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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高妈妈便拉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青绸跪在了宋氏的面前,青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抬不起头来。高妈妈按着女儿的头,自己也使劲地磕头,道:“夫人,奴婢是您的陪嫁妈妈,如今事情却出在了我这女儿的身上,奴婢没脸见夫人了,请夫人惩治奴婢母女。”
青绸也哭着磕头,不停得道:“奴婢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单指了奴婢,奴婢就是今日去给三公子送瓜果碰巧遇上了老爷,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奴婢真不知道为什么,呜呜,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自绝谢罪,请夫人原谅奴婢的老娘,娘对夫人一片忠心啊。”
青绸说着,猛然起身便往旁边的墙上一头撞去,明月就站在旁边,眼疾手快便抱住了青绸的腰,青绸挣扎不已,两人拉扯起来。
宋氏看着鬓发散乱,双眼红肿的青绸,目光阴晴不定。她知道高妈妈这半年都在给青绸相看府中的小厮,前段时日高妈妈还说看中了几个,想等她空了,让她帮忙给青绸掌掌眼,青绸也一直老实的很,从不穿红戴绿,涂脂抹粉,也从来不主动往老爷身前凑,青绸不愿意当姨娘,她是知道的。
这事说来还是老爷起了心,也兴许是老爷为了敲打她,不愿收用她安排的人选,又因为今日恰好就瞧见了青绸便顺口提了青绸。
老爷并不痴迷美色,青绸虽然长得好,可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想来要勾引老爷,迷了老爷的心也是难事,更何况青绸也就是刚刚离了梅园,她也没机会勾引老爷。
此事还是凑巧了,是青绸命该如此。
宋氏想着,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也放下心来,莫说这事她认定青绸母女未曾背叛她,便是她怀疑了,此刻也不能将青绸如何,更不能眼看着青绸撞墙。
故此宋氏一拍桌子,道:“好了,大喜的事情撞什么墙。行了,我还不相信你们母女吗,高妈妈快起来吧,青绸也到我身边来。”
青绸和高妈妈似被宋氏吓到,忙忙安静下来,青绸近前,宋氏拉了她的手,轻拍着道:“我知道你是想嫁出去做正头娘子的,可如今老爷既看上了你,你便觉委屈,也得认命,往后且莫再说撞墙自绝这样的傻话,老爷不喜,夫人我也不喜。好好伺候老爷,伺候的好了,我重重有赏。”
说罢又吩咐明月去拿首饰盒,要亲自给青绸选几样首饰,青绸抽抽搭搭地委委屈屈答应了宋氏。高妈妈又趁机上前,好生表了忠心,既然已给青绸抬了姨娘,宋氏念着苏定文正恼自己,事情已然如此,便想将事做的圆满,也讨苏定文一个好,还能拉拢施恩给高妈妈母女,叫她们以后更为忠心。
故此当夜宋氏还为青绸摆了几桌席面,让高妈妈招待府中有身份的奴才们吃了回就酒,算是给新抬的青姨娘脸面。
青绸风风光光成了姨娘,苏定文当夜便歇息在了新抬的青姨娘的院子里,而一肚子难受委屈愤怒还要死撑贤惠面目的宋氏当夜折腾了一晚上,正房的灯也一夜未熄,第二日一早丫鬟便忙着去给宋氏请大夫,宋氏彻底病了。
苏定文纳了青绸便算和宋氏暂时和解了,除了日日留宿在青姨娘处,每日到也到正院用上一顿午膳。青绸对宋氏也毕恭毕敬,每日一早就到梅园里侍奉宋氏汤药。
宋氏眼瞧着青姨娘被男人滋味过,越发娇媚动人的面容,心里跟塞了几大块石头一般,怎么都通畅不了。
她几次三番不许青绸再来侍疾,青绸当面恭敬应下,翌日照样前来请安。宋氏虽为此疑心,又堵心,可看着青绸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觉是自己多心。
青绸似根本不明白每日出现在眼前对宋氏是多大的打击一般,宋氏骄傲,让她明着和青绸说原因,她也无法拉下脸来,直到苏瑛珍指着青绸怒斥了一回,青绸才似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一般,哭着离开,再也没主动往正房立规矩。
这般过了大半个月,宋氏的病才慢慢地好转,眨眼已经是盛夏时分,苏府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时光。可只有宋氏自己清楚,有些事再也不一样了,以往她和苏定文夫妻用膳,总有淡淡的温馨气氛在屋中弥漫,可如今夫妻对视间却只剩下了说不出的隔阂和疏离。
