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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事情一处理完,贾珍便带着家眷启程前往了苏州。好不容易轮到沐休的时候,贾珍实在受不了女儿贾华的撒娇,答应带着全家去蟠香寺上香。眼下已经将要入冬,天气已经有些寒冷,更有早梅绽放,增添了几分生气。贾珍与楚氏本就没打算特意来求见了因师太,不过是因着贾华的缘故才来此上香。一家人用过素斋,正要四处走走逛逛之时,却没有想到了因师太请他们去厢房一聚。
了因师太是一个十分慈眉善目之人,隐隐带着点出世之感。众人寒暄过后,便由妙玉引着楚氏等人去了隔壁厢房,留下了了因师太与贾珍俩人。“师太留在下在此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喝茶论道,可是要给在下算上一卦。”贾珍对于了因师太的印象还不错,但对了因师太这番举动着实有些不解,不由地心有好奇地问道。“施主本不是此间之人,难以用常法推演,而以老尼的能为也只不过能够略略知晓几分,管中窥豹。施主何必为难老尼。”了因师太微微一笑,显得高深莫测,道。这话却让贾珍不由地大吃一惊,眼神不自觉地有些凌厉地射向了因师太。“施主不必担忧,这话出老尼之口,入施主之耳,不会叫旁人知道半分。今日求见施主,不过是因为有些话不得不嘱咐施主几句。”了因师太不徐不疾地道,这番神态落入贾珍的眼中却不由地教人有些刺心。“不知师太有何指教?”贾珍见识虽然比不上了因师太,但也不是那般稳不住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至于了因师太为何能看出他的来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毕竟这红楼梦里本就有一僧一道,马道婆以及警幻仙子这类人物的存在,再出个能够瞧破这种难以解释事情的了因师太不足为奇。
“指教不敢当,不过是几句提醒罢了。施主所为本意不过是趋利避害,然世间万物一雕一啄,自有天定,难免会惹来一些事端灾祸。”了因师太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十分郑重道。贾珍定了定神,开口道:“师太,恕在下愚钝,不能领会师太深意。”他素来不信鬼神一说,但是他自己莫名穿越一事根本无法用科学以及常理解释,再联想到红楼梦里描述的那几件事情,比如厌胜之事,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对了因师太的态度也比之前更加慎重了些。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了因师太缓缓吐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天悯人以及淡然,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贾珍。贾珍双手握拳,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得难受,了因师太所念的这段他委实太多熟悉了,这分明就是好了歌中的一段,如果是那一僧一道的话,他真的没有什么把握避过这个劫难,谁叫他没有那种本事。贾珍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师太有话不妨直说。”
“施主果然聪慧。”了因师太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贾珍这般应对态度让她更为放心了些。她并非那等爱管闲事之人,若不是因她推算之后知晓了能够改变妙玉命数的贵人将要来访,她也不会特意派人去请贾珍一家人来厢房品茗赏梅。当她见过贾珍的面相之后,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贾珍就是那个可以改变妙玉命数的贵人,因此她才会有此举动。“老尼想求施主庇护小徒妙玉,好叫她日后平安嫁人生子,安乐一生。”了因师太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师太,令徒的身份并不简单,况且她的亲生父亲尚在,轮不到在下指手画脚,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贾珍眯了眯眼睛,了因师太提出的条件是他没有想到的,但却在情理之中,妙玉乃是了因师太关门弟子,只是了因师太现下托付于他,莫非——“正是,老尼与小徒师徒缘分将尽,可着实放心不下小徒,只盼施主能够施以援手,庇护小徒。”了因师太肯定了贾珍的猜测,她清修多年,一心向道,闲暇之余便是推演相面,多年下来已有小成,而素日的积善行德,使得她可以得窥天机,知晓她的寿数将尽,可唯独放心不下妙玉,况且当日她曾允诺董氏必定要好生照料妙玉,断不会叫妙玉受到委屈。然而贾珍的想法她也明白,妙玉的身份在达官显贵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若是旁人她也许会不放心,但是贾珍的身份注定了苏备不可能伤害到得到其庇佑的妙玉,而董氏以及董家一族的冤屈也终究会平定下来,人在做,天在看,试抬头,看苍天饶得过谁。
