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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后,小河村又进入了忙碌的节奏,家家户户晾晒忙,晒的是蘑菇、木耳、山药材,各式各样。
晴空万里。吕氏将竹篾子编成的晒席铺在院子里,一篓篓的蘑菇倒在晒席上,吕氏一个个地检查是否都是可以食用的。
吕氏今儿个倒没有去山上采蘑菇,带着夏竹在家晾晾晒晒昨儿个采来的。姐弟三人兴致正浓,一大早就背着背篓上山去了,说是今儿个依旧去那地儿采,好似瞧着那边的人不多,想着今儿个能多采点,也能好好地过个冬天,天天有热汤喝。因着昨儿个的蘑菇汤,味道鲜美极了,虽然晒干了味道没有新鲜的好,但聊胜于无。
吕氏翻整着一堆堆从篓子里倒出来的蘑菇,又一遍遍地教着夏竹认,认蘑菇。夏竹倒也没有认真的记着,她的心里现在只想着这些白木耳。夏竹简单地将毛木耳摊在一起晒,看着边上堆一起的白色的木耳,又有些发愣,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怎么会没有人要?
“娘,这个白色的木耳,咱们村里有没有拿去镇上卖过呢?”夏竹呆呆地盯着手里的银耳,问着吕氏。
“你说什么?这白木耳,有谁会拿这不要钱的东西去镇上卖呢?哪有这功夫耽搁呢。”吕氏不明白地看了眼夏竹,不明白自己的小闺女为什么这般问。
“呃,那也没有来收的这些的?那些个小贩走货郎的?”夏竹呐呐地问着。
“你这孩子,今儿个怎么就一个劲儿地问着这个了。这些都是山上不要钱的,那些货郎怎么会来收。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满山都是,价钱又卖不高啊,晒干了就更加没有多少份量了。像咱们家这样的,倒还不如存着,炖汤给孩子解解馋,毕竟买不起肉,喝点蘑菇汤也好的。”吕氏手里不停得整理着、翻晒着。
“娘,要不咱们拿去卖卖看吧,好不好?这些个白木耳都给我晒吧。”夏竹一脸讨好。
“你想折腾些什么?这都不一样吗,娘这边晒着就好,你有空来翻翻这些都好了。”吕氏不以为意。
“娘,才不是呢。我是说这些白色的木耳我来,给我晒,我晒好了拿去卖。我还让小哥今儿个可得给我多找些呢。”夏竹细细地解释着。
“呵呵,行,你们倒是能折腾,你搬去另张晒席上,自己去折腾去吧。要是能换钱,都归你们。”吕氏笑着,很大方地挥挥手,给了夏竹一张晒席,由着她去折腾。吕氏不以为意,想来那么点白木耳,晒开了也没有多少,换不了几个钱,让夏竹找点事儿做做也好。
“谢谢娘,嘻嘻。”夏竹说完便向厨房跑去,出来时手里拿了把锃锃发亮的菜刀。
吕氏纳闷着夏竹怎么突然往厨房跑去干啥,听着身后有响声,转过头来瞧瞧究竟。“小竹子,你这是干什么呢,拿把菜刀干什么,还不赶快放下。”吕氏一看到夏竹拿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吓得立刻站起来,顾不上眼花,几步上前,一把夺过菜刀。
“娘,你怎么了?快坐下,有没有好些?”夏竹看着吕氏颤巍巍的,吓坏了,赶忙扶着坐下。
“娘没事了,只是突然站起来,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些头晕眼黑的,坐会就好了。对了,小竹子,你拿把菜刀干什么,可把娘给吓坏了。”吕氏不以为然,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村里好多人都这样。但是夏竹大约知道,吕氏是长久以来营养不良。哪怕现在家里多的就只剩下野鸭蛋了,吕氏也是不舍得吃一颗,总说自己早就已经吃过了,夏竹想着不由地一阵心酸。
“娘,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将这些白木耳的黑色的根蒂去掉,想着好看些。”夏竹不免有些自责,轻声地解释着自己的鲁莽。
“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儿。娘这是老毛病了,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只是起的急了,下次注意就好了,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毛病的,算不得什么事儿。行了,去娘房里,将剪子去拿来,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许动刀子,伤着自己可怎么办?下次不许了,要用什么告诉娘,娘可以帮你。”吕氏觉察到了夏竹的自责,安慰着。指着屋子让夏竹去拿剪子。让夏竹找点事儿做,也不用在这瞎想。
“娘,我自个儿来就好了,再说我也不小了,你坐着歇会。”夏竹贴心地道。