甚至有时候她都无法直视苏定文的眼睛,怕从中看出冰冷和不耐来。短短两个月时光,宋氏整个人都没了以前的年轻风采,老态了不少。
这日清晨,宋氏刚刚打发走了回事的婆子们,明月便快步进屋禀道:“夫人,刘府来了个管事妈妈,说是奉他们家姨奶奶的命来给夫人送自家庄子上产的新鲜瓜果。”
宋氏闻言双眸一闪,笑着摆手,道:“刘大人是咱们老爷的上峰,刘府的人怠慢不得,快请进来。”
片刻便有一个穿着深褐色褙子的婆子被带了进来,见过礼寒暄了几句,婆子便道:“夫人也知道,我们府上,自打夫人过世,内宅便也没个能主事之人,我们姨奶奶虽是得老爷的宠,勉强接管了中馈,可这和各府来往却不是一个妾室该做的事。我们姨奶奶是个本分人,只盼着我们家大人赶紧续弦,迎娶了贵府的三姑娘,好将这中馈内宅整个都交到三姑娘手中呢。”
宋氏听了这话便知是那刘望山吩咐小妾来催婚了,之前两府也说好了,过了宋氏的寿辰便忙此婚事,只可惜宋氏寿宴搞砸后,宋氏便被各种糟心事缠身,竟是一时半刻没顾得上此事。
如今刘府催上门来,宋氏只觉这些时日,晦气事总算是过去了,喜事总算上了门,她忙笑着道:“是我疏忽了,早该派人去府上去走动的,你回去替我谢过你们姨奶奶,就说这个月二十三日便是嫁娶的黄道吉日,我在府中恭候贵府来人。”
那婆子一听,自然知道宋氏这是让她二十三日来换庚帖,眼见还有半个月,便眉开眼笑得应了,也不多打搅便告辞而归。
而璎珞自打手中有了银子便没少打赏各院的小丫头,经过这些时日早已不是刚穿来那会儿的孤立无援。刘府来人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虽不知刘府的下人具体和宋氏说了什么,可璎珞只猜也知道刘府下人是来做什么的。
宋氏巴不得她这个庶女早早嫁过去受苦,通房丫头都已经给她买好了备着多时,自然只有答应的道理。
念此,璎珞吩咐高妈妈道:“你今儿傍晚从角门出去寻弟弟,将我的吩咐传给他,让他这两日就行动。”
高妈妈闻言神情一肃,点头应是。
到了傍晚摆饭时辰,高妈妈便悄然出了落英院避开人往二门的西角门去,杨妈妈打开角门,高妈妈闪身出去爬到梧桐院一处高亭上,在亭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系了条红布条。
片刻便有脚步声沿着亭前花道接近,高妈妈飞快拽了红布条迎了上去,果见苏景华一身青绸长衫四处留意着走了过来。
两人躲在了一处花木间,凝神听了听动静,见无人发现,高妈妈才道:“前几日姑娘给了少爷五十两银子叫少爷偷偷在府外买两个得用的机灵人,少爷可办了?”
苏景华笑着道:“今年收成不好,人市上卖身的价贱,我挑了三个人,一个十四岁少年叫王聪,家里头原是做小买卖的,去年赔了生意,父亲因催债的相逼一病不起,没熬过走了,家资都贱卖抵了债,不得已便出来自卖,这王聪以前跟着父亲跑过买卖,人很灵活,瞧着也老实。”
见高妈妈连连点头,苏景华大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个三十来岁的,叫陆忠,本是给一商户人家管着个药材铺子,那户人家去年举家南迁回了老家,陆忠不大愿意离开家乡,便自赎了身,自己开了个小糕点铺子,因没人撑腰,没几个月便被人挤兑地倒了,觉得生计艰难,索性又思量着卖身寻个东主,我打听了下,这人的名声还不错,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算是精干,便也买了下来。”
高妈妈闻言笑着道:“少爷果然是长大了,这两个人都卖的极好。”
苏景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又道:“还有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叫马六,原先在镖局里头跑镖的,会些粗浅的功夫,因是年纪大了想要娶妻生子,便想卖身换点银子筹了聘礼,这人说话办事也都很是利索。这三个人一共也就花了三十八两银子,姐姐给的银子还剩了不少,我便自作主张另赏给三人一人三两银子好安家。”
苏景华说着脸上一红,有些忐忑的瞧着高妈妈,这到底是他头一次自己办事,总怕有负璎珞的期望。
高妈妈到是连连点头,道:“姑娘要是知道小少爷将事情办得这么妥妥的不定多高兴呢。”
苏景华腼腆一笑,随机忙抓了高妈妈的衣袖,道:“我门房上的小路子说今儿刘府来人了,姐姐到底有什么办法叫父亲同意退亲啊,有了这几个人帮忙真能办成这事儿吗?”
