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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凌知的行动到底还是失败了。
两人才折腾不过片刻,叶疑就面色苍白的揪着领口咳了起来,他此时唇色泛着病态的苍白,眸色亦是黯淡,凌知何曾见过他这种模样,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心疼,只得慌忙松开对方,一副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道:“你怎么样了?”
“我……我不碰你了,你快好起来……”凌知无措的僵在原地,眼里泛着莹莹泪光,竟是要哭出声来。
叶疑这会儿稍稍缓和了些,待抬眸看清她的神色,不觉扯着唇角无力的笑了起来:“哭什么。”
不知是否是因为在病中,叶疑的声音难得的恢复了从前他们两人在秋风镇中时那会儿的柔和,凌知霎时止住了眼泪,小声嘟囔道:“我怕。”
“嗯?”叶疑轻轻问了一声。
凌知细声道:“我怕你死。”
叶疑睁眸,认真看着她。凌知这会儿没了方才的气势,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爱哭的小姑娘。
叶疑无奈的闭目,继而道:“别怕。”
凌知拽着手里方才替叶疑擦汗的锦帕,低声道:“那你快点好起来。”
“好。”
凌知又觉得不够,想了想补充一句道:“明天就好起来。”
叶疑似是失笑,但却顺着她的意思轻轻点头,声音低低的道:“好。”
凌知似乎稍稍放心了些,这才起身去换了水来,动作细致的替叶疑擦脸,等到一切差不多了,她看着叶疑毫无血色的双唇,低声又道:“你渴吗,我替你倒些水来。”
叶疑轻轻颔首,难得的没有拒绝凌知的话。
凌知起身便要去倒水,谁知道这时候,外面却突然有下人的声音传来:“公子,皇上特地派御医来替公子诊治,现在就便候在外面!”
听着这话,凌知动作一顿,回头去看床上的叶疑,叶疑咳了两声,声音低弱的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是!”那下人应了下来,脚步声随后又远了。
凌知听到御医来了,自然也是心中高兴,连忙回到叶疑的面前,但见叶疑神色凝重,却似乎并不对那御医有什么好感。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叶疑却忽的道:“扶我起来,阿知。”
凌知依言照做,沉默的扶着叶疑的手帮他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双手却紧紧拽着对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叶疑的手太凉了,屋中本就燃着火盆,比之外面要暖上不少,但那手依旧寒凉。凌知小心的握着那手,想要替对方增添那么一点点的温度。
她的这番动作,自然落在了叶疑眼中,叶疑神色复杂,挣了挣似是想要抽手,却被凌知捉得更紧。他索性放弃了动作,只端然坐在那里,等着那御医到来。凌知看着他,却总觉得少了什么,连忙又回身在屋中找了片刻,随即找出一件月白色外袍替他披上。
这般动作刚做完,房间大门便已经被人敲开,一名凤名园的下人领着那御医已经到了房间当中。
那御医与叶疑说了几句,便要替叶疑看脉,叶疑半靠着床头,微微颔首,抽出左手递给了他。
凌知本就担心叶疑的身子,如今看到御医前来看诊,更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只屏息盯着他们二人的动静。然而那御医却像是有意要折磨凌知一般,将手搭在叶疑腕上,半晌不方一言,忽而皱眉,忽而疑惑,许久之后,才终于收回手,长长叹了一口气。
听见这叹气声,凌知的心里面更是揪得紧了,连忙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这……”那御医说到此处,似是难言,转而又叹了一声,回身道:“我先替楼主开些药,先调养一阵,这伤……恐怕难治了。”
这话叫凌知浑身都凉了下来,她骤然起身,颤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伤太重,治得太迟,恐怕就算是好也无法好彻底,还需卧床静养才行。”御医被凌知逼得无法,只得实话说了出来。
凌知紧咬着下唇,眸光一阵黯淡,却是不知应当如何开口才是,只愣愣看了那御医一会儿,等看到对方收拾着东西出去了,她才又僵硬的回过头来往叶疑看去。叶疑此时正轻轻咳着,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朝凌知道:“怎么?”
凌知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收回去的眼泪立时又夺眶而出,她竭力不哭出声来,只可怜兮兮的看着床上的人:“我会治好你的,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叶疑静默的盯了她一会儿,唇角却不知为何微微勾起。
他继而道:“我累了。”
这句话就像是将凌知心里面骤然亮起的灯火又掐灭了回去,她怔了片刻,旋即明白了叶疑的意思,连忙用袖子擦干了眼泪,上前扶着叶疑又躺了回去。叶疑静卧床榻之上,却没有立即闭上眼睛,只轻轻道:“别哭了。”
“嗯。”凌知答了一声,眼泪又落了下来。
叶疑无奈的看着她,勉力抬起手,替她擦了眼泪。
凌知乖乖的任他的指尖轻轻柔柔的在脸上抚过,双眸紧紧凝在他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不要你有事。”
叶疑还未回应,凌知颤声又道:“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你,我一直想见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我绝对不能让你有事。”
“阿知。”叶疑似是轻轻叹了一声,随即道:“你已经有家人了,我能给你的,他们也能给你,不是吗?”
“那不一样!”凌知当即便道。
叶疑平静的与之对视,低声道:“哪里不一样?”
凌知语声一顿,却没能够立即回应出来。
是哪里不一样呢?她为什么会认为,叶疑是独一无二,完全不同的存在呢?
