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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绍唠唠叨叨,不厌其烦的列举了有才的女子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沦落为争宠牺牲品的悲剧,把大桥说得理屈辞穷,似乎自己不穿这泳衣去游泳岂止是错怪了孙绍,而且简直是误解了圣人经义。可是看看那个轻薄的泳衣,一想到自己要光天化日之下穿着这么暴露的衣服,不免又有些犹豫。
“阿母,人本来就是水里来的,再回到水里去,正是符合天道的最好锻炼方法。”孙绍歪理一套接着一套,说得大桥心动不已:“阿母就是活动太少了,所以体虚无力,你只要跟着姑姑一样坚持每天在海里游上小半个时辰,保证你一年比一年年轻。你看看姑姑,她和银屏站在一起,谁能看出她们是两辈人?我看和姊妹没什么区别嘛。”
“我能和她比吗?”大桥啼笑皆非的白了孙绍一眼,心思却不禁活泛起来。她比孙尚香大不了几岁,可是看起来却比孙尚香老多了,孙尚香象一头雌豹,充满了活力,而她却有些未老先衰,疲态渐显。如果真能和孙尚香一样,那倒真的值得一试,反正有女卒护卫,不虞被其他的男子瞧见。
孙绍看着大桥闪动的眼神,心中得意,总算给大桥找到一个除了看书鼓琴之外的消遣办法了,关键时刻还得靠忽悠啊。
“这么说,倒是我误解你了。”大桥歉然一笑。
“那当然。”孙绍连连点头:“阿母,你想啊,我真要是个阴佚之君,何必费这个事?干脆找五百女人脱光了面前跳舞也不就行了。阿母,我是在你的教诲下成长的,你怎么能对这么不信任我呢?你是知道的,我要真心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的,我对这些女卒可没有任何想法,我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君王,你也不用这么自夸吧?”大桥见孙绍一说又收不住话头,不免有些好笑的打断了他的话,刹那之间,她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王,还是那个在她膝前说笑无忌的顽童。
“嘻嘻嘻,我是委屈啊。”孙绍干笑了两声:“对了,姑姑为什么来谢你?”
“也没什么,她前两天巴巴的跑来,问我有什么调养身体的羹汤之类的,我便把你给我制的那些方子给了她一些。”大桥疑惑的说道:“我看她神气得象头虎,用这些干什么?”
孙绍也很不解,孙尚香病了?可不象啊,她最近神气得紧呢,要调养的方子干什么?
“对了,阿满,你这次把丞相他们都请到朱崖来了,唯独把银屏和孩子留在钱唐,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吴国来攻,钱唐的人手是不是太少了些?”
“呵呵呵……”孙绍笑而不语,起身到外面看了看,挥手让侍女们站得远一点,这才回到大桥身边,轻声说道:“阿母,你放心好了,如果吴王在这之前进攻钱唐,我还有些担心,可是现在,他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进攻钱唐。你想想看,他现在兵在什么人的手里?又安排在什么地方?西面是蜀国,银屏的父亲是蜀国的大将军,如今圣眷正隆,上次有事,蜀国最先兵临城下,北面是青徐,臧霸、孙观是我的合作伙伴,一旦吴国想对我有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另外还有我安排在连云港的东海督苏羽,他如果南下,吴国沿海一带都将成为他攻击的目标。”
“哦。”大桥松了一口气,紧紧握着的手这才慢慢松了开来。
“我让银屏守在钱唐,看似很险,其实无事。”孙绍笑笑,从容自若:“我倒是希望吴国来攻,这样银屏不至于太无聊,还可以立功,立了功,不仅她的王后之位稳如泰山,而且能为女子为官为将开风气,可惜,吴王却没来。”
大桥看了孙绍一眼,十分满意。她一直担心孙绍在娶了更多的女人之后会负了关凤,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了。孙绍已经意识到了后宫可能发生的争斗,所以他在预先为关凤布局,再想到孙绍手下有不少关家出来的士卒现在已经成了军中的中坚力量,关凤的王后之位不可动摇。她其实对关凤的地位并不是很关心,但是她对关凤生的儿子阿猘的感情却非比寻常。在建邺的那段日子,她已经把阿猘看成了孙绍的替身,将全部的心血都注入到对阿猘身上,阿猘被劫,她就象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垮了。
“对了,阿猘也该起个名了。”大桥提醒道。
“我想好了,名为奉,将来取个字叫元嗣。”孙绍呵呵一笑:“他是我越国的太子,将来要继承我的基业的。”
“这样好,这样好。”大桥听到这话比得到什么宝贝都开心。
“不过,太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孙绍话锋一转,变得严肃起来:“要做一个有为之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空乏其身,阿猘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离一国之君的距离还很远,我在把君位交给他之前,就要让他吃苦头,吃很多苦头,有时候甚至可能很危险。阿母,我不知道你和银屏能不能理解这一点,如果你们护犊情深,到时候可能会不理解我的做法。”
