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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上爬满蔷薇,绿色的枝叶间缀满粉红的红朵。随着风吹过,花与叶轻轻摆动。袁家的老宅是郊区的一幢独院,每年雨季来临前袁可遇总要回来检修一番。
“我一到,吓了一大跳,以为我妈失心疯一下子给我约了一桌人来相亲。”姜越前阵子相了一次亲,“满满的一桌年轻姑娘,高矮胖瘦都有。原来她们是正主的朋友,听说她要相亲都过来帮眼。我们先是喝下午茶,然后又去唱了歌,接着还去其中一个的家里打了会麻将,最后我终于找到机会跟她们说再见。”
“一个都没看上?”水槽里扔着一堆抹布,袁可遇戴着手套搓洗抹布,水面被泡沫盖住了。老宅保养得当,每次来的主要任务是抹灰。姜越也拿着块抹布,但他正忙于向袁可遇和齐文浩讲述自身的经历。
“开玩笑。”姜越没好气地说,“差不多比我小十岁,还在学校念书,我跟她们有什么好聊。跟她们学卖萌吗?”他转向齐文浩,眉毛一高一低,眼睛一大一小,嘟起嘴盯着后者。
齐文浩正在擦碗,见状笑道,“小心我掐你人中,免得你抽风。”
“我跟她们不可能有共同语言。”姜越边摇头边自言自语,“别人说老婆越年轻越好,我觉得不是。”
袁可遇对齐文浩使个眼色,被姜越看见。他皱起眉问,“你们俩眉来眼去想说什么?”
“夸你,证明你还年轻,不需要借用别人的青春。”袁可遇正色道。
姜越刚要说话,他的手机震了两下,缓缓响起音乐,他连忙放下抹布去接电话。是他家里打过来,问今天相亲的情况。
袁可遇听到他在那边嗯嗯哈哈地应付他妈,不由得好笑。见面聊了几句就闪人,连饮料都没给对方买一杯,恐怕以后姜某人会成为相亲界的猥琐男。
“接到你们电话我就过来了,哪里来得及管别的事。”姜越放下电话直叫屈,“海南归来近大半个月没见面,我可想你们了!”
“我们也没见几次面。”齐文浩忙公事,袁可遇也忙工作,“叫你来只是想一起吃顿饭。”
“是我要参加劳动,没有怪你们。”姜越看看四周,有几分感慨。袁家原先跟他家只隔两条街,后来开了厂,手头就丰裕了,买了大的房子。还是要做生意,再艰难也比拿死工资的活泛。这里他来得很少,虽然旧了,处处可见当日的精心。
家具不多,寥寥数件,但倒是黄花梨,制作走明朝的简约风,既朴实又大方。他不知道,这些是袁可遇父母给她备的嫁妆,总是白放着也可惜,她拿出来用,免得辜负了心意。
吃过饭姜越趴在桌上补眠。在那个位置望出去,恰好能看到院里,齐文浩拿着刷子蘸了油漆在给信箱上色,袁可遇站旁边指点他。大概嫌他抹得不均匀,示范了几下,不知她说了什么两人对视着笑了,慢慢又不笑了,缓缓靠近,唇轻轻地盖在唇上。
院里枇杷树上,有鸟飞来筑了窝,雏鸟啾啾地叫个不停。
袁可遇仰头看了会,在树下面洒了些米。齐文浩笑眯眯看着她的举动,“这个季节它们不缺吃的,枇杷樱桃吃饱了,不馋。”
袁可遇没理他,默默看着树上。
似曾相识燕归来。虽然不是燕子,但她唯心地觉得这是不错的兆头。她回头望了一眼父母过去住的房间,他们的照片依然供在里面,但愿他们保佑她这一次不要错。
周末刚松口气,周一又得紧骨头,袁可遇上班没多久就听说了“新闻”-郭樱辞职了。
除了向袁可遇透过风,别的人她一个都没说过,所以院里议论纷纷,被视为技术白痴的郭樱辞掉铁饭碗能去做什么。也有人来问袁可遇,但袁可遇也并不知道她的去向。
人来人往,设计院因其特殊的工作性质,一般人进来也就终老了。郭樱此举,也不知道算鲁莽还是有勇气。
不过她的走,给袁可遇带来了一点实际的小麻烦。从前凡有应酬活动,所里喜欢叫上郭樱,她喜欢玩,对此也不反感。她走后,所里经常到袁可遇这里来借人,借她组里的年轻姑娘去完成招待任务。幸好人人都知道袁可遇喝不了酒,头儿脑儿的脑筋才没动到她头上。
袁可遇不好说什么,私下跟组员悄悄说了,要是实在不想,可以找理由推掉诸如此类的活动,反正她是不会因此给小鞋穿的。
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姑娘好说话,一口一个不要紧,都是大队人马一齐活动,而且领导说话风趣,她们并不觉得苦恼,反正家在外地,晚上回了住的地方没什么事做,不如和同事一起玩。
袁可遇说了两次,也怕这种“挖墙脚”的事被年轻姑娘漏出去。好心不一定有好报,别自己先轮到一双小鞋,就不再提了。
还有一件小苦恼就是上司把她叫去,交待了小金库的事。小金库的资金来源是“加班费”,甲方如果想设计院提前交图,可以和院里签加班协议。不开发票,协议上的加班费直接转入小金库,由各组长保管。
袁可遇风闻过此事。但从前小兵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却要牵涉进违规操作,不由得想起来就烦。按合同准时交图本是设计院该做的事,没想到拖泥带水不按时完成任务,最后还能伸手再要钱。
