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墨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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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说了香盘,朱鹮便不敢用带来的香炉——那小东西看着虽不起眼,却是洪熙年间的御赐之物——用香盘燃了香后,一缕轻烟伴随着淡淡的清香袅袅升起,因在香盘上调制的图样,隐隐勾勒出了一朵极朦胧的花,且还缓缓飘荡

    闻着那香气,朱鹮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静下来了

    但是,点了凝神香,她们的姑娘却没有照着预定的打算读书写字,反而只是坐在那儿,静静的托着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困难的难题

    虽是小小的年纪,当她静坐在那儿,身上的某种气质就更加醒目了

    朱鹮直觉这气质与过世主母的雍容典雅不同,显得更加平和宁静但黛玉身形纤爆眉尖若蹙,看着实在惹人爱怜,难免就让朱鹮想起重病在床时依然风华出众五官与黛玉有**分相似的过世主母来

    想了一会,朱鹮大胆的对朱鹭道,“明儿姑娘若是再出去,可得轮着我来陪了以前我们虽能出府,却也没有坐船走过这么远的路呢姑娘不是说,这条河是以前一个大昏君修的?修得那昏君都丢了天下想来这河定然厉害得很”

    之前,几个丫鬟也只在船舱这一块往来,一样没到外面好好的看过

    朱鹮这么说,似乎是有道理的

    但黛玉听见,却凰脸,“我何曾说过这河厉害的话!且我念了醉吟先生的诗,哪里是那个意思了?那样意思浅近的诗也能听错,以后可再别说和我一起读了几年的书!”

    朱鹮就不好意思

    朱鹭知道朱鹮意思,忙接道,“我们虽陪着姑娘读书,可没姑娘的聪颖,不过就是略识了几个字罢了今儿姑娘和大爷二姑娘两个在舱板上说的那些话,我就没怎么听明白只是,不过是散心罢了,兄妹之间便是一时吵嘴,转眼也就好了姑娘身子才好,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其实,直到最后,兄妹几个人也完全没有吵嘴因粮船船队后来驶得近了,姐妹两个自然也就回来了就是青玉抱怨了两句,可也绝不算是吵架

    朱鹭这么说,只是不想让黛玉劳神罢了

    她没怎么听明白那些话是真的,听出那些话里有机巧,可也是真的

    黛玉也没纠缠,只是有些疑惑的问,“我记着,以往说青玉是由越姨娘用《女训》《女诫》给启蒙的?”

    朱鹭暗道一声谢天谢地——

    姑娘总算发现了!

    也是,那二姑娘哪里有半点《女训》要求的柔婉顺从?

    可惜,黛玉虽然疑惑,却并不打算就此训斥青玉问了一声,也就做罢

    这有两点原因,其一,今天的事至少让她再次确认,青玉应该是当真亲近她其二,她自己就不怎么遵守《女训》《女诫》这类东西,就是想说都没法说

    说得不客气点儿,黛玉那装了无数诗词文章的脑袋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东西的完整篇章!散落的句子还被黛玉无数喜欢的诗词文章给压到了最底下

    否则为什么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黛玉有才,所以她非冲楚的知道,哪怕不过是在一个朝代之前,在二程朱夫子生活的宋朝,女子的束缚也远没有现今的多

    这不是古礼,也不是圣人原意

    黛玉不愿意多谈那《女训》之类,也不想粗暴的对青玉的奇异之处追根究底

    相比之下,墨玉的态度更让她在意他看到船队之后的那番话,到底还是让黛玉确认了,这个继兄似乎非常认真的,想要教育自己

    因为现在的她让他不满?

    而且他年纪也一样不大,却似乎知道每年运纲粮的船队的“耗损”背后,有着别样的影子……

    虽说巡盐御史有监察辖地百官的职责,并且可以直接奏报御前,可难道她的父亲,会这么快就把这些官场上的东西都教给他吗?

    可惜这些东西又连问都不好问了——朱鹭朱鹮她们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黛玉收了满腹疑虑,知道侍女们担忧的她,干脆继续起之前的问题来,“醉吟先生的诗,只听‘至今千里赖通波’一句,也该知其主旨了罢?都说饮水思源,唐宋至今,对这河仰仗甚多,我们如今不也是如此?若还要斥之为祸乱之源,可就当真……枉读了诗书”

    朱鹭朱鹮诧异

    黛玉这话,似乎另有所指中间那个停顿,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但她们无法肯定,黛玉这另有所指,指的是谁,是什么——那显然也不是对丫鬟的训斥,而是自己的感慨!

    幸而这时雪雁进来了

    她显然不知道这房中原本在说些什么

    朱鹭见了她就松口气,“雪雁你又跑到哪儿去了?”

