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载悠悠魂梦杳

夜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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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夕阳未坠之时,唐子期便到了古道庵。

    古道庵坐落在北城之北的山上,看上去很是破败,唐子期坐在树杈上,一脸漠然地看着不远处怎么看怎么破落的庙宇,只觉得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一个僧人住,他又看了一会,到底还是有些疲惫,索性阖上眼休息。

    “唐兄还真是对树情有独钟。”楚留香翻身下马的样子潇洒无比,伸手拍了拍树干笑容愉悦地说着,浮云显是也看到了树上的人,对唐子期有些兴奋地打了个响鼻。

    唐子期有点无奈地伸出手去比了个手势,示意下面的一人一马让开点地方,然后一跃而下在落地之前用了个完美的二段跳,轻松地落到白马旁边,伸手下意识地抚了抚马鬃:“好马。”

    楚留香看着又一次言不对题的人,便顺着点了点头笑道:“浮云很喜欢你。”

    “嗯,”原谅唐子期一瞬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着楚留香的笑容又瞬间觉得有点别扭,至于到底是哪里别扭却是说不清,索性偏过头去看古道庵说道:“楚兄是说,千石和尚住这里?”

    “怎么?”楚留香看着也觉得有些好笑,这里看上去也实在是太过破败了一些,他将浮云拴在庙前的门柱上,轻轻梳理了一下浮云的鬃毛,然后虚扶了要进门的唐子期一把:“小心。”

    唐子期不知楚留香惯与女子相处,只觉眼前这一幕有那么点怪异,所以他眼神瞬间更加微妙了,低低地哼了一声,然后径自跨了进去。

    楚留香伸出去的手虚虚地探了一把冰凉的空气,最后默然地垂了下去,摸了摸鼻子像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了笑。

    “这里没有变成一片火海,真是不错。”楚留香微微蹙着眉,面色看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意思。

    唐子期有些意外地看向旁侧风雅至极的男人,语声微微有些沉:“楚兄似乎认定千石僧人这次寻你与案子有关?”

    楚留香闻声便是哂道:“我的朋友大多知道我楚留香的脾性,天山四怪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这时候紧急找我若是与这案子无关才真是怪事。”

    古道庵当真是破败至极了,每每走过一步唐子期都要下意识地小心地上的枯枝落叶或是露出地面的树根。

    倒是楚留香,明明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腔调,竟是丝毫不介怀一般轻轻拨开吊着的蜘蛛网,然后朗声笑问道:“怪和尚?”

    “哈哈哈哈,你总算舍得露面了,”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大袍的人从门里面几步跨出来,拎着一个酒葫芦哈哈大笑,笑得胸前的佛珠都在微微地发颤,笑够了便指着一旁面色冷霾的唐子期问道:“这人是谁?你不是从来不带人来么,楚留香你讨媳妇了?”

    ……唐子期觉得或许这一程不是来吃酒的,还是打架比较适合。

    楚留香不动声色,便是也不多加解释,只是伸手接过千石僧人抛过来的酒葫芦笑道:“进去坐?”

    所谓的进去坐,不过就是到了一个相对不那么惨的地方,楚留香和唐子期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千石老僧拿着把大扫把颇为滑稽地哼着调子扫地,扫够了就把扫帚随随便便地一丢,对着二人笑容可掬地伸出手:“这边请。”

    千石老僧自己不提天山四怪的事情,楚留香便也不提,好像他们两个闲逛到这里,就是为了喝这一顿酒一般。

    唐子期的眸光微微一闪,却也识相地保持了沉默。

    将两人面前的小杯子斟满,唐子期这才发觉,这里的一切都是破败不堪的,竟唯有这里的酒和杯子都是极好的,上好的和田玉看上去晶莹剔透,就听千石老僧喃喃道:“这上好的汾酒,和上这玉杯,正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妙极妙极。”

    楚留香单手摇了摇杯子,看杯中的液体慢慢挂在杯壁上,然后呈滴状落下,眼底便露出了显然的赞许之意:“好酒,只可惜怪僧你说的那句诗,却还有下句。”

    唐子期没有饮酒,只是静默地看着楚留香的动作,闻言便淡淡接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你这个主人今日若是把我们两个都灌醉了,那么正事可就谈不成了。”楚留香眼底有着些微的笑意,看着千石老僧笑道。

    千石老僧的目光在面前二人身上辗转了一圈,然后贼兮兮地笑了:“你们两个,看上去都不是来喝酒的。”

    楚留香摩挲着杯边,慢吞吞言道:“消息是什么?”

    “酒怪文康子,刚刚从我这里走不久,说是要回天山去了。”千石老僧啧啧叹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天山四怪中上了白榜的酒怪文康子,竟然避而不见要回天山?另外天山四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有一个鬼道子半点踪迹未露。

    唐子期只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感,却是想不清缘由。

    甫一端起酒杯准备喝一口酒压一压心底的违和感,手刚刚抬起来就被楚留香压了下去:“酒里有毒。”

    楚留香的脸色终究是慢慢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将唐子期挡在了身后:“你是什么人?”

