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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回来了。先坐下喝点茶吧!
罗娴娘从容不迫地款款走到屋内的小几边上。
那里已是泡好了侯爷爱喝的云山毛尖。
芊芊玉指捧着白底青花雄鸡的瓷杯,于端庄贤良之态中更显出几分清丽妩媚。
苏淮背向着罗娴娘。
听了这话,原本怒气冲冲的姿态,此时也微微有一丝松动。
“搁着吧!”
罗娴娘似乎对侯爷的怒气无所觉察一般,反而接着笑吟吟地嘘寒问暖。
“昨夜下了一场雨,不知侯爷,可歇息得如何?”
“妾身才给侯爷做了一件新袍子,等会儿侯爷若得空,不如试试吧?”
苏怀面色沉沉,却是一撩下摆,坐在了软榻之上。
手上的包袱就朝榻上小几一撂。
罗娴娘眼皮微抬,眼角就扫到了那包袱。
目光微闪烁,心里猜测着这是何物。
“侯爷不想喝茶,妾身才吩咐了除下,炖了侯爷爱喝的竹荪鸭丝汤。现下火候正好,不如喝上一小碗?”
苏淮眉头拧紧,沉声说道,“不必了。”
罗娴娘一点儿也没有气馁,笑容反而更深了。
“那……”
苏淮却是目光沉沉,望着地面,过了几息的工夫。
突然出声打断罗娴娘。
“当初那罗府大房派人来,给你传了什么话?”
罗娴娘心中一跳,心念电转。
既然侯爷会特意问起,想来,一定早就打探了仔细。
若是自己故作不知,东拉西扯,说不定还会惹得侯爷恼怒,不如实话实说了吧……
罗娴娘眼皮低垂,似难以启齿。
“就是,就是,大伯母临终前吩咐了大堂嫂几句话。大堂嫂,就以为,能拿住了把柄,要跟妾身开口借几万两银子。”
她边说,目光委屈地盯着地面,眼睫轻颤,红唇微抿。
“侯爷是晓得的,当初……也是妾身的福气,蒙侯爷不弃,这才有幸得以嫁到侯府。先前大伯母在生时,也曾经讨要过几回财物或是人情,全都是小事,妾身用自己的嫁妆添上也就罢了。”
“妾身一直不敢跟侯爷说,也是不想让侯爷为这件事心烦……”
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隐隐带上了哭腔。
几滴晶莹的泪花,从眼眶中滚落而下。
可不是有些熟悉的柔弱堪怜。
可原本能引得他爱怜的画面,此时看上去,却有些个刺心。
苏淮冷笑一声,抬手就把那包裹扔将出去。
“你说的把柄,可是这个么?”
正摸出一方素帕拭泪的娴娘,一抬眼便瞧见,那微微散开了隙缝的小包里面,露出了一角的石榴红缂丝的布料。
不由得浑身一震,如遭雷劈。
这,这不就是……那年,自己在花园子里遇见侯爷穿的那一条吗?
不是说,在大伯母手里拿着?
现下应该是在孙氏手里,怎么会落到了侯爷这儿?
再顾不得现演技,娴娘赶紧上前捡起那个包袱,略有些慌乱地打开。
果然,里头可不正是那一条,石榴红的八幅湘裙?
那长裙的一角,还有些微皱。
整体的颜色陈旧了,上头甚至还落了些可疑的污迹……
罗娴娘目光所及处,脸刷的就红了。
“侯爷,怎么会,怎么会?在您这儿?”
她心里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心生疑惑。
苏淮冷着脸道。
“自然是从长宁侯府大房那里弄来的!”
罗家大房,心怀叵测,欺人太甚!
不管罗娴娘如何,他们这般算计,就休要怪自己心狠手辣!
苏淮眉目含煞,目光从地上的女人和证物上移开。
原本自己一直以为是天缘巧合命中注定的佳话,让罗家大房这样一掺合,却让人有些反感腻歪起来。
正如面前这个女子。
罗娴娘红着脸,眼中含泪,满是感激崇拜地望着自家侯爷。
“侯爷,我也不知道大伯母居然还留着这个!当初一听,就慌了神儿,生怕有损咱们侯府,和侯爷的声誉……一激动,就……却是苦了大姐儿,没足月就落了生……”
罗娴娘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着。
含泪的一双大眼睛,却一眼也不眨的盯着苏淮,急切地想要说清前因后果。
心里却想,原来侯爷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这才显得有些阴晴不定,总也不进自己的房吗?如今,这件要命的东西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里,早知这般容易解决,就应该早点告诉侯爷才是,何必自己放在心里?
毕竟,当时,也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呀……
苏淮望了罗娴娘一眼,不动声色地说。
“娴娘说说,为什么你一直声称亲如母女的大伯母,会做出要挟之事?”
先前的田溪人贩案,身为主审的他,可是清楚记得。
娴娘的大伯母杜氏,就是掳掠罗姝娘的幕后黑手。
如今杜氏已经死无对证,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所图为何。
可是,不知道是否他多心。
杜氏的所作所为,似乎隐隐地都与他相关。
罗姝娘是他的第一个未婚妻。若是没有从小被掳掠,现在早已是他成婚多年的妻子了。
而娴娘,和自己在花园中遭人算计意外相识,有了一段婚前风流。
现下看起来也约摸是杜氏的处心积虑!
不然,好心帮衬侄女儿的伯母为何要藏起这样一件龌龊的东西而作为要挟?