都是小事情,都有点让她不快。
还有就是,齐文浩是她男朋友的事知道的人也多了起来。新建化工厂大大小小的设计图是只大蛋糕,头儿们免不了跟她敲钟,要她在招标时争取一个机会。袁可遇心想涉及到安全规范问题,自家所里做惯民用,也不是没活干,何苦冒这个风险跟化工所抢生意,但头儿们不这么想,只觉得自家也有这个资格,又是本地的工程,为什么不尽力争取。
拢总几项,袁可遇不愿意被人说成工作不积极,只好在其他方面加把劲,害她比从前忙了许多,整天有做不完的事情。
相形之下齐文浩虽然忙,却因为还处在项目审批阶段,整天忙的无非准备审批文件和见客两件事。两样的具体实务都有专人负责,雇了专门做项目审批的公司,见客喝酒聊天有胡存志。大部分时候齐文浩只要在场,就能表明公司对项目的重视,反正所有人知道他是外行。
这天,齐文浩从小喜欢的一位歌手到本市开演唱会,他立马让人去买了一叠内场票,除了给公司员工每人发一张,送出去请客的也不少。让演唱会主办方小激动了一会,派人来问他是否有冠名的需要,可以让歌手在台上提一提企业的名字,舞台边扯根条幅。
齐文浩买票时一腔高兴,没想到被人跟商业行为挂上钩,又有下属建议买票的费用可以挂公司账上,算是公司组织的团队活动。
“这帮人!这帮人。”
演出当天齐文浩和袁可遇坐在看台上,他提到他们时仍然愤然,“我是那种人吗?也不睁开眼看看。”
因为不想跟这帮人坐在一起,齐文浩放弃了内场的票,另外买了两张看台票。
袁可遇安慰他,“远是远了点,好在正对舞台,还算看得清。”
“这帮人察言观色也不会,不知道怎么混的。要是我去打工,肯定比他们做得好,因为我会看脸色,也会拍马屁。”
袁可遇一乐,伸手给他,“给你表现的机会。”
齐文浩握住她的手,以近乎虔诚的姿势吻上去,久久未放。
袁可遇忍着笑提醒他,“行了,快开始了,灯光都暗下去了。”
他抬起头,在昏暗里双眼晶亮,张口说了一长段文字。
袁可遇听不懂,按发音猜测着,意大利文,法语,西班牙,……虽然听不懂,但听着只觉情真意切,心笙摇动。
舞台那边伴奏响起,相随而起的是歌声,
“When I was snd Christmas trees were tall,
we used to love while others used to play.
Don\\\\\\\'t ask me why, but time has passed us by,
som far away.
……”
以吻开启,以吻封缄。
第一首歌结束后,袁可遇才想起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齐文浩老实坦白,“什么都不是,胡说八道,关键是态度。”他用上了印象中所有的西语发音,拼了这么一段话。
袁可遇愣了一秒,“骗人?”看在被骗得很快乐的份上,先放下,散场再和他算账。
姜越陪客户也来听了这场演唱会,散场时堵车,他们只能随大流慢腾腾往前挪。
只好聊刚才的演唱会,聊天气,聊各种杂七杂八。姜越一转头,看到路边有辆熟悉的小车,车里正是他的熟人。一个侧着脸,笑意盈盈,在听另一个说话。不知怎么又像不要听了的样子,她伸手捂住他的嘴。
两人谁也不急,一个不急于放手,一个不急于挣脱,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任由笑意漫延开来,飘散在空气中。
初夏的夜晚,不知什么时候蚊子就蹿进了车,袁可遇眼明手快,反手“啪”地打了齐文浩脖子一下。
幸好还没吸到血。
擦手的当口,她额头上被齐文浩打了一下,这回溅了他一手心的血。
“谁的?”袁可遇摸摸额头,没有包鼓出来,也不痒。
“我也没有。”齐文浩摸摸脖子摸摸面颊,然后就发现了,蚊子咬的是他的眼皮。开头微痒,挠了后迅速长成一个大包,带累眼睛也睁不开。
袁可遇越看越好笑,按着他就给他的蚊子包上掐了个“井”字。
二号青年欢乐多,横竖都是二,傻到花钱请人坐内场欣赏自己喜爱的歌手。
“是吗?”齐文浩摸着那个“井”,“金钱的意义在于能换取到想要的快乐,我有快乐到了。”
“花惯了哪天没钱怎么办?”袁可遇想起齐正浩的威胁。
“每天都在挣,为了能多花点就多挣点。”齐文浩倒是轻松。
“哪有那么轻松……”袁可遇太监上身,替他着急,忧心忡忡的样子。
然后齐文浩忍不住就笑了,放心,可遇,为了你我也会努力的。
他俩已经错开散场的拥挤高峰,车子顺利地驶向市区,一盏盏路灯向后退去,电台放着歌,
“……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噢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