大桥一听,不免又皱起了头,不过,她终究是个读过书的,知道孟子这几句话说得在理,要想成为有为之君,这苦头免不了要吃的,慈母出败儿,心肠太软不是教养之道,但是道理谁都知道,真要看到自己的心头肉吃苦,能不能狠下心来,能不能一直坚持的狠下心来,那就是成功与失败的区别。
孙绍看着大桥,大桥也在看着孙绍,她听出了孙绍的意思,以前孙绍让阿猘开始习武的时候,她总是心疼孩子,责怪孙绍太狠心了,现在看,实际上孙绍对孩子的爱并不比她少。
大桥点了点头,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嘟囔道:“你也没那么早就开始习武,现在身手不是照样不错?”
孙绍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按照大桥对他的溺爱,以及当时的家庭条件,好象他确实没有多少机会习武似的,可是他的身手确实不错,不算他带来的记忆,仅算他以前的身体,好象也算是上高手了。
难道我是天生高手?
大桥见孙绍面露疑惑之色,以为还在想怎么说明他,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孩子是你们的,你们自己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以后不管了就是。”
孙绍听了有些难过,叹了一口气,坐在大桥身边,拉过她的手捂在手心里,盯着大桥的眼睛,轻声说道:“阿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银屏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可千万不能误会了我们。”
大桥也有些后悔,这句话未免有些责之过深,可是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隐隐的,她似乎确实有些遗憾似的。阿猘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不是她的孩子,或者说,她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足。
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再生孩子呢,莫非一个女人一辈子没生过孩子,便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唉——”大桥长叹一声,反手握着孙绍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阿满,我就是无心之语,你不要记在心上,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孙绍眨了眨眼睛,他对大桥此时此刻复杂的眼神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几年,特别是他成亲之后,大桥已经很少象以前一样和他这么亲近,也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神情。恍惚之间,他已经习惯了把大桥作为一个母亲来看待,而不象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经常模糊了继母和姊姊之间的界限,那个时候的大桥虽然脸色不好,可是还很年轻,至少在他的眼里她还年轻,而这两年,他明显的感觉到大桥在以更快的速度衰老,特别是在人质事件以后。
孙绍的心里涌起一阵歉疚,无声的叹了口气,那件事虽然处理得很成功,但是对大桥的伤害却永远是他不能饶恕自己的,他想了想:“阿母,朱崖有很多温泉,对身体大有好处,过些天我陪你到处看一看,选个风景好的地方,我给你建一个庄园。”
“为什么要单为我建一个庄园?”大桥不解的说道,颜色之间有些紧张:“我和你……们在一起是不是不太方便?”
“哪有的事。”孙绍笑道:“阿母不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游泳吗?我给你单独建一个庄园,你自由一些,想做什么事也不用顾忌太多了。温泉可是好东西,不仅能袪病健体,还能养颜美容呢。这样的天地造化本来就是为了阿母这样的美人所生,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大桥这才放了心,嗔道:“没几句正经的,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
“呃——”孙绍脸一苦:“我这是一片孝心好不好?”
“孝心?”大桥忽然想起了什么,瞥了孙绍一眼:“你要真是为我着想,就把你小姨请过来住几天,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妹妹,如果能看到她,哪怕是吃糠咽菜的,我也高兴。”
“嘿嘿……”孙绍直起身来,摸着下巴坏笑道:“阿母,是不是仲英那个小竖子又想心事?阿玉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帐呢。银屏也是,我把秘兵留给她,是预防万一的,她就用来做这事?”