    千石老僧依然没有动,面色平静无比地喝着酒,半晌方才悠长地叹了一声:“熏熏然,酣酣然,果然醉了一生。昏昏然,沉沉然,何尝醒了半日,”顿了顿,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了面前冷淡的楚留香:“浮生应图一醉,香帅这么清醒,不好不好……”

    楚留香面色微凉地挑了挑唇:“这话由一位老僧说出来,还真叫楚某大开眼界。”

    “哈哈哈哈哈,”扮成千石的人笑了一声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千石那老鬼的?”

    “若是千石对着这样绝品的汾酒,绝不肯这般豪饮,他恨不得把好酒都藏起来一滴一滴地尝,他肯和我牛饮的,尽是他自己酿的葡萄酿,从不舍得让半点绝品给我,”楚留香又晃了晃手里的玉杯,微笑着问道:“所以你不是千石老僧,他人呢?”

    “不愧是侠探楚留香。”千石老僧慢吞吞感慨道,继而竟是忽然发了难,惯常持着的拐杖里倏地甩出一把长剑,朝着楚留香突刺而来,那速度实在是太快,只看得到一瞬刺目的寒光。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之间,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换做任何一个人大抵都躲不过这一击。

    只可惜这一次千石老僧面前的人,是楚留香。

    楚留香在那一个瞬间竟是连人带椅向后掠了三尺,然后不动声色地和千石老僧过起招来,一边挡住所有的攻击一边问道:“冒充千石老僧,你有什么目的?”

    然而不论楚留香怎么问,千石老僧竟像是入定了一般,除了招招致命的攻击以外什么都没有再说过,只是眼神愈来愈凶狠,看起来竟像是着了魔了。

    唐子期冷着一张脸在旁边站着,只觉楚留香招招都是回护,而千石老僧则每一个动作都含着刺骨的杀机,竟像是深仇大恨一般了。

    然而不论楚留香怎么躲,却始终没有变过地黏住了唐子期面前的三寸地方,回护的意思极为明显。

    只是唐子期忽然觉得……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有那么点不爽。

    何况这样打下去打久了,楚留香难免是要落下风的。

    戒指微微震动了一下,传来了一个新的任务:“恭喜侠士开启主线任务——击败·伪千石老僧!任务奖励:夺魄箭秘籍一本。”

    唐子期便微微抬了抬眼,心底冷笑了一声,就算是没有这个任务,他倒是也真的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动了,千机匣在手,唐门就是出其不意的神。

    唐子期蓦地想起入门之时曾得的教诲:“无上诡道,天魔无相,习之者能精通各类奇技,或克敌,或自保,其中玄妙非一日可道尽。”

    不错……微微抬起千机匣,那其中种种竟是无限的凛冽杀意,唐门出手,就只剩下杀招——

    炫目的蓝光仿若光轮一般炸开来,电光火石之间,夺魄之箭自光轮的中心一击而出,曾有技能诗言道:夺魄一箭惊鬼神。

    最美好亦是最残忍的杀招,是唐家堡。

    唐子期的身法诡谲竟是让人摸不清半点章法,他将目标定在楚留香身上,然后用了一招“子母爪”,千回百转的链子在楚留香身上一闪而逝,不过一瞬的时间,唐子期已然到了楚留香身旁。又有技能诗云:“岂曰无义?与子同生。”

    那一瞬间,或许唐子期还没有深思过这个技能的意义。

    唐子期挥起手中的千机匣,考虑着要不要直接砸下去。毕竟除了唐门的技能以外,他忽然发觉自己竟是没有什么适合瞬击的办法。

    然而楚留香却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唐子期微微一怔,回过头看靠的极近的楚留香,哑声问道:“怎么?”

    “杀孽太多,总是不好。”楚留香一本正经地言道,语声竟是温和的。

    唐子期莫名地一怔,看地上躺着已然奄奄一息的千石老僧,竟是真的将手中的千机匣放下了,有些好笑地又一次言简意赅地重复道:“我是个杀手。”

    这一次,楚留香只是笑了笑,笑容里有着别人摸不透的东西,他蹲下身来冷声问道:“千石老僧的下落,还有指使你的人是谁?”

    千石老僧却似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般,手在空中狠狠地一挥恶声道,那瞳孔竟是散了:“别缠着我,够了……你休想威胁我!”

    他死命地咳着,胸腔中传来尖锐的啸声,楚留香微微动容,将手放在他背上有规律地捶着,可惜千石老僧的声音依旧是一点点弱了起来。

    又过了半晌,唐子期漠然地走上前去,将楚留香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已经死了。”

    千石老僧的唇角汨汨留下殷红色的血,看上去与前番的涟瑶有点相似。这人被唐子期的弩箭夺去了半条命,剩下的半条,则是在杯中的毒上。

    楚留香猜到了自己杯中有毒,却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千石老僧’自己的杯里,居然亦有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假冒的千石老僧依旧只是一颗棋子,那个站在幕后挪动棋子的人,依然不曾露出半点端倪。

    唐子期只觉得自己适才碰到楚留香的手竟是冰凉的,一点都不像这人平素淡然风雅的样子。

    可惜唐子期实在是太不擅言辞,此番竟是不知用什么语气才好,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节哀。”

    楚留香只觉无奈,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褪了出来:“多谢。”

    除此以外,别无他话。

    心若无物,则有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楚留香双掌合十默念了一句佛号,眉眼间竟是悲悯之色,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转身轻叹道:“走罢。”

    抛下的东西都留在了过去,人们能够面对的永远都只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