,放柔声音:“那日其实是我自己在敷药,公主忽然来访,我未及遮掩,她非要帮忙,这才让你看了笑话。有时连眼见都未必属实,又何况是耳听来的消息?公主其实从未对我言明过什么,又何来的共结连理之说?你别生气了。”
荀绍倏然起身:“我没生气!”
“真的?”
她咬了咬牙,手紧捏成拳:“我气的是我自己,我不希望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心胸狭窄,斤斤计较,我觉得分外厌恶!”
“你没有变,只是你心里多了牵挂而已。”应璟微微笑起来,走近一步:“阿绍,这牵挂可是我?”
“胡说八道!”荀绍震怒,抽出腰间软剑挥了过去。
应璟并没有退后,手中扇柄挡开了这招。荀绍震怒,再不客气,挥剑又袭,二人在狭窄的回廊上你来我往,一个势如雷霆,一个波澜不惊。
荀绍心中气恼愤怒层层叠加,出了狠招,应璟原本还格挡,此时忽然垂了手。她一惊,连忙收势,剑尖险险停在他眉心前半寸。
应璟静静地看着她,迎着剑尖就朝她走来,荀绍连忙退后,他竟不依不饶,仍然往前。
“你想死吗?”
“你忍心杀我?”
“你……”荀绍的背已经抵着柱子,恨恨地扔了剑:“若非念在你有官爵,我……”
应璟已到了她身前,手扣住她腰,低头轻笑:“哪里变了,还不是这么嘴硬?”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君今天好乖,准时出来了哟~~~╮(╯▽╰)╭
应璟:不留言对得起我傲对冷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