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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重于泰山,随着各级对安全的重视,学校的安全网络日益健全,校园里的监控全覆盖,杜晓明坐在办公室里对整个校园了如指掌。
社会青年刘成就像一只恶心的苍蝇,经常喝醉了酒摇摆着企鹅步,瞅准下课学生上厕所开大门机会就往学校窜,有两次值日教师将他拦在大门口,他便骂骂咧咧起来:“日你祖先人,这里是国务院呀,国务院还接见咱平民百姓呀,你们算球啥,敢拦老子的路,活的不耐烦了。”然后吐着酒气在校园里招摇过市摇摇摆摆一阵,等杜晓明或黄朝阳给他让一两支烟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杜晓明找到村支书,村支书喘着气说,他就是村里一条癞皮狗,整天无所事事,惹是生非,且软硬不吃的家伙,不喝酒见人称兄道弟,颇为仗义,喝点酒就没人样了,派出所都找他谈过许多次,但见效甚微,反而更助长了他的气势,他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经常说自己违法但不犯罪球门没有,以后他再在校园闹事你挺揍他了,只要不把他打死,都没事,我们村里负责。
话说到这份上,杜晓明暗骂支书狡猾,只能小心应付,打人是万万行不通的,为公家事把自己弄进去实在不划算,他只有在会议上引领老师们如何把握分寸,冷静应对。
“一补”文件下来了,学校共计22个指标,学校将指标分配到各班,按照程序要求学生先申请,然后各班评审,学校评审小组把关,全校公示。
杜鹃找到杜晓明愁眉苦脸的说:“校长,这‘一补’工作真是太棘手,我们班光于主任打招呼指标都占了一半,差不多都是他亲戚,有些八字都不着边,还有两个根本就没在学校寄宿,我对于主任说这些学生我真的没法在学生面前公示,于主任说往年都是这样,这些学生当做暗指标,不在班里学校公示得了。”
杜晓明眉头一纵,心想怪不得以前老校长在这里民愤大,肯定在一些敏感的事情上被这个卖人情的糊涂虫左右着,这一个班都快讲了一半情,全校“一补”干脆直接给他得了,国家“一补”还有什么意义,反而制造民愤和矛盾,“一补”是基层多么敏感的问题,怎能这样胡作非为呢?他示意杜鹃先去,随后给他一个答复。
喊来于成名,于成名只是咧着烟熏的发黑的牙齿笑,胡子拉碴的,脚上踢拉着棉拖鞋,杜晓明示意他坐下,说:“公众人物要做好公众表率,这种穿着外人会笑话的。”
“咱们算什么公众人物,下了课和老百姓有什么区别,生活还没有老百姓自在,再说本人家庭条件差,好衣服真的买不起。”
“关键是咱面对的群体是学生,教师的仪表仪容都对学生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呵呵,我教了二十多年学,许多学生都毕业了,我发现许多学生反而整天拾掇的衣冕堂皇,精神抖擞,如咱们镇抓教育的副镇长就是我学生,在公众场合风度翩翩,你说我潜移默化我真承认,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排在沙滩上。”
这话不仅有极力争辩反驳的味道,更有炫耀、仗势欺人更丰富的含义,杜晓明感觉出他话语里含沙射影,直截了当的问:“‘一补’工作,你怎么看待?”
于成名立刻兴趣大增,说:“这个‘一补’简直是上级在给我们学校制造麻烦和矛盾,我看干脆取消算了,你想现在有些盖着高楼大厦却外债累累,有些住房简陋却腰缠万贯,我们总不能像普查经济一样一家一家进行财产登记吧,另外有些低保人家不仅享受低保再享受‘一补’,难免会挫伤勤劳致富人的积极性,另外说实在话有些‘一补’给有些学生,人家一点情也不领,见到老师像扒他祖宗坟一样冷漠。”
杜晓明马上反驳说:“你的意思说,咱们学校干脆将指标让给其他学校算了,能省去许多麻烦和矛盾,至少不挫伤勤劳致富人的积极性,还能让那些没得‘一补’的家长像神一样敬重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们还是要克服万难把这件事办妥帖,特别是本村出鞘人,他们不仅是村里的耳舌,更是学校的无形宣传员,他们说你好你就好,泼你脏水你你洗不清,你把他们打发如意了,学校工作就如鱼得水了。”
于成名说的振振有词,头头是道,却愈发让杜晓明毛骨悚然,他说:“学校这个领域就是为学生服务,怎么听着成地方恶霸撒野场了,我是组织安排工作需要来这里服务教学的,领导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凭他们地方小混混就扯一个校长?”