    “我可不是去玩了”雪雁首先否认这个,“大爷让他身边的寒秋叫了我去,说是他新近写了些读书笔记,是老爷布置的功课因姑娘也是老爷教出来的,就想拿那些读书笔记来给姑娘瞧瞧”

    “哦?”

    黛玉回了个单音正要说什么,但她很快就注意到,在雪雁的转述里,她的继兄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仅仅是一个宣告,一个通知!

    她心底就有些不快

    在她不算平顺的人生里,却也没几个人对她用过这样的态度连她的父亲,在她知事了以后,和她都是有商有量的唯一一个摆明了这种态度的,是她印象中最为糟糕的王夫人

    不过,黛玉没有拒绝,只是慢慢的道,“以兄长的性子,想来不是让我帮他做课业……看来是有打发时间的东西了”

    黛玉这话像是一个预言,接下来的时间也确实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青玉每天都会在风平浪静船行平稳,河面上又空旷的时候来找黛玉出门,而墨玉也都会安排好一切,不让闲杂人等冲撞她们姐妹两个

    但他自己,却没有日日陪伴了,仿佛是证明了“功课紧张”

    即使是陪在姐妹两个身边,也往往只是说些沿途的风土人情——大半是书上看来的

    黛玉觉得,青玉有自己的打算,可惜,墨玉往往能对青玉的要求乃至于小小挑衅轻易驳回,将话语权掌握到自己的手中青玉很快就认识到,这个做哥哥的对妹妹们并没有什么宠溺放纵的心思,倒是更乐意做一个“严兄”,于是也就变得不怎么热衷于和他交流了

    黛玉不再需要努力的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做调节,每天的散心也就成了真正的散心

    而墨玉每天送到她面前的读书笔记,也不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相反,大概是考虑到她六岁这个年纪的阅读量,墨玉的读书笔记,每次都是用平实的语言复述的史书野史中某个名人的故事,而他个人的心得,其实已经在复述的语言用词中表露无疑了有时候甚至都不用在后面附上评论

    ‘不是夫子的一字褒贬,文采也自不足,但以言寄情,倒是人人都能做得’

    大约十日之后,将墨玉这一日的笔记慢慢看完,黛玉在心中默默的做出如此评价只是和许多话一样,六岁的她不适合将之说出口

    她事后回忆时,早觉得自己在舱板上和兄妹两个说的话有点超过了

    “大爷写的东西倒是有趣”

    见黛玉沉思,最是大胆的侍候笔墨的雪雁开口了

    作为伴读侍女,她也一样认得许多字,“先生教姑娘的时候,那些之乎者也的话,每次都听得我糊里糊涂,本以为大爷写的东西也是一样,谁知道连我这样的也能看懂倒像是……像是什么来的?”

    黛玉看她一眼,淡淡道,“小说家合残丛小语,近取譬喻,以作短书,治身理家,有可观之辞”

    雪雁便笑,“姑娘这么一说,我又不懂了”

    一边的朱鹭却从黛玉的语气中听出问题,“姑娘不喜欢这些?”

    “也不是不喜欢”黛玉道

    ——若是完全不喜欢,她的评价就不会那么客气,直接引用夫子的话,直接来一句“君子不为”了!

    顿了顿,黛玉似乎意义不明的接了一句,“兄长用心良苦”

    话是这么说,但朱鹭听不到其中有半点喜悦欣慰之类的情绪

    “姐姐”这时候,青玉来了,“哥哥怎么用心良苦了?”

    她一眼瞥见了黛玉面前摆着的书卷,也显然听见了黛玉之前的话

    青玉来黛玉这里素来来得勤,而黛玉也不在意

    因是在容易让人气闷的船舱之内,她甚至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开着门的,只在门上挂帘子遮挡视线反正外面也有婆子守着

    若是青玉来,只要没关上门,她可以自己进来,无需通报

    当然就算是来得勤,青玉也不至于占据黛玉的大部分时间她也会读书,而且是自己偏好杂记游记一类这点黛玉自然也知道——越姨娘并不会为青玉准备什么书,这些都是她在行李里带上,原本准备用来散心的,而青玉借走了去看

    是以,青玉碰上墨玉的笔记,这还只是第二次

    毕竟墨玉没有把笔记交给青玉,而黛玉也不会那么做

    黛玉不过小小沉吟一下,就再次打开了笔记,道,“这次说的是王摩诘讽五柳先生,倒是把两人都说了一通”

    青玉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来——这谁翱

    她的心中,也着实是叹了口气

    这几天,黛玉至少用自己的言行教了她一点——名讳名讳,所谓的“名”,都是要“讳”的!有字的称字,有号的称号,这才是礼貌

    问题是,她原本所在的后世,谁还记得什么字艾号啊的?

    实在是不习惯啊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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