高妈妈便拍拍苏景华的手安抚道:“少爷别急,今儿妈妈便是为这事儿来见少爷的。”
见苏景华瞪着眼睛竖耳倾听,高妈妈道:“少爷让那三个人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叫这穗州府的茶寮戏院都知道夫人要将姑娘定给老爷的上峰做继室,叫人们都议论那刘大人已是六十高龄,能当咱们老爷的父亲了,再添油加醋的说说咱们府上寿宴发生的事。还有,老爷虽是科举出身,又是侯府嫡子,可还要卖女给上峰行人情博高位。尤其是广延街上的清铭茶楼,老爷的幕僚白先生和万先生听说每日清晨都要过去喝茶的,务必要将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两位先生的耳朵里去。”
苏景华听的面色凝重,道:“这些流言蜚语真能影响到父亲,让父亲改了主意吗?”
高妈妈却是一笑,道:“姑娘说了,老爷今次回京如无意外,必定是能擢升的,这回事倘若穗州城中百姓非议老爷行贿上峰,卖女求荣,不定便会弄的到手的差事鸡飞蛋打,到时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爷是个谨慎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有了这满城的风言风语也会毁了这门亲。”
苏景华越听眼睛越亮,高妈妈见他都意会了,便又嘱咐道:“这事儿不急,宁可慢慢的引导人言,也不能操之过急露了痕迹,到时候老爷定要查这些风言风语的来头,可不能给老爷抓了尾巴。”
苏景华连连点头,保证道:“妈妈放心,我省得,妈妈回去只管叫姐姐安心。”
云妈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两人也不敢长久的说话,便各自散开。云妈妈从角门进去,绕到园子里走了半圈才转回了落英院。
璎珞听了高妈妈的回话,对苏景华买的三个人也是极为满意,笑着点了头,道:“我就说,我苏璎珞的弟弟怎么可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万万不能啊。”
高妈妈见璎珞一脸得意,也高兴的点头称是。
璎珞因安排好了此事,这夜睡的便格外踏实,哪里想到她翌日刚起身用过早膳去给宋氏请了安,出了梅园苏瑛紫便追了上来,笑着道:“三姐姐等等我,好久没到三姐姐那里去过了,可否去讨杯茶喝?”
宋氏因为亏待庶出子女受苏定文冷落,这些时日不仅宋氏对庶女们很是宽厚,连带着也约束了苏瑛珍姐妹对璎珞几人也和颜悦色了一些,近些时日璎珞几个庶女的日子过的颇为轻松。苏瑛紫不时便会到璎珞的院子中坐坐。
见苏瑛紫追上璎珞,两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从梅园请安出来的四姑娘苏瑛蓝不由挑着眉梢冲二人讥笑,道:“有些人得罪了神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倒霉呢,可笑还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更好笑的是,有些人还上赶着去抱大腿,也不怕抱错了回头一起摔个狗啃泥。”
说罢,苏瑛蓝便掩着嘴嗤嗤笑了起来。
苏瑛蓝生的肖她的生母刘姨娘,娇小甜美,只可惜这一笑之下,眉眼间全是尖酸刻薄之相,生生丑了三分。
她的生母刘姨娘是宋氏的陪嫁出身,是宋氏安排给苏定文的妾室,因此和宋氏也算亲近几分,加之苏瑛蓝惯常跟在苏瑛珍身后不遗余力地拍马屁,故此以前在苏府的庶女中她也算头一份。
且苏瑛蓝也一直以此为荣,每每跟着苏瑛珍欺负璎珞,嘲讽苏瑛紫,好似踩着她们,她便能高贵几分。
璎珞闻言不过挑了下眉,懒得搭理这种小人,倒是苏瑛紫回头淡淡的道:“有些人日日抱着神佛,也没见得就得了神佛青眼,如今还不是只能和咱们姐妹一处说话。”
宋氏所出的苏瑛珍和苏瑛玥此刻请过安后自然要留在梅园中和宋氏亲香一番,苏瑛紫这话是讽刺苏瑛蓝日日拍马屁,此刻照样和她们一般被宋氏赶了出来。
