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乐平的秘密

秋花新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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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天冷,被窝暖和,陆敏之有些恋床,一年几天上学都气得晚了。虽然上课算是没迟到,但却错过了书院的晨练养气时间。看到书院那些在靶场、蹴鞠场以及林荫道、花圃、书石场读书习字的朝气蓬勃学生,陆敏之都有些汗颜。本以为自己已是够勤奋努力的了,没想到大家都比自己更努力。

    “朝气蓬勃”是书院对学生要求“养四气”之一。朝气蓬勃、正气浩然、元气充沛、志气不夺是为养四气。无论是作诗赋、八股文、策论杂文、还是书法,都讲究气势。气是势之本,有气才有势。

    早起不惰以养朝气,读书明道以养正气,静定深息以养元气,坚持不懈以养志气。这四气,陆敏之现在只能说是元气充沛有优势,其他朝气蓬勃、正气浩然、志气不夺比起书院的大多数学生都还不如。

    会稽书院的大部分学生都是经过县试、府试千分之一的残酷淘汰才选拔而来的,来这里读书的除了极少数像张炜那样通过关系进来的纨绔外,都既天赋不差,又勤奋努力。

    其他学生不说,就拿和自己同住李军头租屋的沈乐平和宋运新来说,进会稽书院一周了陆敏之没有哪一天能赶上他们早起的脚步。辰时过后急匆匆赶去书斋,正好碰到他们晨练读书养气已半个多时辰收工,总要被宋运新嘲讽一番,学敏兄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春梦舍不得起床了!

    陆敏之决定痛定思痛,改掉不良习惯,要每晚提前一个小时上床入睡,早上提前半个时辰,每天早六点卯时就起床。但是六点起床洗漱一番后下楼一看,沈乐平和宋运新还是房空不见人影已去书院了。

    拼了!晚十点亥时入睡,五点半就起床!

    但是,这依旧只能赶上宋运新的脚步,而沈乐平还要更早半个小时。

    “乐平他每天起那么早干什么去?他要效法古人闻鸡起舞么?”清冷的晨风吹过来,陆敏之看着天边一缕晨曦破云升起,万道红光映照云层红彤彤的一片煞是壮丽,感觉甚是神清气爽。

    “还真被学敏兄你说对了,他早起不仅读书养气练书法,还去蹴鞠场练剑的。”

    “练剑,他习武么?”

    “他哥是漕军把总,武艺听说打服那一片漕军军头,连有些打漕粮注意的强人闻他名也不敢妄动的。乐平他小时候也跟他哥学了些刀剑拳脚功夫。”宋运新此时也是一脸的羡慕之情。

    “快走,我们去看看他练剑去!”陆敏之向前迈开大步小跑起来。

    “晚了!他一般是先练剑再读书练书法,现在去他剑都已练完了。”宋运新也跑起来跟上陆敏之的步伐。

    “那我明天再早起半小时,也寅时正起床看看!”

    “呵呵,学敏兄!你也这么拼干什么?学敏兄你不是神童么,以你的神童天赋,估计每天床上做够春梦再起来都可以考个秀才都没问题了。”

    “你才做春梦!早睡早起,朝气蓬勃,一升朝气能抵一箩筐暮气,这话是谁说来的?”

    “还用问,给你赐字的徐山长啊,要学生‘养四气’还不都是他弄出来的名堂!”

    书石场有一块高九尺,长三十丈的巨大白石壁,现在虽只是晨曦初升,已有不少同学在那里挥毫在壁上练习书法。

    白石壁周围还有几块稍小的黑石壁,上面刻了字。分别刻的是的王羲之《兰亭序》,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虞世南《孔子庙堂碑》,褚遂良《雁塔圣教序》,颜真卿《多宝塔碑》,柳公权《玄秘塔碑》。有一些同学也在黑石壁前观悟。

    还有一块石壁,上面刻的是徐山长手书的《书道之要》:

    心粗气浮,百事无成。书虽小道,亦须静定。澄神静虑,端己正容,秉笔思生,临池志逸。虚拳直腕,指齐掌空,意在笔前,文向思后。笔法尚圆,过圆则弱而无骨。体裁尚方,过方则刚而不韵。墨淡则伤神彩,绝浓必滞锋毫。肥则为钝,瘦则露骨,勿使伤于软弱,不须怒降为奇。四面停匀,八边具备,短长合度,粗细折中。心眼准程,疏密欹正。筋骨精神,随其大小。不可头轻尾重,无令左短右长,斜正如人,上称下载,东映西带,气宇融和,精神洒落,省此微言,孰为不可也。

    学书有六要,一曰养气,二曰观悟,三曰得法,四曰临摹,五曰用功,六曰神识。六要俱备,方能成家。若元气薄,则体格不大,学力有限;不观悟,则学艰道阻,难成大器;不得法,则虚耗岁月,事倍功半;工夫少,则笔画荒疏,难至熟变;临摹少,则字无师承,体势粗俗;神识浅短,则徘徊今古,胸无主见。

    点如高峰之坠石。横若千里之阵云。竖如万岁之枯藤。折如万钧之弩发。撇如利剑断犀、捺如崩浪雷奔。学书须省笔力意气,夫运笔者,先运其心,次运其身,运一身之力,尽归臂腕,坚如屈铁,注全力于指尖.运之既久,俾指尖劲捷,运笔如飞。意居笔先,形随法立。欲知后笔起,意在前笔止,明乎此,则笔笔呼应,字字接贯,前后左右,自能一气相生、气势相连矣。

    ……

    站在各块石碑前观摩了一阵,又看了沈乐平的挥毫疾写,陆敏之也有所悟。自己的书*夫迟迟没能突破第三层“气韵生动”境界,最差的一点就是“运笔如飞,意居笔先。”这一点还需要勤学苦练,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随心融合方圆、浓淡、奇正、肥瘦、疏密、轻重、缓速、刚柔等笔势变化,达到更高层次的“自成一体”,“笔走游龙”。

    沈乐平在白石壁上自己写了一会,又去黑石碑观摩,良久一声叹道:“欧书貌方而意圆;褚书貌柔而意刚;颜书貌厉而意和,古人诚不我欺也!”

