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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有丫环来报信,说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来了。
罗妧娘带着儿子来给云氏祝寿那自然是应当应份的,并不奇怪。
娴娘婉娘会到,也不奇怪。
可有些反常的是,就跟商量好的一般,罗姝娘这边带了叶明远来。
而娴娘就带了长宁侯苏淮的长子苏谦,婉娘呢,则把便宜儿子赵瑁给带来了。
云氏都懒得见娴娘婉娘两个呢,更何况是这些半点血缘关系没有的便宜外孙侄孙?
不过今天是她的寿辰,再不待见也是客人,云氏还是见了见这两家人。
苏谦赵瑁和叶明远的年纪都差不多,苏谦倒是跟苏淮长得极相似,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穿站打扮自然是极讲究,只是看着身板单薄,面色苍白,个头也没有叶明远和赵瑁高。
不过罗姝娘却是清楚地记得,这个看起来有点短命相的苏谦,上一世却是病病歪歪地一直活着,不仅娶妻生了子,而且斗倒了罗娴娘。
所以即使在看到苏谦表现得十分文弱腼腆时,罗姝娘也知道,这都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他还真不愧是他亲爹的好儿子,连幼年丧母,成年后打败继母的经历都如出一辙。
苏谦拜见云氏这个便宜外祖母时中规中矩,很是符合他一个名义上的外孙的身份,然而赵瑁就很有些令人惊悚了,一见了云氏,就迫不及待地跪下行大礼,磕头祝寿的时候,更是实心实意,一片热忱,那吉祥话张嘴就来,一套一套的,那副架势,就是峻哥儿这个亲孙子,都未必比得上赵瑁这般孝心。
罗姝娘瞧着只觉得心中发寒,偏偏婉娘满脸欣慰状地看着赵瑁,眼中闪着慈爱之光!
满堂宾客,云氏这个当便宜外祖母和便宜外叔祖母的,也只得捏着鼻子略夸了两个少年几句。
娴娘仍然是打扮得明艳高贵,脂粉涂得越来越厚,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了。
这回她虽然刻意打扮,但倒底还是没有穿戴那些过于华丽之物,原因无它,刘姨娘两个多月前暴毙了。
刘姨娘的暴毙,说起来跟三个于氏,还有婉娘拿出的线索有关。
当时得了那线索,姬誉就拿去交给了郡王爷,而郡王爷又直接交给了大理寺的段大人。
上回那个京城人贩案,就是段大人审的,主要案犯虽已落网,但还是有不少落网之余,顺着线索上的人名地名,果然又挖出了几个。
三个于氏,几乎全都牵连在内。
第一个于氏,就是早逝的那位贤名满京城的长宁侯夫人,她之所以牵扯到其中,正是因为杜氏之所以会谋害亲侄女,就是为了好让于氏取而代之,嫁进长宁侯府。
当然了,这件事深谋远虑,并不是那时候还不到八岁的于氏策划的,而是于氏的四叔四婶,奉了荣王之命所为,他们在罗府里买通了杜氏,杜氏又策应了刘姨娘在中间通风报信,这才成功地让长宁侯原未婚妻消失,换成了于氏取而代之。只是于氏后来地位变了,就不听于家四房的话,间接也就是不听荣王的,所以才被弄死,一时之间无人可用,这才用了杜氏推荐的娴娘,只不过还没把娴娘给拿住,杜氏就暴露了,娴娘其实也算得上是侥幸了一把。
第二个于氏,正是叶明远的继母,她一个于家远房出身的女儿本来跟这些人贩子没有什么瓜葛,可惜偏偏在嫁到叶家有了自己的儿子之后,起了歹意,正好从族中人那里搭上了这条线,就让他们顺便把自己家的眼中钉也给除掉,这便是叶明远被掳的前因后果。
第三个小于氏,原本就是于家四房接去调教好了,准备送到长宁侯府里当线人的。可惜,才进了长宁侯府,荣王事发,于家四老爷下狱,于家把四房推了出来,小于氏也就算是自在了。可惜她犹不满足,想要拉拢自家堂姐,好为自己谋利,反而招来了更大的祸事。
得了这些证据的段大人,倒也不迂,毕竟这些高门内宅阴私之事,涉及到的都是这些人家自己的人,所以也不可能如对待寻常人那样直接传令拿人,而是把相关的案情抄出来,给相关人家都送去一份。
虽然算是秘而不宣,但这些高门世家里,哪有不透风的墙,自然不上几天,就传的人尽皆知。
一时之间,所谓于氏名门望族,教养出的女儿都是品行才能一等一的大家闺秀这种事,已经成了人人心领神会的笑话。
罗家里云氏当家,虽然对得侯爷宠的刘姨娘看不上眼,但也没刻意打压过,然而小女儿当初被拐一直是云氏的逆鳞,当初杜氏参与,尚且被云氏亲自打上门去,更何况一个姨娘。
在云氏和罗修平的坚持下,刘姨娘终于得到了应用的下场,暴毙而亡。
刘姨娘要被暴毙的消息传到长宁侯府,娴娘还来不及向侯爷为自己生母求救,就听说侯爷去了小于姨娘的房里,没多久,小于氏也病得下来来床,送到京郊庄子上养病,也殊途同归,暴毙而亡。
娴娘既欣喜又悲痛,知道就算自己苦苦求情亦是白费工夫。
长宁侯心肠冷硬如石,视前程和身份比随时可更换的妻妾来得紧要的多。
苏淮,帮一个阴谋算计来的继妻,去罗府保下人家犯了大罪的妾室?