苏瑛紫听的一脸涨红,冷哼一声,带着丫鬟怒气腾腾地打前走了。
璎珞无语地瞟了眼苏瑛蓝的背影,笑着拉着苏瑛紫的手道:“她是个蠢的,你理她作甚,走,我昨儿刚去园子里摘了些新鲜的青杏,想自己腌渍些杏脯,我头一回做这个,你也帮我瞧瞧怎么能腌的酸甜可口。”
苏瑛紫点头,两人说笑着回到落英院,进了西厢房,高妈妈看着丫鬟上了茶便打发了她们出去,自己又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窗户下做针线。
自从苏定文发火,宋氏变老实,青绸做了姨娘,紫菲和紫嫣两个也收敛了不少,再加上高妈妈时不时给两人点打赏好处,两人不知道璎珞银钱的来路,只当是璎珞得了苏定文的青眼,苏定文给的私房银子。
见璎珞得了苏定文的高看和宠爱,两人对璎珞便多了几分忌惮,近日倒也老实。
见下人们都退了个精光,苏瑛紫也不多寒暄试探,凑近璎珞道:“我听说刘家来人催嫁了,三姐姐是怎么想的?”
苏瑛紫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她主动要来落英院,璎珞便猜定然是有事,可也没想到竟然是为这个。眼见苏瑛紫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璎珞心中一暖,握了苏瑛紫的手,道:“有五妹妹这句话,以后五妹妹便永远是我苏璎珞的亲人!”
苏瑛紫闻言不由神情一震,反握了璎珞的手,道:“我们本就是亲姐妹啊,三姐姐也永远是我的姐姐。”
她说罢又凑近了一些,咬唇道:“那个刘望山三姐姐可千万不能嫁!”
璎珞挑眉瞧向她,苏瑛紫面上一红,道:“姐姐也知道,我姨娘以前是清倌人,如今虽是嫁进苏府多年,可和外头两个要好的姐妹还有点联系。其中有一个姐妹自赎了身后正给我们管着外头那间绣铺,这个绣铺每月都是通过给咱们针线房送绣线将账本夹带进来。那日刘府来人,正巧那绣坊的刘姨送账本进府。她刚好就听说了三姐姐和刘望山欲定亲的事儿,这个刘姨在楼子里呆的时间比姨娘可要久的多,前两年才刚赎身出来,故而有些个肮脏事儿也知道的比一般人多些。她说那个刘大人……”
璎珞正听的起劲,苏瑛紫却顿住了话,整张脸都有些泛红,从腰间摸出了一张纸条来塞在了璎珞的手心里,低声在璎珞耳边道:“反正就是有些个不好,你晚上等丫鬟们都歇息了,偷偷躲在被窝里打开纸条一瞧便明白了。”
她言罢整个人似都不自在了起来,竟也不多坐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璎珞也不多留人,将苏瑛紫送出了院子。
她回转屋中便打开了苏瑛紫给的那张纸条,打开一看便有些傻眼。眨了眨眼才确定没有瞧错,却见上头写着两个大字“不举”,许是怕她不明白,另在下头还写了几个小字批注。
“即生不出孩子。”
璎珞愣了片刻,蓦然笑出声来,这苏瑛紫瞧着也是个精怪的,不想竟害羞至此,就这么两个字不好意思说出来也就算了,还嘱咐她半夜没人时候躲在被窝里头偷着看,真真是……可爱。
璎珞笑过之后,又蓦然一愣,随即眸中闪过狂喜,有种人在家中坐,突然天上就砸下块大馅饼来的感觉。
她就是愁苦着不知刘府的情况,这才考虑再三放弃这门亲事的,如今既然这刘望山不能人道,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嫁过去她就立马能得到自己渴慕的清净日子啊。
有些男人就是因为不能人道才越发喜欢将美貌的女人抬回家中放着,令其独守空房,一方面掩盖其残疾的真相,叫外人羡慕嫉妒。另一方面看着女人寂寞如花的凋落也能满足其变态的扭曲心理。而这个刘望山,只听说他没有子嗣,却不闻他的内院不停死人什么的,他那元配听说也是生病多年后来无治而亡的,这便说明这个刘大人没有因身体缺陷而凌虐他的内院女眷,不过是娶回去空扔着而已。
