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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临兆。
董氏坞堡。
坞堡这种建筑,在帝朝边塞地区十分常见。
整体看来,就好像一座小城一样,城池必要的基本防御设施都有,甚至有资本的世家、氏族,还会在坞堡的城墙上纹刻武阵。
造成这种建筑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乱!
帝朝自建立以来,边塞地区少有平静之时。这陇西郡,南邻钟存,那高原密林之上,有诸多的羌族部落。这些部落在名义上归附帝朝,但私下里,可没少做见不得人的事。
打家劫舍还算是好的,甚至有时候出兵劫掠县城,只不过没有在明面上打上造反的标签罢了。
自帝朝中枢逐渐衰颓,这边塞之地,就愈发糜烂。二十年前,凉州及周边羌族诸部聚兵数十万,要造帝朝的反,帝朝终于难以忍受,以段熲为将,率兵三万前往征讨。
段熲以弱势兵力征伐羌蛮,连战连胜,斩首无数,这才将凉州羌蛮的气焰给打压下去。但这些年来,羌蛮明里虽不敢再反,但暗地里与凉州汉民之间的矛盾是愈来愈深。
坞堡这种自我防御模式的建筑,就越来越多。
如陇西董氏这背靠豢龙氏的地方豪强,其坞堡规模,比之小一些的县城也是不差。
陇西临兆董氏,就是董卓出身的豢龙董氏旁支。
坞堡中,一片宽广的校场上。
一条雄壮的人影手执战刀,竟凌空而立!
那战刀在浑厚真气的加持下,实质般长达十余丈,只见那人一刀斩出,寻常五品强者恐怕连这一刀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见到不远处一座数十丈高的假山,被一刀削成两片!
其断口处光滑无比,就好像能工巧匠精心打磨而成一般!
同时,一道深深的刀痕镶嵌在假山下的地面上,长达百丈,深不见底!
“家主!”
正此时,有一老者信步闲庭走进校场,苍老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凌空而立的身影微微一顿,收刀回首,却不正是董卓董仲颖?!
董卓抬步一跨,弹指间跨越数百丈距离,已然出现在了老者面前。
“家主,”老者微微一礼:“三爷回来了。”
“哦?”董卓哈哈一笑:“叔颖回来了?”
“正是三爷。”
“老管家你且带叔颖去我书房,”董卓道:“我换身衣服,立刻就去见他。”
“是,家主。”
.
书房中,董卓已然是一身宽袖交领长袍。
董旻就跪坐在案桌对面。
“何如?”
董卓开口就问。
董旻眉头微微皱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弟无能,没办成兄长交代的事。”
“仔细说说。”董卓点了点头。
这在他意料之中。
“我自到雒阳,先去了袁氏府上一趟。”董旻道:“但却未能见到袁隗。”
“袁氏.”董卓眉头一挑:“可知他为何不见你?”
董旻摇了摇头,道:“袁氏府上未得见袁隗,我又去了将作大匠何进府上。”
“何进是何表示?”
“何进受了财货,却没有明确表示。只说会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董旻道。
“美言几句.喔.总比见不到人来的强。看来何进还是有些善意的。”董卓一脸沉吟。
“兄长,我自拜访了袁隗、何进之后,又去拜访了杨彪。杨彪倒是见到了,但此人顾左右而言其他,也未收财货。”
“至于阉贼.请兄长恕罪。弟实不愿去求阉贼!”
“无妨。”董卓摆了摆手,斟酌道:“可知后宫动静?”
“弟未能入得后宫。”董旻叹息了一声:“不过听说太后也在天子面前多有提起兄长,但.”
“为兄知道了。”
董卓皱起眉头:“那主脉那边没有动作吗?”
“有。”董旻道:“但用处不大。主脉这数百年来,很少插手帝朝政治,虽人脉不少,但多为在野贤者,其意见很难直达天听。”
董卓不由摇了摇头:“为兄常言,主脉的处世策略太过消极避世。否则的话,以主脉的底蕴,现如今哪里会轮到什么袁氏、杨氏掌朝政?”
言语间,董卓还有些怨气。
这也怪不得董卓。
豢龙董氏问喜主脉底蕴很深,强者众多。但其处世原则,却并不积极。虽不说隐世,但也几乎不插手政治。不像杨氏、袁氏这样仅仅只有数百年底蕴的世家,却能掌握朝中很大一部分话语权,这不能不让董卓郁闷。
如果豢龙氏早早就插足帝朝军政,现如今他董卓还不平步青云?
哪里会像现在,还要装病、还要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主脉觉悟太晚.这时候才向军中、官府塞人。”董卓摇头道:“若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培养军政人才,现在情况会好太多.”
“主脉有主脉的打算。”董旻却不能苟同:“兄长,主脉能延续数千年而不倒,绝不会像兄长所言这般无能。”
董卓沉默。
良久,才缓缓开口:“我让你打听的另一件事,有眉目了吗?”
“有。”
董旻神色沉了下来:“名士刘陶向天子谏言,言及冀州人张角妖言惑众,是天下大患,又道张角与阉贼内外合谋,要颠覆帝朝,以此弹劾阉贼。然则.”
