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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顾渊踱至宫人们面前。
端着托盘的宫人们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感觉到他的靠近,都表现出紧张而又畏惧的神色。
就连长乐也带着微诧向他看去。
却见顾子皙挨个儿的检视过宫人们端着的托盘,而后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责问道:“用来漱口的水是凉的,早膳竟然和洗漱之物一起送了进来,还有你们的主子一大早就光着脚站在地上,难不成无极宫的奴婢平日里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他如平日里一样,只是用平缓的语调说着,可即便没有怒斥,那自骨子里透出的清冷与狠戾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从来没见过他这般严厉的样子,长乐都一时被震住,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脚。
若不是他此时提到,她还当真没注意到。
她夜里总睡不好,半夜常被噩梦惊喜,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喜欢光着脚下地,在冰冷的地板上走一遭,总算得以彻底从梦魇里惊醒了,可也再睡不着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听话的,故而也从来没有人敢提醒。
不过一瞬间就被他接连挑出几个错处,宫人们更是噤若寒蝉,就连一贯伶牙俐齿的灼夏也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气势,哆哆嗦嗦的立在那里,半晌才嗫嚅的回了一句:“长……长公主喜欢先在床榻上用些点心再洗漱。”
顾渊却微掀眼帘,一个眼锋已吓得她险些砸了手里的家伙,泪水都在眼眶里直打转。
即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心软,声音又明显阴沉了几分:“主子任性,你们也跟着任性不成,一个个也不是新进的宫人,到底是日子久了忘了规矩,还是身上的皮痒了,要帮你们回忆回忆?”
昨夜她回宫前,顾渊到底给了她们什么下马威,竟把灼夏都畏惧成这个样子,苏嬷嬷那样难缠她们都不怕,应当不至于啊……
长乐本来在心里正嘀咕着,听到此处却蓦地抬头,然而顾渊此时正专心致志的训斥着他宫里的人,正背对着她,根本无暇理会。
她这时才醒过味儿来,敢情他是在借着斥责宫人们的话数落她任性。
长乐移步至他身后,欲替她宫里那些人撑腰,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顾渊把袖子一拂,用令人畏惧的语调支使她们道:“立刻出去重新准备,若是再叫我寻出错处来,就揭了你们的皮!”
这一声令下,宫人们根本不等长乐开口便立刻做鸟兽状的退了下去。
一时间大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而顾渊的怒意似乎还没有消解。
他转过身来,看见立在身后的她,眸光微滞了一瞬,继而下移,落在了她仍然光着的双脚上。
长乐正要开口,身子却蓦地腾空。
他竟不由分说环着她的纤腰将她抱了起来。
伴着一声惊呼,她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颈,要对他说怨怪的话,却在瞧见他蹙紧的眉宇时怔住。
顾渊拥着她到床榻边,把她放在床边坐好。
下一刻他却躬身拾起地上的绣鞋,而后握住了她的一只脚。
那十指很是修长,而她的脚又是小巧玲珑,他几乎只是一只掌就将她的脚握住。
由于常年抚琴的缘故,他的指腹上有些薄茧,不经意的轻擦过她娇嫩的肌肤,带来几分莫名的心悸。
总是这样,平日里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恭敬的远着她,似乎小心翼翼的恪守着那份原该谨守的距离,可她偏要戏弄他,故意迫使他打破这距离,好看到他眸中隐约浮现的懊恼和愠怒,然而他偶尔毫无征兆的做出这些越矩的行动,她却反而不知所措了,明明由她主动时,更加过分的都做过。
长乐也想不明白。
她只能无措的由着他为她穿上绣鞋。
待他起身后在床榻边站定,她便也跟着站起来,而后抬头凝视他的双眸,有些失神的用柔荑触碰那如玉的面庞。
她忽然轻笑,而后低语:“我真不明白他们到底喜欢你什么?总是冷着一张脸,还那么凶……”
“那长公主喜欢什么?”出乎意料的,他竟回答她这样一句。
长乐被他问得一时愣住,接着蹙起秀眉脱口而出:“我才没有……”
