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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酒入口甘美,足以让人忽略它也是酒。几乎还没怎么样,三个人就喝光了两瓶酒。姜越不尽兴,和齐文浩下去买了两大包酒。各种各样,有给袁可遇喝的预调酒和青梅酒,五颜六色,格外柔美;齐文浩要了瓶干白,姜越挑了黄酒。还有下酒菜,花生米、杏仁、腰果,掏出一包又一包。
袁可遇怕出事,劝他们别喝太多,“醉醺醺的谁送谁?”
姜越一力承担,“今晚都别回去,住我这。我的床全新的,给可遇睡。文浩,我跟你睡地板。”他翻出个两米宽的榻榻米垫子,“十年前我妈厂里发的,她存到现在,没派用场的地方。我趁搬出来帮她清掉点垃圾。”他对袁可遇说,“他们到底是老了,不舍得扔东西,还喜欢往家拖东西,不管用不用得着。其实有了钱,什么买不到。”
“你家会缺钱?”袁可遇诧异,姜越他爸是副校长,现在教师待遇早得到改善了。姜越在大公司做事,挂着那么大的名头,收入少不了,以她对他的了解,绝不可能不给父母钱。
“他们那辈人没安全感,只知道手头得多攒钱,要用在刀刃上。我这次买房,我妈抠抠搜搜找出来七八个存折本,吓了我一跳,敢情他俩是银行最欢迎的客户,光存不取。我以前给的钱,他们从来没用过,一直存着。他们自己的钱,三分之一开销,三分之二都存着。你说可怜不?硬从牙缝里省下来的VIP客户。”
刚才酒喝得急,空腹,冰酒的后劲上来,姜越没醉,但话比平时多。袁可遇和齐文浩静悄悄地听他说,可他一拍脑袋不说了,拿起青梅酒打开,给袁可遇倒了满杯,对齐文浩晃晃酒瓶,“你也来一杯?”齐文浩点点头,杯子被满上了。
“干吗不说话光看着我?”姜越纳闷地问他俩。
“听你说啊。”袁可遇也帮他倒了杯酒,“很有意思。”她说的真心话,如果父母还在世,大概也会这样,催她结婚,帮她筹建小家庭。记忆中的父母无比慈爱,想必即使催促也会跟姜越的父母不同。
齐文浩也觉得姜越说的很有趣。段玉芳跟普通的母亲不同,他完全想象不出她翻箱倒柜找存折的模样。早在他的童年,段玉芳手头进出的款项已经有百万,上银行也是为了开汇票或者电汇。至于父亲呢,只剩模糊的印象了,“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在世的时候也很少在家,我出生后三天他才回来,抱了抱我又走了。”
为什么?姜越和袁可遇听得愣住了,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青梅酒很甜,回味却有些苦,“他忙着赚钱,他说做父亲的责任是给儿子留一份产业。他不愿意窝在家里抱儿子,但是穷得什么都没有。”
不管这种想法对否,他们仨个都知道齐文浩的父亲说到做到。
“你父亲留下的……”姜越想问,段玉芳有没有吞掉,但说了半截又怕真有其事会揭开齐文浩的伤疤。
“他立了遗嘱让人监管。”齐文浩猜到了姜越的问题。
“聪明人。”姜越赞了声。也是,那个年代敢闯风头浪尖的,岂是简单之辈。
齐文浩一口气喝光杯中酒,“我么,就是不肖子弟。”他在心里苦笑,生活好像一潭死水,也曾想过翻出些风浪,但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不懂事。
不懂事,他都三十了。齐文浩长叹一口气。
“你一没欺男霸女,二没以泡小明星为乐,三没败坏家产,哪里不肖了?”姜越说得很溜,“尤其还交了我做朋友,你踩自己就等于骂我眼光不好。罚一杯。”
等齐文浩喝完酒,姜越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跟他说话,袁可遇只听到“那个谁”“你大哥”“是不是真的”。
齐文浩怕袁可遇误会,摇着头大声说,“我不知道,我跟我大哥一年才见几次面,不清楚他的事。我们性格不一样。他是一个,”他思索了一会,“很聪明,很有能力,但也很固执的人。”
姜越拍拍他的肩,笑得在袁可遇看来有几分猥琐,“我也是听说的,女方可是国内一线大明星,你大哥有艳福。”
齐文浩脱口而出,“谈不上。他们就是有空的时候聚一聚,彼此娱乐,互不影响生活。”
这下连袁可遇也有些好奇,说的是谁?