“然则天子不信对否?”董卓嘿嘿笑了起来:“天子这日子也不好过呀.朝中大权为世家把控,天子欲要掌权,就不得不依赖阉贼。阉贼如今势大,帝朝十三州多有阉党,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者,没了阉贼,天子就没了刀子,如何与朝中大臣斗呢?”
董旻无语,沉默片刻,又道:“天子将刘陶下狱,后刘陶死于狱中。”
“这就是佐证啊。”董卓一边笑一边摇头:“忠正之士皆死,朝中尽是些居心不良、争权夺利、蝇营狗苟之辈,如此,帝朝不衰颓,天下不动荡才怪!”
“以刘陶的思想境界,我不信他感受不到揭发此事的后果.以他的武道境界,提前逃出雒阳也不是不能,但.”董旻一脸遗憾。
“但为何不逃?”董卓嘿嘿一笑:“这是真君子!君子甘愿赴死,其行可闵,其志可嘉!”
董旻叹息一声,道:“刘陶死后,冀州张角似乎收敛了一些。我遣人专程前往冀州打探,往日里到处施符水治病救人的张角,却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太平道的道人,也很少见到了。”
“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董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刘陶此人绝对不会乱说话,张角勾连内侍谋反,想必是真。看来,变革之日,就在眼前呐.”
他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道:“传出消息,就说我伤势渐复,最多半年,就能痊愈!”
“对了,叔颖,你将我这几封奏表递入雒阳.”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奏表,递给了董旻:“我须得尽快将稚然他们安排妥当!”
“弟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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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喜,稷山亭,伏龙村。
驿站的驿丁到了董羿家门前,将董羿的书信交给了老管家董福。
董福笑眯眯的,拿着书帛,快步走进院子。
“老爷,少爷的信件终于到了。”
书房里,董呈放下竹简,急忙接过信件,翻开一看,不由哈哈大笑:“我儿出息了,真的出息了!”
然后把书帛递给董福,董福一看,也眉开眼笑。
“少爷才从军不到一年,竟然就做了军司马!”董福一脸的惊讶和高兴:“老爷,少爷才十七啊!以后一定会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封侯拜相光耀门楣我倒是无所谓。”董呈摆了摆手:“我豢龙氏并不差这点荣誉。不过我儿有出息了,我这当父亲的,怎能不高兴?!”
董羿的上封书帛,还是在年前时候。距这封书帛,已有数月。那时候,董羿还只是个军候,也未曾斩将,也未曾升官。
而后大军撤退,两日斩杀两员六品蛮将,后又升迁为军司马,然后练兵不久,接着就全军撤往凉州。
这其间忙的出奇,他几乎没有时间考虑其他。
因此,原本应该一月一次的书信,就这么断了。
倒是让家里父母好生担心。
这下好了,书信一到,信息明确,董羿不但没事,还立下功勋,升了军职。让董呈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由衷感到高兴。
“福伯,羿儿在最后说的那事,你怎么看?”董呈高兴过后,很快沉静下来。
“这.老奴见识浅薄,不好加以判断。”董福迟疑道。
董呈不由笑道:“福伯何必谦虚?”
“那.老奴就说一说浅见吧。”董福沉吟道:“少爷言及,约莫二三月,神州帝朝就要燃起烽火.老奴虽不明其中缘故,但这段时间以来,的确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氛。”
说着,他顿了一顿,道:“老爷可记得年关时猗氏发生的事?”
“猗氏.你是说贼匪李乐?”董呈不由道。
董福躬身颔首:“正是李乐纠集游侠匪类,斩杀猗氏县令之事。”
年关腊月,猗氏游侠头目李乐,竟纠集了一帮人手,趁县令与民同乐之际,出其不意,将其斩杀。
这事轰动了整个河东郡。甚至帝朝都有命令下来,严令各级官府海捕李乐,务必要将这贼子捉拿斩杀。
但李乐此贼竟是滑溜的紧,也不知怎的,就销声匿迹了。
到现在,那海捕文书还贴在河东各县城的公示栏上呢。
“难道福伯你有什么发现?”
董呈问道。
董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前些日子老奴不是去问喜店铺里查账嘛,在问喜就遇到了主脉的一位友人。”
“据他言及,猗氏县令之死,李乐虽是贼首,却并非此人亲自动的手。有人在李乐手下的那群人中,看到了几个气质不同于寻常游侠贼匪、武道皆是五六品的强者——据他说,应该是道家的人!”
“道家.”董呈微微颔首:“难怪主脉早有消息,说诸子百家也蠢蠢欲动.连这崇尚出世的道家都参与进来了,呵呵.也不怪郡守府君一时半会捉拿不住贼匪了。”
董福点了点头:“老奴之前只当做谈资,听一听就完了,只是觉得现在的贼匪胆子越来越大,竟敢杀官,这是造反呐!现在结合少爷信中所言,老奴相信,变革就在眼前啦。”
“羿儿让我想办法带着村民暂避一下,最好是到主脉附近居住.福伯,有这么严重吗?”
“这.老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