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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帮的帮主副帮主有伤在身,出面待客的是小戴军师、堂主张有福,还有镖局、布庄、客栈等店铺的管事,一进大门,就感觉到沉重的哀伤,入目不是白色就是黑色,还有一班灰衣道士唱唱跳跳做法事。
林菊子领着年纪跟她差不多一般大的一群女娃穿梭着端茶送水,不少人指着她头上的白布绷带指指点点,她也浑然不在意,命都是捡回来的,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司仪唱了常得贵师徒的名,小戴军师和张有福立刻出来接着,请入灵堂上香祭拜,邓小虎兄弟俩就在灵前的火盆边坐着,不断往里丢元宝和黄纸,常得贵师徒上了香,他俩便叩首答谢,哭上两声。
何素雪见惯了生死,自认是铁石心肠,但在看到棺木中的王石头遗容时,仍是止不住的心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往下流。
人间已是四月天,早晚天凉,但白日里气温还是比较高的,小戴军师把王石头照顾得很好,帮里存的冰块都搬了出来放在棺木周围降温,还请道士给化了妆,所以至今人还是栩栩如生。
方灵走出来,扶了何素雪到女客的位置劝她节哀,焦婶和花婶也在一旁抹眼泪,不断说着小石头的好,那娃懂事乖巧又勤快,曾经深得婶子们的喜爱。
说着说着,大伙又是一阵哭,后来席面上来了,也没动多少筷子。
期间听到司仪唱赵本真的名字,还引发了一阵轰动,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出去看,方灵见何素雪坐着不动,和她娘亲对了个担忧的眼神。
厢房门口突然一阵骚乱,赵本真从人群让出来的小道大步走进来,忽略破坏形象的脸,他整个人意气风发,潇洒俊逸,崭新的将军袍服好像会闪光,看傻了一群女人。
方灵立刻很有眼色地让出自己的座位,婶子们也都站了起来,口称赵将军。
赵本真大手一扬,“婶子们不必客气。”军袍一撩,就在何素雪身边坐下,将一只荷包放到她手里。
何素雪抬起微肿的双眼望着他,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清澈闪亮,他忍着拥吻她的冲动说道:“送你的小礼物,昨天忘了给你。嗯,爷这就出城了,你万事小心。”
他想说些节哀顺变的话,又觉得苍白无力,王石头是俩人的小伙伴,此刻都是心痛难忍,让她哭出来还好受些,憋在心里得把人憋坏了。
何素雪捏紧了荷包,朝他点点头,“你也小心,去吧。”
赵本真幽暗的眼眸从她唇上划过,起身走了,何素雪淡定地收好荷包,对周围的各种羡慕嫉妒视若不见。
所以说,秦玉美还是失策了?否则赵本真又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礼物,大大方方地表达爱意,这是要堵人家的嘴,还是要安她的心?两者都有吧。
何素雪心里没那么堵了,拿起筷子告诉方灵:“快点吃,一会回去还有事做。”
赵本真都开拔了,行走军医们的命令还会远么。
吃了席,起了灵,把王石头送出南城门,常得贵便带着江南药铺的人回转,关了铺子开了个小会。
征召令已经到了常得贵手上,除了林有文、方再年、两个厨娘和杨老汉,其余人等全部在征召范围。
常得贵把人分成三组,他自己带毛永盛林志通,关有树带毛永青李业春,何素雪带方灵、王小九和高小平。
何素雪这组是在中军帐的,常得贵和关有树则分到下面不同的部队去了。
手术室的器械被分成四份,一份留家里备用,每个小组各得一份,光是器械包敷料包还有各种药,就得装满一辆车。
天黑之前,一切准备妥当,秦仁和踏着夜色带来三辆牛车,把人和物资一块拉走。
行走军医们早就发了军服,伙计中除了方灵,其他人还穿着江南药铺的石青色衣裤,不过都得了一块证明身份的小木牌。
牛车速度比马车慢了不止一星半点,何素雪掏出银壳怀表看了看,足足用了半小时才出了北城门。
方灵凑过来,低声问:“早上送的那个?”
