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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之望了望坑里的两人,冷笑一声,便走到坑旁。
宋吴两人为了方便埋,已备了口箱子,准备挖好了坑便将金子放入箱内埋上。此际倒是便宜了顾寒之,他将金子归拢入箱,一运气单手提溜了便走。
回到了升来客栈后院,他翻墙而过,又花了盏茶的功夫在所住的别院里挖了个坑,将金子给卖了,才算是完事。
两个时辰过后,吴先生惶惶然醒来,却见宋掌柜也揉着眼刚刚醒转。两人相互对视,随即便慌了,忙爬出坑去寻金子,又哪里能寻到?
夜风吹佛着黑暗,只将两人吹的彻骨冰冷,一万两黄金就这么的没了?睿王那儿如何交代?不说旁的,他们俩岂不是连全家老小的命都不保?
再相互对望,却各有思量。
两人都记得方才那白影闪过时,说了句:怎么到现在才来?听着倒是恭候多时似的。这埋金子的地方分明是白天两人才商量定的,如何又被旁人知了?
吴先生望着宋掌柜,心想,莫非是这厮太过狡诈?勾结了赵九给他来了个绑票不说,见那银票上落款有差,怕担干系在身,又想着拖他下水,这才建议要改地方埋金子,再让赵九半路劫了去?如此一来他倒可以有理由推脱了!
宋掌柜则瞧着吴先生,心中大悔。头一回见睿王的师爷,却没想到是这么个见利忘义的东西!什么儿子被绑?什么无奈之举?都他**是骗人的!不就是为了诓他晚上偷运银子,好让赵九半路劫财?自己数年在外的苦劳,对王爷的忠心,这会子全都白白葬送了,看他那无辜的模样,还装!
两人怒视对方,越想越真,越想越气。宋掌柜一甩袖子,怒道:“好一个王爷的心腹!你真有本事啊!”
吴先生大怒,这混蛋竟倒打一耙?他也不落人后道:“连环套,宋掌柜好手段!”
“你还有脸说我?真是骗得我好苦啊!”宋掌柜说着便要上前撕扯。
吴先生望着他后退数步,口中只叫:“你个黑心小人,我就知道你多年在外有了异心!看我不上书王爷,将你的老底也给揭了去!”
互骂间两人打到了一处,一个自命文人,一个年过半百,倒是闹了个势均力敌。只打了有小半个时辰,便都喘着气再也动不了手了。
吴先生此时山羊胡子也被拔了,眼窝也黑了,身上更是衣衫褴褛。宋掌柜比他也没强多少,鼻子流了血,衣襟上暗红点点,头上还被扯脱了一搓毛。
“你……你等着!我……我一定上……上书……王爷!”吴先生还在赤眉瞪眼的低吼。
宋掌柜懒得和这小人理论了,他想想自己,年过半百,为睿王大事奔走异乡,却临了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吴进绅不就仗着是王爷的亲信吗?他若上书,定是要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也怪自己,这么大笔金子,怎么就能信了吴狗贼!接下来可怎生是好?当年自己出来,家里却有人被扣在王爷手中,因此才从未敢有异心,如今这事……
两人休息了片刻,前后起身出了门,驾车各自回去,却也知道金子的事,实在是都担了干系,谁也不敢提。
浮霜睡了个香香甜甜的好觉,次日醒来时,见里屋窗台上放了株桃花。粉嫩柔弱的花瓣,张扬的开着,无限娇媚。她心中一喜,知道事是办成了。
当下又寻了事故推了武氏王妃的问安,带着芍药等便去了升来客栈。
客栈后院,顾寒之长身玉立的站在花开烂漫的桃花树下,回过身冲着浮霜淡淡一笑:“东西已经得了,就埋在这桃树下。”
那俊美无匹的容貌,清远飘逸的气质,即便是灼灼桃花,都比不上他的绝色艳丽……
浮霜揣着笑意,欣赏这桃花树下的绝世风华,直看得顾寒之窘迫了,方道:“那就埋这儿吧,等用时再拿。”
顾寒之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让我昨夜伪装赵九,说上一句:怎么到现在才来?可是为了将事情推给赵九?却不知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浮霜绕着桃花树转了个圈,歪过头从枝叶间笑着冲他道:“我要让他俩狗咬狗,一嘴毛!”
“狗咬狗?你的意思是……”顾寒之尚未想的明白。
浮霜得意道:“若不然你跟我走一趟,去看看他们怎么互咬?”
顾寒之愈发心中好奇,便跟着她出了升来客栈。
却说吴进绅凌晨归家,却揪心的睡不着觉,只一坐便坐到了天亮。
回想起细节来,他越发觉得宋掌柜可疑,赵九是润州地霸,若要与他勾结,没个几年的经营定是不成的,而且城西破庙原就是宋狗贼选的,自己倒像是给人将金子送上门去似的。这事可如何向王爷交代啊?他嘴上虽然嚷嚷着要上书王爷,实际心底也知,那是绝不可为的。别人不知道王爷的心性,他还不知道吗?王爷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这天下大计那是放在心坎上的,所有有碍于此的人都活不长,即便他此刻在润州也同样。
可若隐瞒下来,等到王爷书信寄来那日,自己却要以什么去收买定王重臣?一万两黄金可是他几辈子都赔不起的!