齐文浩狼狈地拒绝说出那位女明星的姓名,“我真的不清楚这些事。以前我助理跟我吃饭时喜欢说些公司的八卦,后来助理被我妈炒掉,我也就没消息来源了。”
“你大哥结婚了没有?要是未婚,也不是不可能。”聊别人的诽闻最不伤脾胃,姜越推心置腹地说,“听说那位真实年龄不小了,有没有嫁入豪门的希望?你们家虽说名气不大,但是因为没上市的缘故,论起实力相当可以,算得上豪门。”
齐文浩快摇成拨浪鼓了,“何止结婚,孩子都有三个了,两个是结婚的妻子生的,一个是外头生的。”
袁可遇惊讶地听着,竟有此种事?
姜越倒是听说过,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你大哥跟太太是正式结婚吗?公开场合没人见过你大嫂,正式的话应该会出来见人吧?”
“正式的。大嫂也在公司做事,负责海外部分的财务。另外那位,算半正式,来过我家,现在管着我家的原料收购点。”
袁可遇半张着嘴,好久才合上,想想又吐出一句,“你家,甚有古风。”姜越笑到捧腹,“可遇你还有什么形容词,一起说了吧,you make my day,妥妥的。”齐文浩却很沮丧,“我闹笑话了。”
姜越扶着头仍在笑,一边大力拍齐文浩的肩,“没有。我知道的,你跟他们不一样。”
齐文浩已经颇有酒意,说话时舌头也有点大了,但听到这句话,却口齿清楚地说道,“对,我不是齐家的。”每个知道他身世的人都知道他跟齐家无关,然而在外面他还是齐家的二儿子。
袁可遇心里一抽,伸手握住他的手,坚决而冷静地说,“姜越,酒喝得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了,姜越别过头看窗外的夜空,好半天才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碗筷。袁可遇要帮他的忙,被他拒绝了,他朝齐文浩呶呶嘴,“他喝醉了,你看着他一点。”
确实齐文浩已经老实不客气地睡倒在垫子上,呼吸声十分均匀。
姜越整理过桌子又钻进厨房,过了会端出碗汤,“我做的酸辣汤,可以醒酒。”
袁可遇喝酒容易上脸,但过后就好。那碗酸辣汤老远闻着就是酸气扑鼻,夹杂着胡椒粉的味道,她敬谢不敏,“我怕我的胃接受不了重口味。”别本来不吐的喝完就吐了。
姜越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摇头晃脑地刺激袁可遇,“我在外面那么多年,别的没长进,做饭真的学了几手,你不懂欣赏就亏了。”
可能吗,外卖的菜还没吃完,放在那是个证据呢。
袁可遇指指外卖的包装袋。
姜越大言不惭,“我不是不会做,是没时间做。”他看了看手表,“傍晚你们来之前十分钟我才到家,外卖是路上打电话订的,饭店派人守在门口,我拿了就走。要是等我回来买汰烧,恐怕你们这会还没能吃上。”
“干吗要请客?”袁可遇不明白,既然忙得没时间,何必没事找事。
“早晚要请的,我今天是第一天住进来,想请你们陪我一起度过,以后回想起来有记念意义。”姜越喝到一半也喝不下了,他拿着碗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突然猛的放下碗,然后冲进了厕所。
袁可遇在客厅都能听到他的呕吐声,被她不幸言中了。
姜越前后吐了五六次,开头还能打起精神安慰袁可遇,“没事,我的胃不好,吐光了就好了。”后来声气渐渐弱下去,连进厕所都要扶着墙走。袁可遇过去扶他,见他脸色发黄,满额头的汗,摸着粘糊糊的,不由担心,别酒精中毒了。
“没事、没事,我躺一会就好。”姜越安慰她,可身体却撑不住,眼一闭半昏半睡过去。
各种杂酒,酒精浓度不高,但喝翻了两个。
齐文浩睡在垫子上,姜越占了本来说给她的床,袁可遇有心回家,又不放心他俩,只好把屋里所有凳子摆到一处,拿了条被子勉强蜷成一团躺下。
这叫什么事。
又不是十八、二十那会,出门旅行事先没安排好,在网吧胡乱熬一夜也叫休息。
近十年过去了,有几年她以为不再会有亲友关心自己,没想到姜越还记得她的生日,虽然是以这种离谱的方式来庆祝。袁可遇小小调整了下睡姿,想到冰箱里原封未动的那只蛋糕,对着黑暗,闭上眼默默许愿。
可遇,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