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开学第一课

土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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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旗仪式很肃穆也很庄重,国旗提前绑在旗杆上,旗杆是一根6米6长的竹竿,很光很直,临时绑在教学楼正中间的柱子上。没有音乐,一百多孩子们看着国旗齐唱国歌,唱的很整齐洪亮,周围还站着稀稀疏疏送孩子的家长。

    唱完国歌,杜晓明站在旗杆下讲话。杜晓明看着文文绉绉,但嗓门特别大,掷地有声,主要讲安全以及开学注意事项。

    升旗仪式以后,马上进教室,发书讲课,这是校长在昨天布置的,主要是快速分流家长,如果不开课,家长往往就会在校园漫无目的的逗留,影响学校正常教学秩序,最主要今天有上级领导要深入学校检查开学情况。

    高粱一大早谋划着怎样将一节课讲的有声有色,怎样和学生愉快的交流,达到师生和谐相处。在升旗仪式结束后,高粱做好“开学第一课”的准备,他胸有成竹,他一年前看过中央电视台的《开学第一课》,至今历历在目。

    上课铃声还未响,高粱跟在杜鹃的身后上了教学楼,一五年级都在二层。杜鹃穿着一身黑色修身长裙,简约利索,走在走廊上。孩子们在身边追追打打,丝毫没有扰乱她从容镇定的步伐,她马尾辫在脑后愉悦的跳着舞。高粱想到昨夜的梦,尴尬的笑了笑。

    高粱是踩着钟声进了教室,在他左脚踏上讲台的那一瞬间,钟声断了,好像被他踩断了。

    同学们端端正正的坐在教室里,黑板上还留着春季考试班主任留下的“相信自己,沉着应战”的板书。

    高粱环顾了一下四周,本能的说了一声:“同学们好!”

    全班同学齐刷刷的站起来喊了一声“老师好”,高粱吃了一惊,闭上眼,告诉自己这是幻觉,而后反应过来自已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老师了,下面的学生目光是澄澈的,充满了期盼、惊讶和渴求。

    高粱示意大家坐下,他点了点人数19人,他想笑,这也太高射炮打蚊子了,教这么点学生简直是师资浪费。

    高粱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大家好,我叫高粱,高是高大的高,粱是粱米的粱。”

    一个同学说:“老师,是不是高粱酒的高粱。”班里里一阵哄笑。

    “是的,你很棒。”高粱鼓励道。

    “我爷爷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我爷爷能一口气喝一斤高粱酒。”一个学生说。

    “我爸爸经常说,宁可胃上烂个洞,不叫感情裂条缝。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感情薄,喝不着;感情铁,喝出血。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五两六两扶墙走,七两八两还在吼。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只要心里有,茶水也当酒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东风吹,战鼓雷,今天喝酒谁怕谁!酒肉穿肠过,朋友心中留!”一个同学自告奋勇站起来骄傲的说,“我爸爸能喝二斤。”

    班里犹如傍晚时鸟林一样热闹起来,许多同学举起手叽叽喳喳着跃跃欲试。

    “你爸爸真棒,老师给你爸一个赞。”高粱走到这个孩子面前,举起大拇指以示赞许,高粱喜欢这种感觉,他有点佩服自己,他没想到农村孩子也这么好沟通,他这么快融入学生中间。

    “老师,你不能给王涛的爸爸赞,王涛的爸爸是酒鬼。”一个女孩清脆的说,“他爸爸有一次喝醉了酒,脱光衣服跳进厕所洗澡呢,这全村人都知道,都说他不是酒英雄,是狗熊。”

    那个叫王涛的男孩脸色立刻像退潮的沙滩,一点点便白变红,红得就像丹拜画中的落日,怒容满面,手还摩挲着一本书,想要随时朝方才羞辱他的女孩扔过去一样。

    高粱想笑,但笑了一半就活生生咽回去了,感觉笑的不恰当,忙转移话题,解惑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那是他爸爸的问题,不是王涛的问题,同学们知道的酒文化真不少,但我们是学生,还是孩子,可不能喝酒。”

    王涛“嗖”的一下站起来,一反常态,咧嘴环顾一下四周,说:“老师,你说的不对,我们邻居是村支书,村支书说了,我们村叫酒馆村,就应该有点酒文化酒特色,喝酒应该从娃娃抓起,现在许多当大官都是喝酒喝出来的,我们村应该多出点酒官。”

    “那准是村支书喝酒喝晕了说的。酒精对大脑细胞有麻痹作用,成年人酒醒后会没事,儿童处于发育阶段,会影响大脑发育的。而且酒会伤肝儿童还处于长身体阶段,身体的各个器官还没有发育成熟,特别是消化系统没有发育成熟。”高粱话音刚落,门口走来了一个黑瘦的小女孩,后面还有一位老汉,老汉两颊和下颚的胡须像刺猬的刺突出,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汗味。

    女孩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老汉一把拽着女孩的胳膊,说:“你没看都上课了,还站在门口蹭磨啥?赶紧进教室学字。”他拉着女孩连推带拉将女孩弄进教室,找了一个空位让女孩坐下,将书包往桌上一放,说了句,“好好学,被子我到快黑时跟你送来。”

    老人又径直走出教室,整个过程没看高粱一眼,更别说和老师打招呼了,完全藐视老师的存在,更别说“尊师重教”了。

    高粱顿时愤慨而痛心,如同骨鳗在喉,非吐不快,他疾步走到女孩面前,厉声道:“都没看几点了,迟到了也不再门口喊‘报到’,有没有礼貌?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女孩慢腾腾站起来,双手在裤兜前摩挲着,一句话也不吭声。高粱打心底不喜欢这个女孩,女孩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主,头发像枯草一般凌乱,脖子脏的像绘成不规则的地图,衣领上还有风干的饭迹。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为什么迟到?”时间似乎凝固了,足足五分钟,高粱声音提高了八度。他同样不喜欢噤若寒蝉的人。

    僵持了好一会儿,女孩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很小,像是被夹在老鼠夹上的老鼠哼哼唧唧的,一个字也听不清。

    高粱用力地把她拉出座位,恼羞成怒的重复道:“声音大点,告诉老师,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迟到?”

    女孩哭了,泪水像是准备好似的,晶莹饱满的泪珠子瞬间便冲湿脸庞,钻进胸前的衣服里。

    班级里瞬间万籁俱寂。

    女孩太影响情绪了,高粱怒火中烧,他想咆哮,想把女孩清理出教室。

    那个叫王涛的学生站起来怯生生的说:“高老师,她叫李佳音,他经常迟到,她爸爸在洪水中刮跑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高粱顿时觉得头“嗡”的一下,瞬间懊悔无及,他怎么为这么点事会生气呢?他怎么这么冲动,这么蒙昧无知,对一个嫩胳膊嫩腿且家庭不幸的孩子较什么真,学生王涛都知道为弱势孩子说情化矛盾。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向李佳音道歉,但这是开学第一课,他拉不下这个脸,他示意李佳音坐到原位,他看到李佳音穿着春天的厚裤子,他看到李佳音脚上凉鞋多处都是用烙铁粘上的,他的心隐隐作痛。

    高粱疾步撤回讲台,讲台很高,足足有三十公分,差点把他绊倒。

    高粱正想言回正传,但下课钟声响起,

    这是一堂临渴掘井事与愿违的一课,高粱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第一课怎么与酒扯上关系,怎么会对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勃然大怒,另外他没有落实昨天校长布置的主要任务——发新书和讲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