    陆敏之凑了过去:“乐平兄又悟了什么道?请教一下你是如何做到运笔如飞,意居笔先的?”

    沈乐平听了陆敏之的问话,酷酷的也不回头,继续看着石碑,然后才悠悠答了一句:“先提一口气憋着,做到快、快更快。如果你憋一口气能写十二个字就差不多可以运笔如飞了。”

    陆敏之一声惊呼:“憋一口气写十二个字?太夸张了吧,我现在最多才能写六个啊!”

    “所以说你还不够快!”

    “再写快不说难成气势,就连每个字都要写散了。”

    “所以说你功夫还不够。”

    “那怎么练功?”

    “苦练。”

    “好吧,算你有理。我苦练去。”

    ……

    陆敏之去笔架取了一支笔,提了一桶黄泥水,站到了白石壁上的一个方位上,开始提气憋气,一遍遍地写着“永和九年岁在葵丑暮春之初”这十二个字。而沈乐平则去一边读书养气了,一个个字声如洪钟,与天地之气相呼吸鼓荡,富有节奏地从他口中飞出:

    公孙丑问曰:“敢问夫子恶乎长?”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姐姐陆慧芝的新版红楼已写道第八回,陆敏之也终于再次突破自己的极限,早上五点寅时正鸡啼三声就掀了自己的被子,强行把自己拖起床,只为去跟上沈乐平的步伐,去一睹他练剑的英姿。

    虽然还是慢了半拍,但总算是跟上了。深秋之晨,寅时天还未亮,幸得月亮还未落有月光,陆敏之不用摸黑走夜路。沈乐平才十四岁,身高已超过一米七,在此时身高才一米六的的陆敏之看来,也算是高壮了。前方月色下那带剑的高壮身影走起路来也像他写字一样极快,陆敏之得跑着才能跟上他。

    “乐平兄,等一等。”陆敏之在后面喊了起来。

    “等什么,跑步跟上来。”沈乐平头也不回,由走改为跑,更快速度地向书院冲去。陆敏之也只得咬牙加快速度纵马狂奔地向前冲,追上你的脚步也这么难了么?想当年我在会稽山中打猎也是追过野鹿的!

    一路上大街两边的店铺大门都还未开启,整个书院街都悄无声息,众人都还沉睡在梦乡中,只有鸡啼声伴着两个少年在青石板路上狂奔的脚步声在回荡。

    ……

    两人冲到书院门口,此时书院的大门也还未打开,离卯时的开启还有半个小时。书院围墙边有一株大松树,沈乐平借树之力向上爬,坐在墙头上回望陆敏之道:“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不用,你翻得了墙,我也进得了屋。”陆敏之觉得翻个墙也要他帮助,那还出来混什么?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做美梦。沈乐平见陆敏之的倔强模样,也不再多管一笑跳下了墙。

    陆敏之力气不比沈乐平小,爬树的本领以前也是练过的,几下就攀着树干爬了上去,拉根树枝一跳骑马式坐到了墙头。只是墙离地面超过一丈,看着有点高。陆敏之也不管了,沈乐平能跳得自己就跳不得?眼一闭就往下跳了,还好筋骨强韧没什么事,只是脚板震得生疼。陆敏之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向蹴鞠场走去,那里沈乐平已开始飒飒生风地舞起剑了。

    陆敏之看着沈乐平的舞剑,虽没什么花招,倒也一招一式开合有度,气势磅礴凌厉,直有杀虎屠龙之势,和他的书法风格到也挺相似。

    “乐平兄你练的什么剑法?”

    “杀人剑法。”

    “不用这么酷的回答好么?”

    “没骗你,我真的杀过人。”

    “你……”

    “不过是跟我哥一起杀的,杀过人杀过野狼。那年我才六岁,也不在绍兴府,而在三千里的荒外,大周的北边界与蛮人相邻而居的地方——黑石城。”

    “那你什么时候来绍兴府的?”

    “也是六岁那年,我和我哥步行三千多里,穿过一路的荒原大漠高山大河,才来到了这烟花江南。不过在黑石城,我和哥已被官府除名,我们被认为已被蛮人杀了。我的原名也不叫沈易。”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这可是你的秘密。”

    “因为,我跟你有缘。”

    跟我有缘?这好像已是第二次听人对自己说这话了,前一个是听谁说来着的……陆敏之猛然醒悟,看着沈乐平,惊呼道:“难道你跟原江南沈巡抚有关?”

    “不错,沈巡抚是你的外公,也是我的叔公,你母亲也就是我的堂姑,我喊你一声敏弟也是喊得的。原本我要去顾陆村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先跑来书院了。”

    沈乐平收了剑,目光灼灼看着陆敏之,那剑眉朗目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极为神采。

    “敏弟,坐过来,我要跟你好好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