那又怎么可能?
能让这个继妻好生生地活在夫人的位置上,已经是很大度,很念旧情了好伐?
当然了,长宁侯的内院空虚,身边那些知情识趣的属下已经给长宁侯牵了线,再纳两房娇嫩美艳的小娘子回来做姨娘,这回两个都是身世清白的农家女,跟京城里任何富贵人家也没有三竿子打不着的勾连……他是被先前那些女人给弄怕了。
而娴娘如今已没有任何退路。
刘姨娘这事,已经将她在娘家的倚仗给弄得烟消云散了。
所以即使是生母刘姨娘被处置了又如何,云氏过寿,她还是得精心准备礼物,打扮得高高兴兴地前来祝寿。
开席时,娴娘本来并没有被安排到跟姝娘一桌,然而席间,娴娘却一直朝姝娘的方向张望着,欲有所待的样子。
妧娘提醒了姝娘一句,姝娘瞧也没瞧,根本就不想搭理娴娘。
她连亲爹亲祖母都不想认,还会认这个害过她的异母妹妹?
谁知道当她离席准备去看看瞧在正院的小闺女时,娴娘起身款款地跟在她身后。
罗姝娘只当做不见。
虽然罗姝娘此时是一个人,但娴娘何尝不是一个人,若她真有什么异动,难道身经百战的姝娘会吃亏不成?
“二姐姐,请留步。”
到了一个清静人少之处,罗娴娘这才开了口叫住罗姝娘。
罗姝娘停步回身,看看罗娴娘要做什么妖。
“二姐姐到了京城这么久了,做妹妹的还没有跟二姐姐说过几句话,今日好容易有这个机会,不如到前面的亭子里,我有几句心里话,还有一些事,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想跟二姐姐说上一说,二姐姐……”
说着眸光含泪,一副直欲倾诉的模样。
而她指着的亭子,罗姝娘一瞧,嘿,倒也眼熟。
可不是上一世,众位小姐们在这里议论给郡王爷娶侧妃的事,正好被亭子下方假山后头的自己给听了个正着,然后就爆发了一场大争吵,最终罗姝娘要嫁给郡王爷作侧妃的事不了了之,而她母女在府里,也更不招人待见。
罗姝娘微微一笑,“好啊,苏夫人既然有话要说,那我还不妨一听。”
说着当先便朝那亭子走去。
“二姐姐,我知道当初是我想差了,担心若是你回来了,会跟我抢侯爷,这才一时糊涂,让人去半路上吓唬于你……二姐姐,这件事日夜压在我心头,始终难以安寝,二姐姐,我求你原谅我这个妹妹吧,不管是你要如何惩罚于我,我都甘愿……”
说着,罗娴娘已经满面泪水,一抬裙摆,就对着罗姝娘跪了下去。
罗姝娘侧开身子,避向一边。
挑眉冷笑道,“侯夫人这话说的好不奇怪,你让人在半路上吓唬?是命人来杀害我全家吧?杀人放火的事,就这么轻飘飘的一跪就算完事了,您的膝盖可真金贵啊?”