毕竟,就算他和罗娴娘已是明媒正娶。假如婚前这段故事揭发出来的话,也会大大有损长宁侯府的名誉,而身为长宁侯府主母的娴娘,势必也没脸面再出去与人交际。
所以他现在怀疑的,不仅是杜氏,还有自己的枕边人。
过去几年里,娴娘和杜氏一向交好,娴娘在自己耳边提到杜氏,也全都是溢美之词,现下突然表面上的盖子被揭破,原本杜氏是个黑心毒妇,那是否,娴娘也并不清白?
何况还有三皇子曾经跟自己提过的那些事儿……
罗娴娘心里咯噔一下,心思快速飞转。
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出委屈受伤的表情。
“妾身也不知道大伯母是怎么了?从前伯母一直是非常贤良慈善的。想必,想必是这些年,大房一直无甚起色,而,祖母一直是想把大房分出侯府去,大伯母自觉走投无路,这才出此下策吧?”
在杜氏自尽之前,罗娴娘一直以为自己跟杜氏是各取所需的好队友,根本没想过杜氏死了还不忘记狠狠地敲自己一闷棍。
“哦?这么说不是你明知道她心思诡秘,还要与之虚以委蛇么?”
罗娴娘面上震惊。
“怎么会?大伯母比我年长许多,一向对我关爱有加。侯爷也是晓得的,我的嫡母几乎对我不闻不问,所以妾身也只能跟在大伯母身边……”
苏淮望着罗娴娘的目光好似刀锋一般尖利。
“这么说,杜氏派人掳走你的二姐,你并不知情,而且,杜氏也不是为了你做的了?”
罗娴娘更是吃惊瞪大了一双明眸,急急道,“侯爷何出此言?”
“大伯母虽然对我还算得上照顾,但哪至于为了我铤而走险,做犯法之事?更何况,当年,我的二姐出事之时我也才不过三四岁。”
苏淮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那个时候你三四岁,可你的姨娘正是青春美貌正当安乐侯爷的宠爱之时。”
后头的话不言而喻。
罗娴娘不由得心中一凉。
咬牙就跪到了苏淮的面前,垂泪道,“侯爷何出此言?二姐走失那年,我的姨娘不过入府几年,月例有限,虽然也得过父亲的但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收买歹人?”
苏淮不大相信地微微一笑。
“娴娘这话就不尽不实了。你我已成夫妻,自然要坦诚相待,即使是你的姨娘做下的,也与你无关。难道我还会因为你姨娘的事,休了你不成?你若是知道什么,倒不如早点说出来,还能早些解决。莫等到事情无法阻止之时再说,那就难免迟了。”
苏怀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那包袱里的裙子。
“就比如说,万一当年事发,再有人像罗家大房那般向你讹诈……上回是侥天之幸,你们母女这才平安,可也是遭了大罪。若是早告诉本侯爷,那罗家大房,哪敢这般嚣张?”
罗娴娘目光闪烁,心中念头反复不定。
一会儿觉得可以依靠面前这个看上去似乎无所不能的男人。
一会儿又心虚胆颤,生怕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罗娴娘望着苏淮泪光盈盈。
“侯爷,当年的事,真的跟妾身和姨娘没有半分关系,侯爷若是不信,妾身愿意对天发誓,若妾身所言有假,便叫妾身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得情真意切,信誓旦旦,苏淮却是微微摇头。
“娴娘那时年纪还小,与此事无关,我倒也相信,但是娴娘如何能保证刘姨娘也与此事没有关系呢?”
娴娘急切地说道。
“侯爷信我,我姨娘在侯府二十多年了,手头银两也才不到一千两白银。若是在十多年前,怕是手上连几百都没有。哪里能有这个能耐去,买通歹人作案?”
苏淮笑道。
“几百丙不足,一千两足矣。娴娘倒是对这些人的价码所知甚多啊!”
罗娴娘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哆哆嗦嗦地问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淮冷然问道。
“娴娘当初嫁进来时,手上也有一些嫁妆,现银,少说也有两千多。所以,娴娘就有资本去买通歹人,在西川劫杀姬家一家三口。是与不是?”
声虽不高,听到罗娴娘耳内,只觉得脑门儿上,仿佛被猛敲了闷棍似的。
眼前不由得就是一黑,身子晃了一晃,幸好用手撑地,才没有倒下。
这件事,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当初,虽然有些隐隐绰绰的流言。
但无论是长宁侯府还是安乐侯府都没有追究下去,再加上自己怀孕的喜讯……
她还以为,苏淮早就打消了疑虑,没想到现在又旧话重提。
“侯爷,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没有!”
罗娴娘膝行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苏管的小腿,哭得声泪俱下。
苏淮怜悯地看了罗娴娘一眼。
此时哭的满脸是泪,面容扭曲的女人,哪里还有方才那般哀而不伤的美丽?
苏淮从袖中取出两页薄薄的纸张。
“娴娘,本侯都说过了夫妻一体,你还有什么可怕?”
“为何要对我说假话?难道你以为当初,翠屏和丁四两个人死在牢里是上天独对那幕后指使之人的厚爱吗?”
苏怀心中冷笑着。
所以说,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内宅中相夫教子。
假使没有才干,有美色听足够听话也就罢了。
最可怕的是自作聪明的女人。
如果没有自己给收拾残局,这女人哪里能活到现在?
“你看,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临死之前的供述。”
“买通这样的人,不需要花多少银子,所以让他们开口招供,也不需要多少功夫……”
“娴娘,你到现下,还不说实话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