夏竹拿着剪子出来,怎么都不让吕氏起来,硬是让她再歇会。吕氏本想着起来帮帮夏竹的,不让她懂剪子的,怕一不小心伤着她自个儿。但夏竹坚持,吕氏倒也不反对了。想着自个儿就这么一个家,想娇惯着也是害了她。再说了,在村里,4岁真的已经不算小的了。她们家的夏竹,家里已经算比较惯着她了,又是最小的,什么活儿也轮不到她。既然自个儿的小闺女难得的不犯懒了,倒也由着她勤快了。
夏竹一手抓过一个白木耳,凉丝丝的,软软的,抓得手心痒痒的。另一只手小心地拿着剪子,对于夏竹来说剪子有点大,小心地剪去黑色的根蒂,刚刚好,不浪费。取了木盆,吕氏帮忙舀了水,夏竹将剪去根蒂的白木耳,倒进木盆里,洗净、沥干,重新放进竹篓子里。
夏竹小心地将竹篓子里的白木耳倒在晒席上,一朵朵地摊放好。夏竹帮着吕氏将蘑菇分分类,整理在一起,尽量多地做些自己能帮的上的。吕氏又在一边,一遍遍地重复唠叨着这是什么菇,可食用。夏竹知道这是吕氏作为娘的一片苦心,已经教导了三个孩子,倒也认认真真地学着认蘑菇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
夏竹不时地去翻动下白木耳,用手轻轻地捏捏,夏竹想着将白木耳整出个最简单的花形至少能看起来像个花样儿,想来这样子应该会文雅些,也可以多换点钱啊,文雅的银耳总能多换点钱吧,无利不起早。
母女俩的一天也就在分类、翻晒蘑菇中打发过去了。日头渐渐弱了,吕氏也将晒席上的蘑菇都收进去了。
夕阳西下,鸟倦归巢,早出忙碌的村民沿着泥泞的乡间小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村尾的小院子旁,一位母亲站在那,不时的张望着。那是吕氏站在院门旁,翘首企盼她那应归家的孩子,身边还有个小小的身影同样也盯着前面。终于,三个瘦弱的身影出现了,背着小竹篓,步履蹒跚,想来是走了不远的路了。吕氏小跑着上前,替下文佑的小背篓,小声地喝斥着,满脸心疼。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今天走了很远吗?娘不是不让你们走太远的吗?娘都等得着急了,又不能满山的去找你们。明儿个就别去山上了,家里的蘑菇够多了,再多就没地儿晒了。”吕氏一脸心疼,怎么说也不让去了。
“娘,没有很远啦。昨儿个咱们采的那片,都已经被人采过了。我们就往里走了点,但是也没有很多啦,只是小弟真的累着了,那么远的路还自个儿背的竹篓子,想来肩上都勒出两条红印子了吧。”春兰解释着。
吕氏听着赶忙放下竹篓子,要拉开文佑的衣裳,看看到底怎么样了。文佑猝不及防,一把被拉开了,两条红红的印子,吕氏不由地红了眼眶。吕氏要去看文弘的肩,文弘死捂着,直说着没事儿的。
“你这孩子,自个儿的娘看看又怎么样,这里又没有外人。”吕氏以为文弘害羞,不想让她瞧瞧。
“娘,我真的没事,晚点爹就回来了,咱先做些吃的吧。”文弘死捂着不让看。
春兰趁着文弘没有防备着她,一把拉开,疼得文弘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吕氏看着文弘的肩上,两天红红的印子已经磨破了皮,难怪捂着死活不让看。文弘的竹篓子,蘑菇压的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缝隙。吕氏拿了衣角擦擦了眼泪。
“娘,其实不怎么疼的,我是个男子汉,这点磨破了皮,又算不得什么,谁做活会没点伤的。”文弘小声地说着,好像磨破的皮的不是他,反过来安慰着吕氏。
“大弟……”,“哥……”兄妹几人忍不住叫出了声,心里满满的心疼,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咱文弘长大了,娘这心里啊高兴。但是你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让着你的家人跟着心疼难受,我们这心里啊,是憋屈的慌。娘觉得自个儿没用啊,让你这么挖空脑袋地想着多做点。但咱家也一点点的好起来,不是吗?咱不能心急,慢慢地好起来,咱总能等的到的。”吕氏柔柔地说着,兄妹几人早已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低泣着。
“娘,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们担心的。也是我贪心了。”文弘看着一个个为了他心疼哭泣的家人,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样。
依旧是一碗浓浓的蘑菇汤,鸡肉香,原汁原味,留香于唇齿之间。阵阵暖意在心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