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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下了楼就看到段文郁的车子等在那里,景深快走到车前的时候他下车绕过来为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段文郁一向是沉稳儒雅的,景深话也不多,车子开出了好一段距离,景深琢磨着开口,打破了寂静,“...你喜欢吃什么?”
段文郁侧眼看他,“嗯?”
“现在打电话让家里的人做出来,还来得及。”
段文郁温和地笑,“我不挑食。”
景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几个月前在宝丽金误闯包厢那天看到的情景,再联想到自己喝醉酒进错房间之后发生的事,心里蓦地一凉,确实是不挑食呢。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段文郁让他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就是代表他是真的存了心思想要和他好好发展的。
段文郁对他一定是有别的企图。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而他之所以答应搬过来一起住,一部分原因也是他想要就这个问题一探究竟。
虽然能够和自己中意的人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确实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不过当自己心底里清楚对方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和自己在一起时,这情形就又有些不同了。
类似于,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的感觉。
等红绿灯的当口,段文郁伸手过来顺了顺他耳边的碎发,柔声道,“你最近下班都很晚,公司很忙?”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到景深的耳朵,景深脊背上立刻泛起一阵战栗,强自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笑了笑,“刚接手,事情有点多。”
段文郁看着他的眼睛,“最近治安不太好,晚上尽量早点回来,实在做不完,带回家里做也是一样。”
听到他的话,景深怔了一下,立刻警觉起来,前不久柯凉也说过一样的话,只不过那时候他担心的人是陈沐。
看着景深探究的眼神,段文郁只是微微一笑,抓过他的手放在掌心用力摩挲。
柯家大宅灯火通明,明显一幅迎接贵客的派头。
临时接到景深要带着段文郁回来的消息,柯俊维立刻从公司赶了回来,安长秀也早早就和管家带着家里一众佣人上上下下一番准备。
毕竟是迎接初次上门的准儿媳(女婿?),要显得庄重矜持而又不失礼节。
从接到景深的消息到段文郁上门,中间隔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虽然不长,倒也足够了,柯家毕竟是豪门,平日里也都有专人打扫看护着,倒不至于费什么功夫。
关键就是柯家一众家长们的心情。
柯俊维还是以往那副冷冷的样子,端坐在餐厅椅子上,淡定地看报。
安长秀可就按捺不住了,一会儿,诶,这块桌布的颜色是不是太暗了点儿,一会儿,诶,我这套衣服是不是显得太严肃了啊,刚安静一会儿,又诶了一声,老头子你这领带夹是不是需要换一个啊。
这下连边儿上的老管家也开口劝了,“太太,您就甭紧张了,听说段家的公子也是特别知书达理的,不会有什么事,况且,这是晚辈来拜访长辈来了,咱这礼数都全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安长秀是紧张中又带着欣喜。
儿子大了,终于有个正儿八经的对象了,要带回来给看看了,这做家长的,怎能不高兴!再说了,儿子找的这对象,还是一特靠得住的,又门当又户对,长的还好看,听说还特别的有才华,做妈妈的,能看到儿子走到这一步,已经别无他求了。
两个人在偌大的餐厅里坐了一会儿,终于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安长秀立刻起身往走廊外望了望,柯俊维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管家一溜小跑着出去迎接。
片刻后听到脚步声渐近,出现在走廊那端的却是背着书包的陈沐。
两位家长脸上都有一丝失望,接到消息之后只顾着忙景深的事了,家里人都忘了今天晚上陈沐是去附近一同学家里写作业去了。
安长秀坐回椅子里,柯俊维倒是起身拉开椅子过来了,陈沐一手抓着书包带,乖乖地喊了声,“父亲。”
柯俊维站在他面前,尽量放柔了声音和姿态,道,“恩,吃晚餐了吗?”