话说到一半却又意识到不对,明明昨晚是她亲口说了喜欢他的话,如今否认不过是欲盖弥彰。
她却还要强词夺理:“醉酒之后说的话不作数。”
顾渊却道:“醉酒之后说的话公主竟也记得这么清楚。”
看着那双隐约透着狡黠的眼眸,她简直不敢相信,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敢反过来作弄她了。
“奴婢重新准备了洗漱之物,可否进屋伺候。”
就在这两人默然相视之际,宫人们已在门外候着,端着谨小慎微的请示。
长乐还没回过神来却听见顾渊不紧不慢的应道:“进来吧。”
宫人们便排着整齐的队伍恭谨的来到殿中。
顾渊转身过去,将那些洗漱之物又检视了一遭,除了几个小的提醒让她们明日注意,总算没有再寻出什么错处来。
于是在顾渊的监督之下,宫人们总算是如履薄冰的伺候长乐完成了梳洗。
当数十样精致的点心被当作早膳呈上来后,先前那些复杂的情绪总算被长乐彻底的抛到了脑后。
她高兴的拾起筷箸,夹起一块最喜欢的香炸蝴蝶酥就要送到嘴里,却在最后一刻看到顾渊往用膳的殿中来。
见到他时,长乐已隐有不详的预感,抬头之际果然听见他道:“长公主且慢。”
她赶紧把蝴蝶酥塞到嘴里,接着准备夹第二块的时候提着筷箸的手却被他握住。
那块蝴蝶酥太大,此时实际上只有一小半叼在她的嘴里,叫她食之不下,吐之又不忍心。
长乐忽然想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是自由的,于是打算直接用手先拿住,怎料顾渊先她一步,竟伸出另一只手,生生的自她的嘴里夺了食。
她简直惊呆了,嘴里甚至还残留着蝴蝶酥香甜的味道。
“你你你……你净手了吗?”长乐结巴了半天,最后竟吐出这么一句,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打死。
顾渊却顺着她的话应道:“回长公主的话,臣净了。”
他这绝对是故意的!
长乐揣着不满仰起头看他。
此时顾渊显然已经重新整理过衣袍,乌发也一丝不苟的束进了冠帽里。
不知为何,看着穿戴整齐的他,长乐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秀色可餐”这几个字。
可事实证明,秀色是不能真的填饱肚子的。
她于是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又怎么了?”
顾渊将那块蝴蝶酥放到一旁的碟子里,而后慢条斯理的用巾帕拭去手上沾染的油渍。
“晨起正是脾胃虚弱之时,最忌油腻之物,应当先饮些清粥,垫一垫。”他说着,拾起她面前的小碗,将寡淡的清粥盛了一碗,又重新摆回了她的面前。
长乐对方才已经到了嘴的蝴蝶酥其实还有些放不下,可鉴于他说得也有理,便耐着性子将白粥咽了半碗。
这下总行了吧。
她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而后重新提起筷箸,这次伸向了她平日里最热衷的另一样点心,红糖枣泥糕。
然而更加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眼见着那筷箸就要够到糕点时,那盛装枣泥糕的小碟子竟忽然往远处移去,直至彻底脱离了她能够到的范围。
长乐用筷箸一路追着枣泥糕到桌缘边,最后却眼睁睁看着那碟糕点被一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端到了旁边。
由于一心都系在枣泥糕上,她险些整个人扑进了满桌的糕点里。
此时顾渊却唤来宫人,让其把枣泥糕端走。
与此同时,他还说道:“这红糖枣泥糕太甜腻,不仅对身体无益,还容易生蛀牙,还是少用为妙。”
处置完红糖枣泥糕,顾渊又往膳桌上瞥了一眼,接着竟把另外几样糕点也端了开去。
“这琪玛酥也太油腻,冰镇双皮奶太凉了,吃了对胃不好,还有桃胡卷,太硬了容易咯着牙……”清冷无波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
长乐眼睁睁看着那些她最爱的糕点一个个离她远去。
等到他最后住手的时候,膳桌上就剩下了一碗清粥,一碟青菜,还有孤零零几样最清淡的糕点。
这景象怎一个惨字了得。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长乐终于忍无可忍,腾的站起身来,双手重重拍在膳桌上,而后撑着桌机,朝着对面的顾渊露出一脸悲愤的表情。
她用满含怨恨和愤怒的语调朝他吼道:“顾子皙!你不要太过分!”
最终这场由早膳引发的冲突还是平复下来。
当然是以长乐拿出长公主的身份压迫顾渊告终。
她不仅要回了所有的糕点,还下令顾渊和她一起用了这顿早膳。
于是接下来的时光就惬意了很多。
长乐在享受着顾渊亲手侍奉的另半碗粥,以及欣赏着他咽下红糖枣泥糕时紧蹙的俊朗眉宇时,终于露出了受用的表情。
这样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