这简直就是为她苏珞量身打造的美好姻缘啊,若是放过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苏珞想着立马就有了决断,叶宇轩的警告此刻早便被她踢到了脑后。一来,她不自恋,不认为就那么两面之缘,就能让贵公子怎么惦记着她,再来当要想的东西触手可及时,她从不会因担忧未知的事情而思前想后,放弃去获得。
像是叶宇轩那样的贵公子,璎珞自认见的多了,不过是吃了她的暗亏,心中不服气,贪个新鲜,她真若嫁了刘望山,他还真能从京城杀到穗州府不成?再说,过上一段时日有了更新鲜的事,新鲜的人吸引住了注意力,指不定连她是谁都忘到脑后了。
至于苏景华,倘使她嫁在这穗州府,自然也要想个法子将苏景华留下来,宋氏一直视他们姐弟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苏定文也不在意苏景华这个庶子,想让苏景华留下来想来并非什么难事。
至于回了京城的苏定文宋氏等人,璎珞根本就不甚在意,也就是一个苏瑛紫,可那叶公子再怎么生气报复想必也不会报复到一个小小的庶女头上。
至于找宋氏算账什么的,璎珞还巴不得呢。而且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自己的悠闲清净日子来的重要。她只有早早嫁人才能早日脱离这憋闷的后宅,只有嫁给刘望山这样的人才能早日经营自己的势力。
那刘望山已经很老了,古代人六十岁已是高龄,兴许哪日她便成了寡妇,等那时候她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也许有一日过的孤单了,她还可以考虑再嫁,找个老实的人生上个孩子。
但绝不是现在,等着再度成为联姻的工具,错过刘望山,谁知道下次宋氏和苏定文会给她找个什么样儿的。
璎珞越想越兴奋,直在屋中快步走了几圈便往外冲,急急忙忙得喊着,“云妈妈,云妈妈!”
云妈妈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姑娘这般喜形于色的模样了,眼见璎珞边叫边奔出来,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云妈妈忙随着璎珞进了屋,就听璎珞吩咐道:“你快想办法去见弟弟一面,一定要赶快,让他停下那件事,千万别再让人四处传我要定亲的那件事情了。快去,快去!”
云妈妈听的一呆,随后焦急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璎珞急道:“妈妈快去,照我说的做便是,我有分寸的,来不及和妈妈多说了,难道我还能害了自己不成?”
云妈妈见璎珞实在着急便也不敢再多耽搁,忙应了声转身去了。
璎珞焦急得等待着,直等到云妈妈回来听闻苏景华那边还没来得及行动,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美美地滚了两个滚,趴在凉凉的竹编床垫上吃吃笑着畅想起嫁人后的美好生活来。
过了两日,云妈妈见璎珞整日美滋滋的练字,逛园子,早晨起来,晚上睡前还把自己个儿关在屋中打上一套什么健体的拳,可却就是不再提毁亲这码子事儿,且她每次提起此事,都被璎珞各种借口敷衍过去,云妈妈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这日傍晚将璎珞堵在房中,非要问个清楚才行。璎珞见拖延不过了,索性摊了摊手道:“实话和妈妈说,我就是准备什么也不做了,等着嫁给那刘大人了。而且,这刘大人,你家姑娘是嫁定了!”
云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呆了半天才慌里慌张得去捏璎珞的脸,道:“姑娘这是中的什么邪,说的什么胡话!啊?姑娘这到底都想些什么呢?这是怎么了!先前姑娘为了不嫁给刘大人,连上吊都干出来了,险些就那么去了,如今怎么又喊着要嫁,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那刘望山都能当姑娘祖父了,姑娘嫁过去能有什么好的,能过几天的好日子!”
