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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传来浅冬和灼夏急促的脚步声。
她们正在忙着让那些宫人们退下,以免见到些不该见到的。
长乐牵挂的只有那自昏迷中发出的,带着痛苦的呢喃。
她用柔荑捧着顾渊的脸,将朱唇贴上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薄唇,仿佛在对他做出回应。
顾渊起初还很推拒,可渐渐的,也不知是感觉到她的气息,还是被那唇上的润泽所蛊惑,终于松开了牙关。
长乐便趁着这个时机将药渡了过去。
苦涩的味道在彼此的呼吸间弥漫开来。
虽然还隔着一些距离,长乐却已感觉到他身子里散发的高热。
那热度如同熔炉一般炙烤着,也借由唇间相触的地方出传来。
从开始的被动接受,到主动汲取也不过只是片刻时间。
长乐忽然觉得这药渡到后来就有些奇怪了。
他的双臂忽然将她揽住,在她全然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将她拉近,紧紧的拥入怀中。
那原本只是为了渡药而轻轻相触的唇瓣也忽然变得具有攻击性。
等到长乐反应过来打算挣脱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他唇舌的长驱直入。
即便她心里对他没有丝毫的抗拒,可这样也太奇怪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急切的想要与他贴近,虽然还隔着被衾,可他身上的热度正在迅速的将她吞噬,让她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含在口里的药早已经尽数付与他去,可他却好似不知餍足一般仍在拼命的攫取,仿佛她唇间有香甜的蜜。
这样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药的苦涩已经淡了许多,愈演愈烈的是彼此的气悉,而胸腔里为数不多的空气被他掠夺殆尽,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溺死在他的怀里。
幸而他也终于挨不住这窒息之感,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却也只不过给予了她呼吸的机会,手上仍紧紧抱着不松。
两个人都在剧烈的喘息,长乐顾忌着他的伤处,勉强撑着身子想要挣开。
他却蓦地收紧双臂,仿佛怕她会逃走一般。
一番对峙之后,长乐只能再度妥协。
她继而感觉到顾渊将脸埋进她的怀里,而后那如玉的面庞在她颈项间轻蹭,纤长的睫毛扫过肌肤,弄得她阵阵发痒。
正在这时,微哑的声音如同梦中的呓语一般传入耳中:“好热……”
长乐这才明白过来,想是他烧得浑身发烫急于寻求解脱,这才把她当做了清凉的源头。
知道了缘由,那窘迫的感觉似乎好了很多。
见他难受,她又着实心疼,便顺着他的心意牺牲自己,索性在他身侧找了个位置躺好,手臂小心的避开伤口,揽过他的腰身,任由他汲取凉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稍事平静下来。
长乐一刻也不敢分神的关注着他的情况,隔一会儿就将掌心贴在他的额上试试,可每每触及掌心的,却都是让人心惊的热度。
耐性的等了很久,可高热就是退不下来。
再这么烧下去不是办法,长乐吩咐浅冬和灼夏去传御医,她们二人却道,方才御医交代过,若是实在退不下来,只能将烈酒涂于周身,帮助他发散,或能挨得过。
长乐想起过去宫廷中有小孩子发热,确实用过这个法子,于是吩咐她们道:“快去取烈酒。”
浅冬和灼夏很快取来烈酒和巾帕。
方才侍药时已有经验,这次她们把烈酒倒在巾帕上,呈到长乐的手里后便退到了一旁。
早在处置伤口的时候,顾渊身上的衣袍就已褪尽,此时只是盖了一张薄被在身上。
长乐便小心翼翼的掀起被衾,现出那并未着衫袍的身子。
他右边的胸口处裹着包扎的白绢,因为伤口还未愈合,仍有血迹透过层层绢帛将腥红晕染开来。
长乐看得心惊,握着巾帕的手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在军营中,血腥的场面她并非没有见过,可发生在顾渊的身上,她就彻底乱了阵脚。
在她的记忆里,他应当始终是端雅而不染尘灰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该是这样躺在她面前。
憋了许久的泪终于在这个时候湿润了眼眶。
她却只是拼命的忍住,着手为他擦身。
顾渊虽是伶人出身,如今又是文官,平日里看着也只是觉得欣长纤瘦,如今褪去衣衫,才发觉他并不瘦弱。
隔着巾帕的触感甚是紧实,似乎丝毫也不逊色于那些习武之人。
然而他的肌肤却不似那些人黝黑,反而比正常人还要白皙,眼下又因失血而显得愈加苍白,浮着一层高热产生的虚汗,竟如美玉一般温润。
这副身子,即便是在伤病之中也让人叹为观止。
可此时的长乐根本无心欣赏,只是仔仔细细将浸润了烈酒的巾帕一寸一寸擦拭过他的肌肤。
浓烈的酒气在帐内弥漫开来,而烈酒挥发带走了热度,似乎也确实缓解了他的痛苦,于是他在梦中亦发出舒适的喟叹。
见这法子有效,长乐愈加勤勉而又细致。