“老校长徐国良不就是被他们这些人告掉的吗?”
“那是徐国良下台后,他们这些人落井下石在群众面前显摆,徐国良真正的问题是学校教学成绩低下,连续几年成绩都是全镇倒数第一,并且差距较大,你说这样的校长不是误人子弟吗?领导能重用吗?再说老校长在学校这么多年不也打发这些人舒服了,学校成绩上去了吗?这些年刘成无端到学校要吃要喝要吸,结果打发他心里如意了吗?办好‘一补’工作是我们责任和义务,工作中还是以原则办事,以制度办事,公平公正,反而这些人在心里服你敬佩你,若老师经常搞一些歪风邪气、歪门邪道,不但维持不了受益者贪婪的胃口,反而会影响学校尊严和形象,降低老师的人品和地位,学校和老师很难在服务半径里立足的,记住人心向善。”
“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懂,校长就是学校的方向,就是学校的特色,这个事你定夺,我服从就是了。”于成名说完便起身要走。
杜晓明感觉很难和他的歪理达成共识,没有留他,无奈的摇头。
他听到于成名在二楼班级前和王骏毅嘟囔着:“什么原则制度,这是在对咱们提出的几位‘一补’不满,有本事一个人将‘一补’全部公平公正分流了,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王俊毅搭讪说:“还是年轻,碰碰钉子就知道深浅了。”
如何做到公正公平的处理“一补”问题,这是国家的惠民工程,一定要用对地方,不然滋生的就是腐败,杜晓明平衡了各种利弊关系,还是采用以前学校的方法,走访群众,并且亲自走访,一方面他刚来这所学校需要深入群众了解当地民风民情,另一方面了解百姓对学校的意见,可以及时消化许多矛盾。
全村共计18个队,需要分两组进行,他现在最信任的最可靠的人只有黄朝阳了,黄朝阳不是本村人,肯定不会存在千丝万缕盘综错节的关系,最关键此人工作责任心强,能掂起轻重缓急,而且办事分寸把握的恰倒好处,以前和他一起做过此项工作,他都是只管调查登记从不直接表态,所以他和王骏毅一组,杜晓明和刘银凤一组。
第二天,他和统头班教师郝春来换好课,带着刘银凤深入各生产队走访百姓。
酒馆村四周都是海拔四百米的高山,这里绝对是天然氧吧,两边峰恋雄伟,诸多古树千姿百态倚势而生,在秋风下犹如古画,傲然挺立,四周密密层层的尽是绿色的海洋,这里地稀人薄,有些生产队就像在大山额头上的皱纹里,站在山脚下很难看清那里是人家,百姓的地呈梯形状盘旋而上,这是农业学大寨时人民勤劳的杰作,一路上山,时见三五个农民在田间劳作,或楼小麦,或把鞭驱牛杖犁,或弯腰施肥。
刘银凤一路很热情的和他们打着招呼,并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当地生存现状:“农民没有节日概念,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着,用自己的汗水换来那廉价的收成,到头来算算成本,除去化肥、农药利润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大部分年轻人都走出大山,挣足了钱回来结婚生子,然后将孩子抛给父母。走出去就有希望,有钱就有面子,有钱就有尊严,年轻人总划算着一天劳作的价值,有时候回家就是搓麻打牌娱乐一天也不甘愿深入田间地头,所以徘徊地头的都是那些老实巴交的没本事的年长者。这两年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许多不长心的媳妇一出去打工就跟着有本事的人跑了,所以咱们这里孩子单亲的比较多,另外农村健康意识差,许多去医院检查已经是大病晚期,无药可救了,父母一方不在了,女方再成家还比较容易了,找个门户稍好的嫁了,不过差不多都不在本地,男方难度就大了,许多到老死都没有成家,最后最可怜的就是孩子了,守着残缺的家庭长大。哎,你说我十几岁就在这里教学,以前还是人丁兴旺,现在很难找到年轻的影子了。”
刘银凤说完伤感的抹抹眼泪,从眼泪中让人感觉她是多么热爱这篇热土。
这个话题让杜晓明也颇感迷茫,他无奈的笑笑说:“这是社会发展的需要,许多年轻人出去守不住自己的家肯定是文化程度低,学问高的无论在那里都能立住脚的。”
“说这个文化程度,你说奇怪了,我教的学生有些上学学习白瓢,简直就是弱智,到社会上却很有本事,你说咱学校郝春来当时可是他们村里第一个师范生,却连老婆也守不住,我教了一辈子学生,却认不准那些学生长大有出息。”
“你说的这只是个案,真正纵横社会的还是文化人,特别是以后社会,文化知识尤为重要,许多人还没有真正从一定深度意识到文化的重要性,你说的那些有本事人肯定在做人做事上有自己的生存法宝,所以我们教学生不能一味的教他们文本上的知识,还要培养他们健全的人格和做人做事的能力,如培养班干部就是培养他们的管理协调能力,开展活动就是培养他们团结协作能力,你说的这个郝春来,我也观察他许久了,缺少情商,见女人说话就脸红,听说他以前的老婆是被他打跑的,现在是自由社会,男女平等,大男子主义只能让问题恶性化发展。”
“哎,你说这农村以后还有没有人,咱们这所学校还能留多久,这许多都搬往县城了。”
“没事,农村是个大舞台,只要有学校就有希望,这些年不是有特岗教师逐渐涌向农村吗,只要有一个孩子,就有教育的力量,对于这个学校能不能留住,那就看咱们老师了。”
“这句话我还感觉云里雾里?”