陈沐抬眼,“还没有。”一手还是紧紧攥着书包带。
柯俊维自然能看得出来他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上去换个衣服下来一起吃饭吧,待会儿你景深哥和他男朋友要回来。”
陈沐瞬间就愣了,秀气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可面儿上还没忘了礼节,微微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说完微微鞠了一躬,飞快地转身上楼,走动中,书包啪嗒啪嗒作响。
这些年以来,陈沐对待家里人一直保持着严谨的礼节,严谨到几乎有点刻板,比如说鞠躬这一点,大部分现代中国家庭是没有这样的要求,有也只是在传统节日面见祖父母的时候才会这样庄重的行礼,平日里没有哪个小孩天天儿地和老爸告个别都恭恭敬敬地鞠一躬。
简直是有点神经质了。
柯俊维蹙着眉头站在原地看陈沐的背影。
陈沐上楼把书包扔到沙发上,胡乱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站在花洒下发呆。
“你景深哥和他男朋友要回来”。
男朋友?还不就是那个段文郁。
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和景深纠缠在一起,本以为两人都是闹着玩儿的,看那天景深在电梯里的举动,对他也不是很有好感的样子,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又出了景深醉酒后两人一起过夜的意外。
本以为...本以为这件事以丑闻的形式暴露出来之后就会立刻偃旗息鼓,可是没想到,那个段文郁倒是会捡便宜,直接反手用这个机会把景深套牢了。
现在倒好,都上门来了。
陈沐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拳头狠狠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了血丝,衬着苍白的身体,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
低调的黑色奔驰平稳地停在车道上,段文郁下车绕过车头给景深开了车门,然后牵起他的手,两人并肩沿着车道往主屋走。
身后柯家的司机接过钥匙把车开到车库里,车道两旁两排夜灯亮着恰到好处的光芒,抬眼看着面前灯火辉煌如同宫殿的主屋,景深脚下甚至有些虚浮,有种像是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
牵着段文郁的手一起来见父母,搁上一世他连想都不敢想。
忍不住侧头看身边的男人,视线扫过去却发现那个男人也正看着他,眼角唇边都是温柔的笑意。
景深咬了咬唇,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段文郁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紧张。”
感觉到那人的手安抚性地紧了紧,景深心道,该紧张的是这人才对,我紧张个什么劲。
听到脚步声,安长秀这次倒是没有急性子,端端庄庄起身,柯俊维也端的四平八稳,陈沐紧紧抿着唇,乖乖起身,段文郁和景深手牵着手跟在管家后面径直穿过走廊往这边来。
到了家长跟前儿,段文郁微微笑着,礼貌道,“伯父,伯母,晚辈来迟了。”
景深笑了笑,“爸妈,段文郁和我回来住一晚。”
柯俊维脸色比平常稍微缓和,只嗯了一声,道,“回来就好。”边儿上穿着修身西服打着领结的陈沐也乖巧地微微笑着道,“哥。”
看到他,景深心里就放松了很多,笑着侧头看段文郁,介绍道,“我弟弟陈沐,你见过的。”
段文郁笑着看陈沐,“那以后也是我弟弟了。”
陈沐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脸上还一幅笑着的模样。
安长秀笑着道,“都别站着了,快坐快坐。”
说话间,佣人陆陆续续把菜端了上来。
柯俊维坐在主位,安长秀和陈沐坐在他左手边,景深和段文郁坐在他右手边。
段文郁和柯俊维客套地聊了几句,安长秀也端着礼节问了一点段家的情况,段文郁也都礼貌地一一回答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景深没有插嘴,只以眼神示意着陈沐,可是不知怎的,这孩子今天竟一幅兴致不高的样子,虽然面儿上的礼节没少,可景深就是觉察出有点不对劲。
他和陈沐有很多相似之处,自然也就能看出一些别人看不清的东西。
段文郁知识渊博沉稳儒雅,问到的地方都一一回答多余的话一句不说,柯俊维心道,不愧是段家的骄傲京港市的楷模,确实是不同寻常的。
安长秀却在想,景深话不多,打小没遭遇过什么挫折,年纪也不大,性子里自然有些不成熟,这段文郁虽然也不是话多的人,倒是非常地沉稳,身上有读书人的儒雅,也有男人的硬气,无论在感情上还是事业上,都能给景深不少引导,如果这人对景深是认真的,那两人就是和和美美幸幸福福的一对儿小情侣。
万一不是认真的......
安长秀看了段文郁一眼,那自己的儿子肯定就要亏大发了。
陈沐放在桌布下面的手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脸色苍白,偏偏面儿上还一幅笑模样,景深喝了口水,笑着看着他,“陈沐最近忙什么呢?”
“...写暑假作业。”
景深一幅了然的表情,“也是,”本来想说有有空多和朋友出去玩一玩,话到嘴边想起柯凉的嘱咐立刻生生改口,“有空我带你去公司看看,有兴趣吗?”
陈沐乖巧地点头,道,“好。”
景深非常想揉揉他的头发,奈何桌子太宽够不着。
段文郁侧头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宠溺的笑意,还细心把他的餐布铺好了,帮他把脏盘子转移到另一边,管家立刻恭恭敬敬接过去放回厨房。
他的动作,柯俊维和安长秀都看在眼里。
一顿饭,面儿上吃的和和气气四平八稳,各人却都怀了不同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