很快,上半边身子都已擦过了烈酒,长乐将被衾再掀开些,现出他仍穿着亵裤的下伴身。
原本流畅的动作顿住,她不禁有些踟蹰。
虽说他是宦臣,根本算不得男人,但真要褪下这最后一层,还是有些……
过去她总作弄他,说要寻机验一验,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太监,可如今他就躺在这儿,可以任她为所欲为了,她却反而有些做不到了。
守在一旁的浅冬和灼夏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上前来道:“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还是交给奴婢们来做吧。”
听到这句话后,她却反而握紧了手里的巾帕。
曾几何时,她最讨厌就是别人提到他们的身份。
年少时,她一直以顾渊的知音自居,并以此为傲,可那些皇子和公主们却笑话她跟伶人为伍。
纵使顾渊总是不在意,可她却一定要寻机使坏,狠狠的报复回来。
长乐面色阴沉了几分,侧过头对浅冬和灼夏道:“你们也退下吧。”
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她们两人不敢多言,连忙欠身离开。
待她们走后,长乐重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他仍在昏睡中痛苦的挣扎,紧皱的眉宇昭示着他的不得解脱。
长乐只觉胸口处阵阵泛着疼,于是心下一动,俯身至他近前,在那隆起的额间落下轻吻,而后于他耳畔道:“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在安慰他,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而后她重新在床榻上坐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取来烈酒,往巾帕上倒了一些。
准备好一切之后,她着手开始解他腰间的系带。
这并不困难,很快就解开来,接着她便攥着他的亵裤准备褪下来。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一股力道忽然覆在了她的皓腕上,阻止她继续。
长乐又惊诧的抬起头,见顾渊一直紧闭的双眼掀起,仍然迷离的眸子看着她。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仍在亦真亦幻之间,却拼尽力气握着她的手腕。
他薄唇微翕,似乎费力的想说什么。
长乐先是怔了怔,继而意识过来他到底是醒了,于是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子皙……”她高兴的唤他,却听见碎裂的字句终于自他唇间发出。
“不……要……”太过含糊的话语让她几乎以为他仍然只是在说胡话,可是他在仍然模糊之间的奋力挣扎却提醒她这不是梦境。
她很快明白过来他即便从昏睡中惊醒也一定要极力推拒的原因。
还记得过去曾听一个小太监说过,即便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宦臣,即便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身体的残缺是无法弥补的,是任何一个太监永远最羞于启齿、不愿让任何人看到的痛处。
她懂他的痛苦,也害怕他的伤口会再度裂开,于是俯身将他轻按住,在他耳边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不碰你,快别动了。”
得了他的承诺,顾渊才重新平复下来,渐渐松开她的手。
长乐想倾身至他近前,轻柔的替他拂开被汗水黏在额上的发丝,欲问他觉得如何,但顾渊却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或许是服下的药开始起效,也或许是烈酒真的可以退热,他身上的高热总算降了下来。
长乐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方才答应了他,如今热症也有消解的迹象,长乐即便平日里顽劣,眼下也放弃了这触及底线之事。
她重新替他将被衾盖好,小心翼翼的爬下床来,仍坐在床榻边守着他。
这一守,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身后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下一刻浅冬和灼夏来到她的身边。
浅冬道:“皇后娘娘担心您,特意命人备了饭菜送来,还问我们顾大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放下吧。”长乐的目光仍片刻不离的在顾渊身上,只是敷衍的应着。
灼夏却急了,劝她道:“公主殿下好歹用一些吧,都一天一夜了,您这不吃不睡的,叫我们如何能放心呐!”
“已经一天一夜了么?”长乐怔怔然,虽觉时辰难捱,可一心都在顾渊身上,想着怎样能让他好起来,竟过得混混沌沌,连白天黑夜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