“还有,你的话可别乱喷,我罗姝娘自有夫君,又有女儿,可不似那些下贱人一般,整天就想着抢旁人的相公,你这话本身就是不怀好意,当天底下的人,都跟于家姐妹和你一般大胆豪放么?”
娴娘悲悲戚戚地解释道,“二姐姐,是我不会说话,你莫要生气,我不过是想着,当初本来是应该你当这个侯爷夫人的,却阴差阳错被妹妹得了去,侯爷身份高贵,是这世上少有的英伟男子,妹妹当初只见了侯爷一面,一颗心就扑了上去,后来得知侯爷肯娶我,简直是喜极而泣,只觉得是三生有幸得此良缘,就算是侯爷府里有数名妾室,妹妹也全都是本着爱侯爷的心,去包容那几个女子!”
“可是一听说大伯母说二姐姐即将回来,而且在外头日子过得不好,我就犯了糊涂,生怕二姐姐回来之后,会生出夺回夫人之位的想法,……谁知道,二姐姐一点也不嫌弃身为平民的旧夫,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说着又连连叩头,“二姐姐,幸好大错尚未铸成,妹妹在这里诚心赔罪,不管是二姐姐想打想骂,还是愿意接受妹妹的赔偿,只要能让姐姐稍消心头之火,妹妹也是心甘情愿……”
娴娘双手捧出一个楠木小盒子,“二姐姐,这是我所有的嫁妆,还有几样最值钱的首饰,虽然是侯爷所赐,为我之心爱,但为了稍稍补偿二姐姐姻缘之失,我愿意全数拿出,以表诚心毁罪之意。”
她梨花带雨地说了这一席话,便把小盒子举过头顶,方便罗姝娘取拿。
谁知道半天没听见动静,娴娘不由得一愣,抬头看过去。
罗姝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娴娘,那表情很是奇怪,看着就像是要大骂娴娘一般,娴娘不由得心中一喜,不怕你发火,就怕你不发?
却听罗姝娘发出了几声爽朗的大笑。
“如果说你这是补给我姻缘之失,那可当真的不必了。哈哈哈,我家夫郎天下无双,世上的男人全绑在一起,都抵不上他的一根小指头!”
“倒是你这个所谓的夫人,机关算尽地得来,却要跟无数的姨娘斗来斗去,还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正所谓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了!哈哈哈……若说姻缘之失,倒还要谢谢你咧!”
谢谢有你和于氏这么个蠢的,哭着喊着掉进了火炕,还担忧着旁人来抢,唉,智商不足真是病啊!
跪在地上的娴娘,面上的表情不由得就是一僵,张大了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罗姝娘向着亭子的右下方喊了一句,“那边的人,都出来吧,藏头露尾的有个什么意思?”
果然,她这一声吼,两个男子从亭子下头的假山石后转了出来。
一个是一身青衫,嘴角含笑,面上春风得意的姬誉。
另一个则是贵气威武的长宁侯爷苏淮,姬誉如同春风春柳,而苏淮呢,则好似寒冬腊月里头的冰人似的,眼神里都带着寒气。
娴娘不由得身子一颤。
心中便知不好。
“还不起来!嫌丢人不足么?”
罗娴娘麻利地起身,娇怯怯地唤了声,“侯爷~”
“既然管你的人来了,我也就不听你说什么无谓的废话了,子宁来的正好,走,咱们一道去看看,霞儿可是醒了未?”
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两个男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嫌贫爱富,恋着儿时有可能的荣光,或者就接下了罗娴娘那所谓的全付嫁妆吧?
姬誉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夫妻二人,仿佛秀恩爱一般地,手牵着手,四目相对,就再也没有转移,仿佛旁的人和物,都不存在了似的。
不过几息的工夫,那两夫妻已走得几剩下背影,风里还能听到传来的嬉笑声。
“姝娘,其实有句话,我也一直想对你说来着。”
艾码,根本没想到,来参加个老岳母的寿宴,还能听到娘子的全情表白啊,正是因为不是当着自己说的,才尤其真诚可信,跟某个侯爷站在一道,看到某个侯爷发绿的脸,更显得咱心情荡漾啊荡漾!
“嗯?”
“这世上,所有的女子,绑在一起,也及不上你的头发丝儿啊……”
“那霓儿和霞儿呢?”
“嗯,她俩除外……”
年轻男女的笑声越飘越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