“是。”何素雪摸着表壳后面的雪字,笑道,“应是一对,来吧来吧,说你羡慕嫉妒恨。”
“嘁,得瑟得你。”方灵扭开头,心说总算笑了,礼物也收得这么心安理得,俩人应该没闹矛盾吧。她又哪里知道,问题不是出在何素雪和赵本真身上,而是别人打了鬼主意。
何素雪斜视着脚边的包袱,里面有自己的回礼,一个很薄很软的牛皮背包,虽然没有怀表贵重,但也是自己的一片心意不是,跟自己身上背的也是一对哩,情侣包配情侣表,多时尚,多甜蜜。
坐着牛车赶夜路,说实话一点都不好玩,慢不说,还危险。
月光不给力啊,灰蒙蒙的,秦仁和还不准点灯,车夫瞪大了眼睛,还差点走到沟里去,搞得车上的人都得帮着看路,及时提醒车夫回归正道。
何素雪让自己的组员轮流睡觉,有一个人帮着看路就行了,到了营里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睡呢,现在能睡就睡。
常得贵和关有树听见这话,也都嘱咐伙计们抓紧时间睡觉,还得把毯子盖好,别让自己着凉了。
小羊毛毯子一人一床,这也是江南药铺的标配,染成深绿色的羊毛织成的毯子,有一米二宽两米长,是赵本真庄子上的出品,他叫人研究了多年,纺出来的羊毛线还粗得刺人,织毛衣不好穿,但织成毯子行军旅行时用下,还是可以的。
何素雪的组里,王小九自告奋勇看路,何素雪便裹着毯子,和方灵紧紧挨着闭眼调息,没一会就睡着了。
实在是困,昨晚她没睡好嘛。
一直到了城北大营门口,王小九才把人喊醒,有军士上来仔细验了身份牌,发现有两个小姑娘,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放行后,何素雪听见军士们嘀咕,说小何大夫原来长这模样,小胳膊小腿儿的,一点不像杀人不眨眼的女罗刹。
何素雪默默咽下一口小血,心道姐是大夫,救人不杀人,怎么就成女罗刹了,这流言也传得太不靠谱。
三辆牛车被带到大校场的一个角落,秦仁和把人和车交给刘建校尉,自己跟常得贵打声招呼,便去缴令。
刘建也是老熟人了,最近被抽调到秦仁和的辎重营,也有带教秦大公子的意思。
江南药铺分到一个帐篷过夜,大夫伙计还有三个车夫都得睡在一块,这会儿何素雪才知道,敢情车夫和牛车也都分了组。
俩小姑娘把自己的随身包袱和药箱拎进帐篷,隔出一个角落,然后一床毯子铺地,一床毯子挤着盖,身边围着自己的师长和兄弟,也没啥好怕的,一觉睡到天亮军号响。
俩小姑娘互相帮忙梳好结实的蜈蚣辫,像男子一样盘到头顶,戴上布军帽,跟外面的小兵也差不多。
校场里没有水,男人们都到附近的人工河里洗漱,高小平打了一小桶水回来,何素雪和方灵分了洗漱,就有伙头军挑着馒头稀饭进来,吆喝着开饭了。
江南药铺的人手一个钢质海碗汤勺,特别轻便,也特别惹人注目,石宇诚看着自己的青花海碗,直叹气,“常大使你不厚道,有好东西也不拿出来和大伙分享分享。”
常得贵无辜摊手,“我也是昨天才看到,徒弟们和二掌柜弄的。”
何素雪走出帐篷,才发现这个角落好多熟人,全是城里数得着的大夫,他们也都带着自己用惯的徒弟和伙计,组成一个个小组。
大夫们地位是优越的,等他们都打好饭,才轮到伙计们和车夫,空地上蹲了一大片人,稀里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伙头军发了四个馒头和一碗粥,何素雪把馒头全领了,粥只要了半碗,多了她也吃不完呀,馒头用油纸包好还能留着填肚子。
本以为可以看一场点将好戏,谁知饭一吃完,刘建就派了军士领各个小组到各个营中报到了。
常得贵走之前还特意交待小徒弟:“凡事别强出头,做好你的本分就可以了,别像上回似的,分不清主次。”
何素雪低着头讷讷答应,好吧好吧,本大夫记住了,救人不杀人,咱是军医,不是军爷。
何素雪要去中军帐,留在最后由刘建亲自带过去,车夫也熟了,姓张,是临时征来的民夫,大伙就喊他老张。
牛车在军营之中穿梭,沿途所见军士们都在打包,动静却不大,一个个沉默而迅速,一些动作快的已经整好队出发了,整个军营显得气氛紧张但井然有序。
牛车停下来,何素雪听到耳熟的马儿嘶鸣声,扭头一看,是赵本真的枣红马,哈,真是聪明的好孩子,居然认得本大夫了。
赵本真披挂整齐从帐里出来,甲胄护住全身要害,要不是身材和脸上那三道红痕太眼熟,一下子还认不出是他。
诶?后面的应该是他的亲兵吧,怎么好像冬生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