“你发现没有,随着社会发展家长的维护意识攀比意识越来越强,这恰恰说明家长对孩子的重视,只要办学行为规范,教学质量好,本村学生就不会流失,外村的也可能流入咱们学校,关键是学校要有特色,要有内涵,所以我们得抓住问题的关键,一个学校每个老师都得有忧患意识和争优创先的意识,这种意识起来了,就不存在职业倦怠了。”
“思维决定行为,思路决定出路,我教了一辈子学今天你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校长,书上说一个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我看咱们学校肯定有希望。”
“一个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这句话也对,但一个好老师也是一所好学校,你看许多名师他的校长并不出名,但老师出名了,许多家长就会千方百计将孩子送到哪所学校,所以一个好老师同样也是一个好学校,学生可以为那个老师而留,也可以为那个老师而去。”
“老师出名太难了,他不像明星一首歌一部电影便风靡全球。”
“但许多名师就出在农村,关键是老师是否善于学习、创新、改革、反思。”
“我这一辈子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刘银凤唉声叹气的苦笑着。
一路谈论着工作,路也就变得不那么艰难险阻了,到了第一个村组,队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脸面胡子尤为显眼,浓眉大眼,声音高亢,一看就是豪爽之人,很热情的恭敬的让着烟和椅子,然后吩咐烧鸡蛋茶,烧鸡蛋茶这在当地是最朴实的待客之道,也是对贵客的一种尊重,一般是女婿上门的才能享受的待遇,杜晓明说什么也不让费事,队长反而恼了,说看不起我们老百姓,一碗茶在农村算啥,你能翻坡驾岭我们能连一碗茶都不管,说出去丢人,盛情难却,杜晓明只好安安稳稳的坐下。
简明扼要说明来意,队长脸上有灿烂变为慎重,沉思了一会儿说:“要说可怜我们队里的确可怜的人多,但学校名额有限,我只给你提供一个最可怜的,学生叫张秋凤,是个女娃,上四年级,她妈前年正干活的好好一头栽在地上,现在成植物人,他爹还得出去盖房挣钱养活一家人,这闺女懂事,一天三顿饭都是她做的,做好之后用输液管给他妈输好再去上学,夜里放学回来还得给她妈接屎换尿,洗她妈懂脏的衣服和床单,这闺女真不简单,不信你去看看。”说完队长立马站起来,拉住杜晓明的胳膊便朝目的地走去,以证实他话语的真实性。
刘银凤说:“椅子还没捂热,你这个人真是性急。”杜晓明用手示意刘银凤不要说先去,他在内心很是敬佩这位队长,队长没有介绍自己的关紧亲戚,也没有没完没了的介绍一大堆,还是很配合工作的,他立即站起身跟着队长就走。
杜晓明经常在医院见过瘫痪的病人痛苦的场面,但张秋凤家里的情况还是让他震撼的眼睛一酸,房子是老式的土房,共计两间,一件凌乱的摆着几个布袋,装满了玉米、小麦还有各种豆类,另一间放着两张老式木制床,家里除了一个老式的21英寸黑白电视,便是整整齐齐用报纸糊的墙壁,被虫粉的千疮百孔,几张奖状显得新颖和鲜艳,床头放着几个鞋盒,上面整齐的放着几件干净的衣服,屋子骚臭的味道很是浓重,房顶没有棚顶,几张硕大的蜘蛛网上几只死苍蝇安静的躺在上面,几缕阳光透过屋顶利剑般射进来,让整个屋子更显得贫穷不堪。
刘银凤走到床前,轻声的喊了声:“嫂子,校长来看你了。”
母亲安静的躺在床上,目光空洞,一动不动。
队长沉重的说:“这一家人挺着实,以前日子红红火火的,在镇上买了房子,结果前年得了这病,房子卖了,钱花空了,实在没救头了,只好拉回来等死了。”
杜晓明摸摸口袋,不好意思地说:“刚来只是听说张秋凤家里困难,没想到艰难的如此程度,今天口袋也没装钱。”
“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到这个队的校长,能来就说明你是一个干事的人,农村这样现象多了,你也掏不起。”