就这么纠结着直到天亮,他心急火燎,口渴难耐,推门出去想寻点吃食,却碰到家人来报,说少爷有事想回禀老爷。他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屋里的板凳就奔了出去。
“那败家子呢!让他给我滚出来!”他站在天井里嚷嚷。
牛氏被惊醒了,披头散发的奔到院里,跪着只扯吴进绅的胳膊,嘴里喊道:“老爷,您就饶了业儿这一次吧?他都够可怜的了,被人关了这么许日子,才被放出来,还惊魂未定呢,您就要打……就算是要打,也不能用这个啊!这下去可是要了他的命了!”
吴进绅气得直甩她手,嚷嚷道:“你个慈母多败儿!都是你平时没管好他!”
吴敬业在房里抖得如同米糠,只反锁了门,死活不敢出去,他扯着脖子喊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儿子这也是被人骗了!儿子并未买凶劫人!”
接着便将自己和隔壁凤夕小娘子的事全都给说了,说道最后哽咽道:“儿子在那庙里被人药倒,只迷迷糊糊的过了多日,人喂什么吃什么,连喝了几日米糠,整瘦了一大圈!儿子此番可遭了老罪了!”
吴进绅听他说的可怜,又猜疑赵九原就与宋掌柜勾结,便信了他的话,如今若真不是敬业雇佣赵九,那就定然是宋狗贼的阴谋了。家人又来报,说隔壁毛家走了个干净,毛氏夫人凤夕没回来不说,连上门闹事的婆子连带着门子都跑了。更落实了他的猜测!
吴进绅哀叹一声,扔下板凳,一腔怒气无处发作,只觉得心潮翻涌。他强压下喉头的腥味,脸色白了又白,唬的牛氏手足无措,呐呐的不敢再言了。
正忙乱间,外间又有人来报,说是定王世子妃上门,要见先生。
吴进绅大惊,却不敢不见,忙撇下后宅混乱,直奔正堂。
正堂上浮霜与顾寒之坐着喝茶,她左顾右盼,见吴进绅来了,便笑道:“吴先生这宅子可真漂亮。”
吴进绅心中有鬼,不免心惊肉跳,忙道:“没得!没得!这宅子普普通通,我不过是租借而已。”
浮霜瞥了眼他的脸色,那苍白无力的模样,比起十多日前,在别院中时竟是老了有十岁!她心中好笑,嘴上却说:“先生这是怎么了?病了?”
吴进绅忙一个哈哈岔了过去,只道:“郡主此番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哦,是这样的,”浮霜懒得再与他浪费时间墨迹,只敛神正色道,“眼看着就是清明了,清明祭祀,各家均有馈赠,我想着,既然王爷让我来润州结交权贵,不如趁清明时节先投石问路,给定王麾下每位重臣府上先送点薄礼,观其态度,再做决断,因此需从先生这儿取些银子。”
听闻是来要银子的,吴先生魂都飞了,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一万两黄金失盗,这头便来要钱?不是逼他上绝路吗?
他抖抖霍霍的说道:“郡主……是否等豫州来信示下再说?”
浮霜立刻挂下脸来:“怎么?吴先生这是不给?我方才的话可不是征询先生的意思,而是命令,吴先生莫非以为自己做得了我的主了?”
吴进绅浑身冷汗直下:“不敢!不敢!只是郡主突然授意,我不知如何把握,没有王爷示下,我也不敢轻易动那笔钱。”
“好啊!”浮霜怒意勃发,起身道:“王爷命先生替我来管账,先生倒还真将自己当成守金库的狗了不成?我要用钱还需你批示?什么都由王爷从蜀中示下,还需我坐镇江淮作甚?”
吴进绅又羞又怕,口中只道:“小人实在不敢自传,请郡主莫怪!”
浮霜故作大怒,衣袖转身便走,只剩下句话:“你若请示便自去,我只管清明跟你要钱!”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顾寒之似笑非笑的也跟了出去。
吴进绅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又惊又怕,他不敢真向睿王通报金子失窃的事,可若是霜郡主清明拿不到银子,将事捅破了,岂不是大家都要玩完?他浑身发软,两眼发直,胸中再也憋不住了,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众丫鬟惊慌大叫,牛氏奔进来也唬的不行,嘶喊着叫人喊大夫。
吴进绅被人抬进屋去,已是两眼迷离了,他只觉得天晕地转,有人来又有人走,断断续续的哭声,直到一罐子苦药给强灌了进去,他才缓缓转醒。
只见屋里站着的众人,妻子眼睛哭得跟桃似的,儿子瘦得两颊都凹了进去,几个家人稀稀疏疏的。
他缓缓的长出口气,却听一旁的大夫道:“吴老爷的病是气急攻心,没有大碍,只不能再生气犯急了,且好生调养着,静躺数月方能好尽。”
牛氏千恩万谢的送了大夫出去,吴敬业抽拔着站在老爹面前,噗通一声直跪了下去:“儿子以后再不敢犯浑了!父亲且保重身子。”
吴进绅张嘴想骂他,却又不知该骂什么,宋狗贼的奸计连他都诓了,又何谈敬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