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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小心伺候着楚元山,“可是前朝又有可恶之人对楚家不坏好意,惹老爷生气了。”
楚元山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府中奴才不知收敛,引得秦永中捉住我把柄,大肆渲染,上表弹劾,好在我暗中打点,我已经吩咐过府中上下,都不得打着定国公府的招牌在外惹是生非,谁知这些狗奴才全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老爷,有不听话的奴才,打出去就是,您犯不着为些个混账东西生气。”
夫人心中发慌,她为了帮自己儿子楚志永谋私产,才暗中命奴才出去打点,被秦永中抓住把柄,惹出祸事来,还好那几个奴才知晓分寸,把祸事担了下来,不敢扯出她这幕后主谋,否则,只怕老爷也要恼她了。
“老爷行的正,坐的正,衷心为皇上办事,谅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能把老爷怎样。”
“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皇上赐婚若曦当日,在一品楼府中侍卫同人碰撞了一下,起了几句争执,后来那人被人追上报复,而报复他的人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正是定国公府之人。”
“那人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府中侍卫去接的是太子妃吗?竟然这般无礼。”夫人装作不谙世事,故做无知,“若曦刚得皇上赐婚,就让人这样作践,她心中不忿,找人去教训那不知死活的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夫人,你怎么也这般糊涂。”楚元山不悦的瞟了过去,“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是皇上下旨召唤回京的戍边将军赵庆安。”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连新封的太子妃也不放在眼里,就算太子妃年岁小,不上朝堂,可定国公府老爷的名号难道都不管用了吗?”
夫人有心在楚元山面前说坏楚若曦,却说的好像是那个将军不知分寸一般。
楚元山摇了摇头,“这不是赵庆安官大官小的问题,他是太子看上的人,这次召他回京,是太子的意思。”
“啊,这么说,若曦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太子了,这事太子知道了吗?”夫人惊呼一声。
“你今日怎么这般是非不分,这事怎么关若曦的事,一般的人对我定国公府无礼,被奴才们教训过就算了,可这次不同,太子现在已经对我楚家心生不满,眼下皇上龙体欠安,时局不稳,楚家切不可在这时候多生变故。”
“皇上龙体欠安?”
这事虽然宫中早有传闻,且皇上沉迷酒色,对朝堂之事反而不那般在意,但今日老爷亲口说出,还是让她心中“咚”的跳了一下。
“皇上龙体不适,而太子又召边关守将回京,莫非京城人员有什么变动。”
“秦永中一案,太子好似对我楚家多有忌惮,开始暗中布置他的人手插手朝堂之事,大有夺权之意。”
“太子不是老爷外甥吗?皇后娘娘更是老爷嫡妹,难道这么亲近的人,太子都信不过。”
楚元山闻言眉心微微隆起,没有说什么。
夫人也不敢再插话,半晌,楚元山才道:“亲疏有别,定国公府始终不是姓杨啊。”
帝皇之心,深不可测,一如现在的永乐帝,虽然他表面上对很信任,喜好美色多过朝堂政事,但楚元山有时能够感觉到永乐帝并不像他看到的那般不济,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大周的天下是由当年手握重兵,权倾天下的大齐臣子杨子成从大齐皇帝手中夺过来的,现在的大周皇帝心中难免有些忌惮他楚元山。
楚元山为了消除皇帝的不安同猜忌,楚家除了二子楚志淮在南疆领导十万军户镇守边城,并没有直接掌握其他军队,这十万军户也是楚元山为求自保,不敢向皇帝交出去的。
夫人闻言,目光也黯淡了些,为了自己的富贵,遂将她外甥女的事说与给楚元山知,“老爷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慧目如珠,不会不知的,请老爷宽心,眼下有一事不敢擅自做主,还请老爷定夺。”
“何事需这般委婉,如是府中内院之事,夫人看着斟酌就好了。”
“是我那苦命的远房表姐,当年远嫁南疆德州总兵林正安,有心探望也不得一见。”
夫人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起身朝楚元山一福,“表姐年前撒手去了,林正安出城剿匪不幸中了匪徒毒箭,不治身亡,可怜留下幼女双卿,无依无靠,娘家虽然可去,可这么多年只怕淡了亲情,所以……”
定国公府当世权贵,各处亲戚自然不少,楚元山对于夫人娘家远房嫡亲没有什么印象,见是孤女投靠,也起了怜悯之心。
“林正安为国捐躯,幼女无所依,投奔姨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当多了个女儿,让人接来府里,好生安置就是了。”
梁氏欣喜若狂,自己女儿年岁还小,一时不能吸引太子,外甥女林双卿生的极为可人,模样标致,只要把她培养好,诱惑太子那是不轻而易举的事。
秦永中案尘埃落定,风波渐渐平息,谁知几个月后,左都御史郭中成被人告密,为秦永中不平,指责今上不辨是非,听信谗言,以致忠臣枉死。
永乐皇帝闻言大怒,将郭中成一族下狱,不管男女老少,上册备案,皆斩。
顺天府的大牢,黑暗,酸臭,到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地牢长巷尽头,正是关|押女死囚之处,四面无窗的墙,将送入这活死人墓中的女子与世隔绝。
牢房回廊狱卒喝酒的木桌子上摇曳的烛火,透过紧闭的牢门细缝,将一丝微弱的光晕渗入到暗无天日的黑洞。
黑暗之中,渗透入室的光晕下,忽明忽灭的火光映着一张白皙的脸庞,那双星眸中的光也跟着跳跃起,两点黑亮如流星不经意间一闪而逝,脸上是深深的绝望。
“什么人?”