大桥尴尬的笑了一声,这件事由她而起,如果不是她逼着关凤去办,关凤又怎么会动用秘兵。不过从孙绍的神情来看,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事可不好办,伯英现在是吴国的将军,阿玉又是未过门的太子妃,仲英又跑到我这里来了,小姨就是唯一的人质,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离开建邺到朱崖来。阿母,你这可以些让我难办了。”
大桥一听,也有些为难,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摇摇头,不再强求。不过,一想起小桥和周玉现在的情况,她又挂念不已。
“阿母,我有办法。”夏侯徽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大桥和孙绍促膝而坐,手还握在一起,不由得一愣,但随即又掩饰了过去,伸手撩了撩鬓边的一绺头发,说道:“刚在东厨见姑母忙着做羹,回来时正好听到阿母的话,我倒有个办法能让阿母见到小姨。”
大桥有些尴尬的抽回手,强笑了笑:“你倒是说说看。”
夏侯徽走到大桥的另一边,亲热的伏在大桥身边,嘀咕了几句,大桥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听了她的话之后,眼睛立刻亮了,惊讶的看着夏侯徽那张吹弹得破的小脸,赞道:“媛容,你果然是个可人的,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她转过头责怪的看着孙绍:“阿满,你是不是不想让你小姨来?”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孙绍大惑不解。
“那这么好的法子,你为什么不用?”大桥步步紧逼,一下子变得意气风发。孙绍很茫然:“你们到底有什么好法子,如果果真能行,我当然是欢迎之至。我现在虽然还很穷,但是招待小姨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别说是请她来陪阿母,就算是我单给她造个庄园,也是造得起的。”
“那倒不用,就让她和我住一起吧。”大桥抿着嘴笑了笑,刹那间露出了俏皮的笑容,看得孙绍一呆。“仲英也不小了,你留意看哪家的女儿合适,帮他张罗一下,到时候不就可以让你小姨来了?”
孙绍恍然大悟,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孙权再较真,也不至于不准小桥来参加周胤的婚礼,但是周玉怎么办?他何尝不知道大桥要小桥来是虚,要把周玉弄过来才是真正的目的。他挠了挠头,只得含糊应道:“我先看看吧,这可不是件小事,怎么得也要仲英自己同意才行。”
“你只要有心办,总能办得成的。”大桥笑了一声:“我相信你。”
“呃——”孙绍眼睛一扫夏侯徽,做出一副过会儿回去收拾你的凶样,然后才点头道:“我一定用心去办就是了。”
“办什么?”孙尚香大步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女卒一个捧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陶罐,一个捧着几只碗,孙尚香示意她们将陶罐和碗小心的放在案上,得意的一挑眉毛:“太后,大王,我请你们喝汤。我足足熬了一天一夜的,怎么样,闻着就香吧?”
“你会煲汤?”孙绍和大桥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行啊?”孙尚香被他们看得有些窘,梗着脖子叫道:“我可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的女中豪杰,煲两个汤算什么?朱崖食材丰富,又有董奉那个神医指点,我这个汤那绝对是大补啊。你们尝尝,你们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孙尚香一边说着,一边亲手盛了两碗汤放在孙绍和大桥面前,热情的请他们喝汤。大桥端起碗,两只手指捏起汤匙舀了些汤送到唇边呷了一口,蛾眉一皱,瞟了孙尚香一眼,欲言又止。孙尚香的笑容顿时有些僵,连忙自己也装了一碗,呷了一口,脸色急剧的变了变,连忙挥手让人端起陶罐和碗就走,来得快,去得也快,孙绍还没来得及尝呢,她就消失在门外。
“怎么,不好喝?”孙绍好奇的问大桥。
“别的还行,只有一项不对。”大桥一本正经的说道:“她大概用错水了。”
“用错水?”孙绍莫名其妙,只听说过用错材料的,可没听说过用错水的,大桥这话可真是费解。
“嗯,又苦又涩,应该是海水熬出来的。”
“噗——”孙绍忍不住笑出声来,夏侯徽听了也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哗啦”一声响,孙尚香又出现在门外,红着脸对大桥叫道:“嫂嫂,你现在可是太后,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一点也不给人留面子,不就是咸了一点吗,至于说是海水熬出来的?”