队长老婆喊着喝鸡蛋茶,三个人心情沉重的走向队长家。
喝鸡蛋茶过程中,他们又谈到对学校的建议,队长摸摸胡子说:“学校工作应该像我们队里一样就行,什么都透明化,就像‘一补’,公示各队,以免百姓说领导捏窝窝,另外我还建议你们向上级领导反映一下,有些老师不应该在本村教学,纯害无利,抽时间回家里干私活,学校什么好事都想往自家亲戚身上拦,国家的惠民工程变成了老好人吃亏,捣蛋人沾光了。”话说完又觉得不妥,看看刘银凤说,“刘老师除外,是我儿子的老师,还是我孙子的老师,德高望重,我们就喜欢这样老师。”
老婆在身后附和道:“就你心直口快,代表大众意见,刘老师,你可别往心里去呀,嘿嘿。”
刘老师“噗嗤”一笑,说:“说话直了好,有你们监督着我就是想假公济私敢吗,再说我胆子小,又没啥背景,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好。“
一圈人开心的笑着。
走了一上午,杜晓明肚子收获了四碗鸡蛋茶,最后肚子实在叫苦了,没办法只好把队长喊到路边或直接问路边干活的百姓,他不仅掌握了学生的基本家庭信息,更收获了有关学校的各种建议。
到了夜里,他和黄朝阳碰了一下头,一些数字还是让他变得心情沉重和难受:学校一至五年级学生共计155名,低保家庭孩子16名,单亲家庭孩子18名,留守学生34名,特殊学生3名,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最后决定22个指标学校统揽,不再各班分流,低保家庭全部享受,其他6个指标学生家长有大病且在县级以上医院住过院的享受,将这些指标确定之后报村支书批示打印好公示各队7天,这个事情速战速决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和遗留。
事情刚敲定,于成海的父亲于王城在夜色的掩盖下抱着一箱价值200余元的酒,直挺挺走进办公室,放下酒,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来递过来,笑呵呵的说:“天都黑了,领导真是大忙人。”
黄朝阳接住烟,杜晓明马上明白什么意思,示意自己不吸烟。
于王城马上转换了脸色:“怎么嫌烟不好!?”
杜晓明说不吸,但还是接过烟,扔在办公桌上,指着酒说:“怎么有这份闲情,量我喝酒基本功呢?来学校是喜客,坐下,坐下。”
于王城坐下,说:“上次是我不好,太冲动了,其实老师也是为我娃好,我首先表示道歉。”
“事早过去了,再说校长已经将当事负责教师进行教育了。”黄朝阳打着圆场,杜晓明笑笑没有吭声,他知道来人绝对不是来道歉的。
“我来就是为我成海的‘一补’,你看他妈常年患糖尿病,每天药不离口。”
于王城期待的看着杜晓明。
黄朝阳赶紧说:“这娃不是寄宿生,没在学校吃饭,就是有指标,也不符合政策规定,‘一补’指在学校吃住的寄宿生。”
于王城翻了一眼黄朝阳,然后扭过头,专注的看着杜晓明,皮笑肉不笑的说:“符不符合还不是校长你说了算,成名可是我自家侄子,咱们不是外人,他不是和你打过招呼,今天他让我来给你加强加强。”
杜晓明心里油然而生对于成名无端生事的责备和恼怒,这肯定是他提前给于王城补课了,脑子灵机一动,说:“哎呀,老哥,成名真没给我提过这件事,要是提了,我肯定给你想办法,不过现在真的已经晚了,我们今天在下乡调查时已经将指标在各队承诺了,只要孩子在这里上学,机会多多,以后有什么好政策,一定将成海想进去,他这段时间进步可大了。”
于王城脸上青一团紫一团,默然了好一会儿,说:“真的不行?”
“今年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那我走了,我回家找我财政局侄子想想办法。”甩下这句富有压力的话然后起身就走。
黄朝阳说:“你的酒,你的酒放这也没人喝。”
于王城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