凌知这般想着,还没能够从纷繁的思绪里面理清楚心底的情绪,便见叶疑双眸闭着,微微侧身,呼吸已经平缓了下来,似是睡着了。
凌知方才紧绷的情绪忽的又尽数平定下来,她痴痴地盯着叶疑的脸,良久未曾再有动静,片刻之后,竟趴在叶疑的床边,也悄然睡着了。
这一夜似乎一眨眼就过了,但在凌知看来,却又长得像是过了许多个春秋冬夏,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到处是叶疑的身影,等到醒来的时候,她恍惚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待到看清楚自己趴在床边,而床上的叶疑依旧闭着双眸沉沉睡着,这才回忆过来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连忙撑着床,用尽量不不碰出动静的力气站起来。因为靠着床睡了一晚上,她此时身子还有些僵硬,但她却顾不得这么多,天色快亮了,她还要去替叶疑煎药,准备些清淡的粥。
她走出房间,没料到正好便遇见了几名下人端着汤药走了过来,说那是谢尽欢一早便替叶疑准备好的药。凌知连忙接过那药,端入屋中。她本还想着是否要将叶疑唤醒喝药,但等到回屋之后,才发觉叶疑已经醒过来了,正睁着一双深潭般沉静的眸子,与她无声对视着。
凌知被他这眸光看得心中陡然一跳,隔了片刻才小声道:“醒了就先起来喝药吧。”
她将药碗放在追上,回身又扶起叶疑,这才又端起药碗来到床边。叶疑伸手要接过那碗药,却被凌知躲了开去,只道是叶疑如今浑身无力的模样,恐怕是连碗也端不好。
叶疑懒得与她争辩,沉着一张脸,便这般就着凌知的动作一勺一勺的喝起药来,喝了不过两口,他便小声问道:“这是尽欢准备的药?”
“嗯。”凌知点头应了一声,紧接着关切道,“这药有没有作用,有没有好一些?”
“哪有那么快见效。”叶疑喃喃说了一句,等到将碗中的药喝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挡开凌知的手,示意对方将东西放下。凌知将那碗放回桌上,回头的时候忽的听叶疑开口道:“你当真不回去么?”
凌知没想到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叶疑竟还想着赶她回去,她很快摇头,坚定的道:“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叶疑轻轻抿唇,方才喝过药的双唇上似是多了些血色,他继而道:“那你替我做一件事。”他这般说着,很快又往屋内一处角落的柜子看去,“那里有几封书信,你将它们取出来,烧了。”
凌知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出来,她知道身为殊华楼的楼主,定然有许多的事要做,也有许多的秘密。她按照叶疑的吩咐,很快从那处柜中找到了信来,那些信上皆未署名字,有些信看纸样已经很旧了,有的还是新的,凌知将它们拿出来,捏在手上厚厚的一叠,朝叶疑问道:“全烧了?”
叶疑轻轻颔首,凌知来到火盆边上,将信一封一封的扔进去,看着它们在盆中化作灰飞,随之不见,这才又站起身来,往叶疑看去。
那边叶疑又道:“柜子里还有个包袱,你收拾一下,放些赶路要用到的东西进去,再找些银两也一并放进去。”
凌知本还应着,但听到最后,却觉出了不对来,回头问叶疑道:“包袱?你收拾包袱做什么?”
叶疑沉静不言,凌知却霎时明白了过来,心里面蓦然又是一阵不满,一字一句道:“你还是想要我走。”
她不明白,她都已经说过她不会走了,为什么叶疑还是一心要赶他离开,他们当初在秋风镇的时候两人之间没有丝毫嫌隙,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叶疑却总是对她百般躲避,好似不愿见到她一般。她更不明白,叶疑分明也是关心她的,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心里面思绪万千,越想越是不解,越想越是委屈,干脆咬了咬牙,快步到了叶疑的床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人。
反正如今叶疑病着,就算是不愿意也奈何不了她,她心中着急,干脆直接一把拽住了叶疑手腕,强硬道:“我说过不走就是不走,你赶不走我的,你若是再想让我走,我就……”
“就什么?”叶疑坐在床上,只得抬着眸子看她,两人的距离极近,那双像是沉星的眸子便这般毫无防备的看向她。
凌知支吾了半晌,却没想出自己能够把对方怎么样,她犹豫片刻,咬牙道:“你就不能够好好养伤,不要去想着赶我走这种事情吗,我说过要治好你,总会有办法的。”她顿了一顿,转而声音又软了下来,“我不能走,我怕走了又像上次那样,你受了伤也不知道,你出了事我也不在旁边,若是……若是再发生些什么……”
叶疑认真的听着她的话,像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那些话上。
许久之后,他低声道:“你先将我放开。”
凌知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地拽着叶疑的手,整个身子几乎是半倾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地困在床上窄小的间隙里。
凌知咬了咬牙,觉得对方仍是想要让自己离开,便干脆固执的保持着这动作,死死地将人困在身下:“不放!”
反正对方现在病得没力气,反正他就算再生气也没有办法拿自己怎么样,凌知心里面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便这般瞪向叶疑,一副你有本事就动手推开我看看你那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力气能耐我何的神情。
然后,就在凌知的视线当中。
看起来面色苍白,病入膏肓,昨天还被御医说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的人,突然面不改色的将凌知推开,没事似的坐起了身来。
凌知:“……”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