孙绍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得倒在地上。孙尚香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飞也似的跑了。
“这老虎怎么迷上煲汤了?”大桥一边笑,一边不解的问道:“以前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孙绍一头雾水,夏侯徽也含笑摇头。
又说笑了一阵,孙绍回到自己的房里坐定,夏侯徽亲手给他泡上茶,然后很乖巧的坐在他对面,敛容静听,孙绍一边呷茶,一边瞟着她,过了片刻才说道:“媛容,你在担心什么?”
夏侯徽有些紧张,思索片刻才摇了摇头:“臣妾不担心什么。”
“唉——”孙绍长叹一声,“媛容,我知道你看惯了妻妾之间争宠的事,可是我告诉你,你是你,你不会是你母亲,我也不是你父亲,知道吗?”
“臣妾知道。”夏侯徽带了些鼻音,却又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道:“臣父岂能与大王并肩。”
“你啊……”孙绍本待再说,可是一看夏侯徽委屈的样子,又不忍再说。夏侯徽生在富贵之家,她出身的时候,曹操大业已成,夏侯家也成了准宗室,她所耳闻目睹的都是豪门内宅的明争暗斗。她的生母是曹真的妹妹,但是她父亲夏侯尚却不喜欢她的母亲,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姬妾,出征的时候带的是那个妾,就算是回了家,大部分时间也歇在妾的房里,很少到夏侯徽的生母房里来。夏侯徽那个时候很恨那个妾,她甚至帮着母亲出主意对付那个妾,可是现在她自己做了妾,感受到了大桥和关凤有意无意之间的排斥,她才明白了父亲那个妾为什么不惜一切手段要争宠,因为不争宠,你就会被别人欺侮。
关凤派秘兵去帮周玉的事,她一直不知道,今天才无意中在外面听说,她很快就明白了关凤为什么这么做。关凤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周玉,而是在讨好大桥,她知道大桥虽然是个继母,但在孙绍的心中,大桥的地位不亚于生母,她还能猜到关凤这么做是希望能拉拢周玉,转而结成共同阵线,因为关凤明确的感觉到了在权谋上不是她夏侯徽的对手,所以她顺水推舟去帮周玉,成了,不仅大桥感激她,周玉也会感激她,不成,她也尽到心意了。
她不想去争斗,她厌倦这种争斗,可是她不能逃离,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斗,她不能未战而败。然而她又知道,孙绍反感这种争斗,他一直不希望在他的身边发生这种争斗。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孙绍,在决定说出那个办法的时候,她就准备面对孙绍的责备。
“媛容,你知道吗,天下很大,大得你无法想象。”孙绍的声音有些迷茫,有些空洞,似乎在说夏侯徽,又似乎不是在说夏侯徽:“东海大,和大汉一样大,南海大,比大汉还要大,西海呢?西海比东海、南海加起来来更要大,区区一个钱唐算得了什么,一个朱崖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夷洲又算得了什么?天下有无数个朱崖、无数个夷洲等着我们去征服,你这么聪明,又何必把目光局限在一郡一县?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媛容,我希望你人如其名,做一个名媛,做一个有容的名媛。我和你讲过那么多的道理,无数次的分析过天下兴亡的原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用意吗?”
夏侯徽忍不住落泪了,她拜服在地:“大王,是臣妾愚笨,没有领会大王的深意,请大王责罚。”
“责罚,责罚,我为什么要责罚你?我让你有要容量,我自己难不成倒是个没容量的人?”孙绍探身过去拉起夏侯徽,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笑道:“媛容,如今魏国王室有你夏侯家的女子,蜀国太子妃也是你夏侯家的后人,你可不能让我越国输给了魏蜀啊。我越国以海为疆,以商立国,你要有海一般的胸怀,商人一般的精明,要经营天下,而不是着眼于蝇头小利。”
夏侯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大王,第五将军好象有意中人了。”
“哦?”孙绍十分诧异:“谁?”
“自然是需要喝补汤的人。”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