云妈妈眼见泪水都急的流了出来,捏着璎珞的肩头不停的摇晃,似要将她糊涂的姑娘给摇醒过来。
璎珞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抚着云妈妈的背轻轻拍着,道:“妈妈别急别恼,且听我慢慢说,我都想的好好的,真不是在胡闹。”
云妈妈勉强压抑住翻涌的情绪,大力摸了一把眼泪固执得盯着璎珞,道:“好,妈妈倒要听听姑娘有什么话可说,就要这么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璎珞盘膝坐好,拉着云妈妈在床上坐下,才道:“妈妈,你也看到了,咱们夫人是老爷的嫡妻原配,有是老爷青梅竹马的表妹,这感情之深不是寻常能比得的吧?夫人为老爷生养了两子三女,可以说个个出色,老爷也敬重夫人,出去谁不说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可是妈妈觉得夫人的日子过的顺心吗?光是这苏府中就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的冤魂,且不说那些个丧命的妾室,只怕连小生命就有好几条。我有时候躺着睡不着就会想,不知夫人夜半时分想到那些葬送的人命会不会彻夜难眠,尤其是双手沾满了血腥,自己所为的那个男人还躺在别的女人身边软玉温香,到底又有什么意思呢。”
见云妈妈着急欲言,璎珞拍拍她的手,又道:“妈妈且听我说完,这样的人生太无趣太凄凉了,我不想这样,而且要我因争宠巩固地位就去取别的女人和孩子的命,我真的做不来。可不这样做,可能就无法在内宅立足。我就会陷入两难之地,我怎么能让自己走上那样的绝路呢,妈妈。”
璎珞说着面上露出坚定之色来,双眸绽放出奇异的明光,若骄阳穿破云雾的一瞬灿烂,道:“我要的日子一定要是悠闲的,舒心的。而这些嫁给那个刘望山都能得到!妈妈不知道,昨日五妹妹来给我说了一件事,那个刘望山他不能人道,既然是这样我嫁过去也没那么多争风吃醋的事,也就不用打理他的内宅,更不用没良心的残害别的女人和孩子。那个刘望山今年已经快六十了,他没几年活头了,等他没了,我真要觉得孤单改嫁就是了,咱们大丰改嫁的妇人且不少呢。而且刘望山只怕过两年就该致仕了,这当官虽然好可一个弄不好就要抄家灭门,多吓人啊,嫁给这个刘望山就要保险的多。”
云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脸上一阵比一阵惨白无色,直到璎珞说罢,她才猛然摇晃着璎珞的肩头,道:“我看姑娘真是中邪了,姑娘这和出家又何差别!”
璎珞摇头,忙道:“这怎么能一样,出家的日子青灯古佛,多少凄苦,我这样丫鬟环绕,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能偷偷在外头做点小买卖,挣些脂粉钱,等如愿当上了寡妇,咱们就挑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买个庄子,想四处游玩了,就四处晃荡晃荡,冬日登高看雪,夏日入林打渔,多么自在啊。我不是说了,等一个人腻味了我会找个老实人让他入赘的。”
云妈妈恨的抬手就给了璎珞一下,闷闷得打在她的脊背上,又哭道:“姑娘这说的什么疯话,老爷有三个少爷呢,哪里轮得到姑娘招赘!啊?!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璎珞不由咬着唇,双眼瞬间汪出一滩泪来,使出了杀手锏,哆哆嗦嗦地道:“实话告诉妈妈吧,就是咱们府上前些时日住着的那位叶公子,这回在普济寺我撞上了,不仅撞上了,我还一不留神就打了他一顿。他现在因有要事离开了穗州府,可他撂下了话,说是等进了京城就叫我求死不能。妈妈,那叶公子就因为二姐姐去给他送膳食便将二姐姐丢进荷塘里,我一个庶女,他要捏死我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不敢跟着老爷进京了,说什么也得赶紧嫁进刘府不行,妈妈放心,我若留下定然也会想了法子让弟弟也留下来的。”
云妈妈见璎珞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不禁便相信了她的话,事关璎珞的生死,云妈妈自然就松动了许多,璎珞又细细的劝解分析,陈述利弊,云妈妈到底心事重重的不再反对。