“施主可知道癞头和尚以及跛足道人?”了因师太轻轻喝了口妙玉泡的茶,淡淡地笑道。赖头和尚以及跛足道人行事乖张古怪,因而并不得修行之人敬重。不过这俩人法力高深,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了因师太也未曾与之正面交锋过,无从知道其深浅。“知道是知道,只是未曾见过面。”贾珍见了因师太开门见山,自然坦然应对,心里却不由地有些郁闷——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着实太叫人厌恶了。“老尼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计划,只是这些年他们似乎一直在寻找施主,老尼料想其中的缘故大概与小徒的命数改变也有着联系。”了因师太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语气越发地温和起来。
而贾珍此时心头却犹如万头骏马飞奔而过,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大骂几句,他从读红楼梦的时候就相当不喜欢这一僧一道,尤其是他们二人度甄士隐出家的时候,可曾想过甄士隐尚有发妻,更有女儿流落在外,不知受何等苦楚,这般境况之下他们居然还能为了所谓的功德去点化甄士隐。当然,贾珍对甄士隐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固然甄士隐失去独女,家中又遭大火,不得不投奔他人,但凡是人遇到这般先后打击都难免一蹶不振,但这不是他能够抛妻弃家的理由,再想想封氏后来的处境,让贾珍不由地想要叹一句这女子何尝不是遇人不淑,饱尝世事艰辛呢。现在这一僧一道居然在找自己,该不会想要行什么拨乱反正之事吧!
“老尼虽然不能除去这一僧一道,以卫正道。但是要保施主无虞平安,不受其二人纠缠,还是有足够的把握。”了因师太双手合十,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瞧着贾珍。“若是师太能够做到,在下自然保令徒一生平安无虞。”贾珍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面上郑重万分,道。了因师太点了点头,贾珍是个重诺之人,有了他这保证,她总算是能够放心下来。
“小徒妙玉确实是苏备之女,当初董夫人托我照料妙玉也是不得已为之,其一乃是因为妙玉的命格十分古怪,八字乃是富贵平安之象,然相其面却是薄命之相,且自幼多病,倒是在我这里身子会比以往好些。其二便是那苏备行宠妾灭妻之事,恩将仇报,此间种种缘故实在难以多言,故而董夫人才狠了狠心,将妙玉送到我这里,带发修行。”说起往事,了因师太不免透出几丝恍惚来,平稳的语气之下却能察觉出其情绪波动。
贾珍静静地听着师太回忆,并不打断她的话。了因师太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上好的绸缎包裹得极好的小包来递给了贾珍。“这是?”贾珍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了因师太,打开了包裹,看到里面叠得极为齐整,还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了些年份的东西,展开一看,扫了一眼,却不由地站了起来。“这是——”贾珍的声音有些颤抖,道。“没错,这是董夫人托人转交给我保管的血书,还有众人并不知情的一些与苏备有关的东西。我不曾将这些东西交给小徒,更不曾教她知道这些东西。她年纪轻轻,性子孤傲,若是得了这些东西,难免会钻了牛角尖,生了戾气,于她无益。”了因师太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尼虽然想要多教导小徒些世情规矩,然而有心无力,日后还请施主以及令夫人多费些心思。”
了因师太又陆续交代了好些事情,才吩咐人找出了两个十分古朴的匣子来,交给了贾珍。“这两个盒子里一个放着千年菩提念珠手串,另一个放着的则是两道符咒。这千年菩提念珠串乃是老尼无意间得到的灵物,常年供奉于佛前,以得天气之灵气,非一般之物。施主可佩戴此物,以防不测。至于那两道符咒,若是那俩人执意纠缠,可以扔在那俩人身上,之后自然无虞。”了因师太仔细地叮嘱道,并叫贾珍对自己的头发等物多加小心,毕竟这俩人的本事非同一般,想要拿到头发指甲等物不算难事。
“施主尽管宽心,施主这些年吩咐家仆布粥行善,约束族人,更有射阳诸事,积下的功德不小,他们不敢随意妄为。”了因师太见贾珍有些愁眉不展,宽慰道。“师太,在下的妻儿可会有危险?”贾珍回过神来,却想起了自己的妻儿的安全来,若是那一僧一道对自己的妻儿下手那该如何?了因师太一愣,有些怔然,随即开口道:“施主可取下几粒菩提分给施主妻儿佩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