长巷两侧关|押的囚犯被突然进入地牢的几人惊动,声响惊动了守在外头的狱卒,四人缓慢起身。
郭婉怡苍白的脸上,唯一透着些许生气的眸子闪了闪:什么人能自由进入这连鬼魂都混不进来的顺天府死囚牢笼,难道是奸人要对郭家下毒手了?
“开门。”
清冷的言语一如这黑暗的牢笼一般,让人觉得阴森可怕。
“还愣着干嘛,快开锁。”牢头卑躬屈膝的站在一个来历不明,却浑身散发出一股迫人气势的男子身侧,朝狱卒轻喝。
狱卒被这人的气势唬住,吓的手上发抖,拿出钥匙去开牢门,“是,是。”
死囚牢门被推开,一股难闻的酸腐之气扑面而来,牢中被囚的除了郭婉怡,还有她的母亲周氏及郭中成的两位小妾同三位庶女。
铁链“窸窸窣窣”脆响不断,几个女人惊叫连连,不知道来的人又将如何处置她们,心中俱是惊怕。
为首的男子微微皱眉,一眼看到了面色苍白,狼狈不堪的郭婉怡,她眼中流露出恐慌,但不似其他几个女人那般失态,冷傲的双眼带着难言的恨瞪着门外的人,他怔了下才提步走了进去。
“大罪之人郭中成的妻女都在这儿了吗?”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郭婉怡身上瞟过,侧目问身后的狱卒。
“回大人的话,全在这里,她们是死囚,小的……”
“把上路饭拿进来,半柱香的时间,吃完办事。”
郭婉怡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望着手中的这碗饭,心中悲愤难平,父亲为人正直,忠心为君,不愿投靠楚氏奸贼,被人陷害,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只恨当今圣上昏愦,奸臣弄权,可怜父兄幼弟……
“大人赏赐,不要不知好歹,快点吃,等下不要怨说没吃饱就上路了,哭什么哭,哭能当饭吃吗?”
“我不要死,娘……娘……我们不要死。”
“洛儿……呜呜……”
“……”
郭婉怡看着哭成一团的几位姨娘同姐妹,而母亲伤心的蜷缩在她的身边,嘤嘤啼哭,嘴里不停呜咽呼唤她父亲,终是大户人家出身,就算伤心也不至于像姨娘那般失态。
她的心抽痛起来,拾起碗筷送到母亲手中,“娘……奸人当道,也不知晓父兄怎样了,或许……”她猜想父亲同兄长等人已遭不测,“婉仪来世再做父母的女儿……”
“婉仪……”
母亲的伤心不能直视,郭婉怡猛的转头,一眼对上了那个男人的眼,明知他只不过是个走狗,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怨恨发泄在他身上,冰眼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冷冷道:“恶有恶报,奸人,终不会有好下场的。”
男子的眉眼跳了跳,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般,淡然的将目光扫向牢中其他早已失态,以为不吃饭就可以不死的女人。
郭婉怡不想做饿死鬼,刚放下碗筷,那人的声音就传来了,“差不多了,郭中成妄议圣上,罪大恶极,满门抄斩,圣上仁慈,念尔等女眷,赐白绫,留全尸。”
“当”
他的话刚说完,郭婉怡那几个姐妹手中的碗就掉落地下,最小的妹妹身子一侧,晕倒在地。
他好似司空见惯一般,对随行的人一摆手,几人入室,对牢中的女人毫不手软。
“不……”
身后的男人将她的声音扼杀,窒息的感觉侵袭着她的身心,手上的锁链之声渐渐静了下去,思绪飘散之前,她朦胧的双眼好似看到了一抹微微扬起的弧度,那个为首的男人嘴角露出了一个惑人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