说服了云妈妈,璎珞大大松了一口气,只等着定亲。她却不知道,与此同时的川西一处鹿砀山上,也有人正讨论着她的这门亲事。
川西一带前几年来异常干旱,致使收成奇差,匪患为祸,川西知府报了朝廷,朝廷却没当一回事,只勒令当地官府剿匪。
这两年越剿越多,甚至还发生了匪贼攻击官府的事情,这才令皇帝震怒,恰前些时日靖王世子秦严犯了事,弹劾的奏章都快淹没了皇帝的龙案,皇帝便将其杖责五十,令其领兵到这川西之地剿匪将功折罪。
大丰北边有北耀国年年进犯,秦严十六岁便统领疆西军,当年首次出征便奇袭了北耀繁华重镇飞云城,揭开了大丰国与北耀国战争反败为胜的序幕,此后八年,他镇守北地,十战十胜,收复了早先失去的大片疆域,使得北地疆土稳固,百姓安宁。
北耀人历来能征善战,秦严既能领出一支钢铁无催般的疆西军,自然不将几个匪贼看在眼中,他誓师出了京城便秘密离开剿匪大军去了穗州,忙完了穗州之事,这才快马加鞭赶回军营。
不过月余功夫,手下能将已经领兵将四处流窜的匪贼都驱退,尽数堵在了这鹿砀山中。
官兵将群山几个出口都围堵了起来,也已围困了数日,预测匪贼已快弹尽粮绝,正准备明日天亮便发起最后的总攻,将其一举消灭。
山中的暮色总是来的早些,天际晚霞还拖着长长的余晖,扎营的山谷已夜色沉沉,营地中早便升起了点点篝火,巡营的士兵也执着长枪脚步肃杀得来回走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位于营地正中的帅帐附近却格外安静,连巡营士兵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只因谁都知道,秦少帅最是喜静,且武功高强,莫说有兵士严阵以待,随时警惕地拱卫在四周,宵小之辈根本无法接近帅帐,便是有人自持武功高强靠近了,也是羊入狼口,秦少帅几下子估计着也就亲自收拾了。
更何况,没见大帐外还卧着一头凶残的狼吗?
啸月静静躺在帅帐外的空地上,卷曲着身子,懒洋洋像只大狗,猛然间它倏地睁开了眼,幽绿的光在夜幕下闪动着令人骨寒的冷意,浑身的毛发也一瞬竖直。不过很快的,它又甩了甩脖子,趴在前爪上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灰色的身影掠进营帐,单膝跪在了帐中长案前。
案后秦严穿着身宽松的家常直缀,一头乌发只高高束起,也未用金冠玉簪,只拉了条黑色缎带随意扎着。正反复试用着兵器处新研制出来的袖弩。
帐中多了一人他也未曾抬头,重新在箭槽中上了箭,猛然抬手便朝跪着的人影射出。
破风声响起,影七身子陡然一个鲤鱼打挺,若鹞子般腾上了半空,嗖嗖嗖三声,小箭尽数自他腾飞的脚底穿过,当当当的射进了帐篷北面的一张梨花木矮几中。
秦严蹙了下眉,道:“发箭速度倒是比前次快了些,事情办的如何了?”
秦严从穗州府过来,却将影七留在了穗州善后,影七闻言退到了秦严身边,沉声道:“一切顺利,小公子一切安好。”
秦严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像是没有察觉影七的欲言又止一般。继续摆弄着那小巧的袖弩,影七飞快地抬头瞟了眼自家世子爷,垂下眸子,眼珠闪了下,到底开口,道:“因小公子身在穗州,世子爷令属下们严密关注穗州各官员府邸,属下回来时,穗州通政使刘望山刘大人正在忙着迎娶继室,说是要在本月二十三换庚帖,刘望山要续娶的正是苏定文的庶女苏三姑娘。”
影七说话间余光一直留意着自家世子爷,却见他最后提及苏府三姑娘时,世子爷一直摆弄弩箭的手终是顿了一下,影七心下暗暗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算是做对了。
帐中半响没什么声音,秦严的手也就顿了那一下便又如常地拆分起了弩机来,正当影七怀疑方才是自己瞧错了,心下有些忐忑时,就听秦严道:“李桂庚这会儿人已快到穗州府了吧?”
影七愣了下才忙躬身道:“李大人上个月末从泾川路往穗州府走,算算日子,这两日正该到穗州。”
秦严点头,沉声道:“传爷的吩咐,让李桂庚好好查查穗州通政使刘望山。”
影七闻言心下一震,沉沉应道:“是。”
秦严目光闪动了下,脑海中又闪动起一张芙蓉面来,苏三姑娘……她两次两帮,她那嫡母委实阴毒,竟然要将她推进火坑,于情于理他都给帮她这一回。
只是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