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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彰的脸色顿时一黯。
孙绍嘴角一挑,摇摇头道:“鹰在天上飞,鱼在水里游,我的战船虽然还算过得去,但终究是上不了岸的。陆上征战,还是步骑为先,殿下征战一生,不会连这个常识都忘了吧?”
刘备尴尬的摸了摸胡须,无趣的转向关凤,责怪的说道:“银屏,你也真够嘴严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提前告知一声,亏得还有几百步远,要是在近前,岂不是连掩耳也来不及?”
关凤抿嘴一笑,瞟了一眼孙绍,眼神中全是骄傲:“不瞒叔父,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原本只以为名字起得响亮,没想到真和响雷似的。让叔父受惊了,还请莫怪。”
刘备哈哈一笑,拉着关凤到一旁说闲话去了。孙绍也没兴趣听他说什么,估计无非是想从关凤那里得一些好处,他对此早有计较,已经和关凤说过了章程,现在关羽又不在蜀国了,相信关凤也不会那么大方。
曹彰脸色缓和了些,扫了一眼刘备的背影,正欲和孙绍说话,张昭大声叫道:“越王殿下,近前来,陛下有话要垂询殿下。”
孙绍连忙应了一声,向曹彰告了个罪,曹彰无奈,急声道:“殿下,外臣稍候去拜访殿下,还请留点时间。”
“一定一定,我备了甘蔗酒,就等你来。”孙绍笑着挥挥手,然后双手拱在胸前,一路小跑的走到天子面前。这种走路方式有个门堂,叫趋,所有人在天子面前,都不能大摇大摆的走,必须要快速经过,还不能甩开大步狂奔,只能小步急行,这就叫趋。不仅在天子面前,晚辈在长辈面前也是如此,这是礼的一种。孙绍现在是越王,很少见天子,一般来说只有别人在他面前趋的份,他很少有需要趋的时候,这次东海会盟,为了给自己营造一个稳定的后方,他需要把天子摆得高高的,所以这个礼节张昭是提醒了又提醒。
看到孙绍的恭敬,天子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感激的看了一眼张昭。张昭是越王的老师,德高望重,孙绍对天子这么客气,天子认为和张昭做了太尉有一定的关系,连带着对张昭的印象也好了许多。他摆摆手,示意孙绍放松一点,不要绷得太紧。
张昭抚了抚胡子,露出矜持的笑容,眼神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对面的孙权。孙权的眼角抽了一下,下意识的把头扭了过去,让开了张昭挑衅的眼神。
“孙卿,这蒸汽机……是什么样子,能否带朕一观?”天子好奇的问道,心里却有些忐忑,这是机密,别看孙绍对他客气,可是涉及到机密的东西,未必能让他看。
“当然可以。”出乎天子的意料,孙绍一口答应,随即打量了一下天子身上华丽的戎装,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只是舱室里很脏,陛下是不是换一身衣服?”
天子大喜,爽朗的摇摇头道:“在舱里的水手都是朕的子民,他们成天在那里做事都不怕脏,朕去看看何妨?孙卿,前头带路。”
孙绍一笑,顺嘴拍了一句马屁:“陛下爱民如子,其情可鉴啊。”然后带着天子下到凤仪号,刘备、孙权和曹彰当然不甘落后,也不用孙绍招呼,一起跟了下去。凤仪号的水手们正在忙碌,舱室里黑色的煤,白色的蒸汽和火红的炉火相映成画,巨大的曲轴发出轰鸣声,震耳欲聋,裸着一身的水手们没想到尊贵的天子会大驾光临,看到庄严肃穆的天子时,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傻站在那里不动,连行礼都忘了。
刘备等人脸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放肆,天子驾到,还不跪接?”张昭沉下脸,大喝了一声提醒水手们。
水手们一听,顿时慌了,七手八脚的扔了手中的工具,也不管地上是煤还是水,抑或是什么东西,翻身就要跪倒。就在这时,孙绍忽然出声道:
“且慢”
这一声虽然并不响亮,可是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这些水手对孙绍的声音很熟悉,而且惟命是从,根本不考虑,立刻挺直了刚弯下来的腿,有几个跪得快的也本能的站了起来。
“殿下?”张昭很不高兴的看着孙绍,脸色阴沉。
“唉呀,仲父,这里是奉先的战船,还是听奉先说一句吧。”孙权摆出一副很通情达理的样子,和声劝道:“虽说臣民见天子应当跪拜,可是奉先既然不允,必然有他的道理的。”
孙绍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是笑容不变。这些人也真是无趣,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要在嘴上挑点事端。他转到天子面前,拱手大声道:“陛下,这些水手虽然不在甲板上作战,但是他们既然在战船上,就是水师的士卒。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只行军礼,不行跪拜礼,哪怕是见天子也不能例外,还请陛下明鉴。”
天子的眼神一闪,随即又笑了,大度的说道:“孙卿言之有理,的确应当如是。”他转过身看着一个个虽然乌漆嘛黑,只能看到眼白和牙齿,但是眼神却分明很亮的水手,温和的点了点头。
正被孙绍一句话刺激得热血沸腾的水手们顿时站直了身体,用黑漆漆的右拳猛击心口,一个身材壮实的校尉大声喝道:“臣等大汉水师越国扶南舰队凤仪号水手,拜见陛下,陛下万岁越王万岁”
一百多个水手跟着齐声大喝,声音整齐有力,在狭窄的船舱里回荡,声浪滚滚,甚至盖过了蒸汽机的声音,震撼并不亚于刚才远远炸响的震天雷。天子吃了一惊,随即又镇静下来,站直了身子,大声应道:“诸君平身。”
“谢陛下”水手们齐声应道。
天子缓缓走向前去,仔细的打量着一个个汗流浃背,却神情激动的汉子,感慨不已。孙绍陪在他的身边,从水手们面前一一走过,看到天子对哪一个多看了两眼,立刻上前介绍这个水手的籍贯、服役年龄、军爵,在天子查看粗笨的蒸汽机时,又让站在一旁的水手给天子介绍。那些水手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荣幸,兴奋得话音都打颤了,本来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在嘴里打着滚,怎么也说不清楚。好在天子也不急,慢声细气,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很有耐心的等他们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在舱里转了一圈,天子查看了几台蒸汽机,赞不绝口,最后才恋恋不舍的出了底舱。孙绍陪着他出了舱,在舱门口对跟在后面的校尉道:“回去告诉兄弟们,今天你们在天子面前表现得不错,每年赐爵三极,晚上大脯庆功。”
校尉顿时两眼放光,刚想大声谢恩,孙绍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指了指正在往上爬的天子,示意他小声点。校尉连连点头,拱手送走了孙绍,回身沉下脸,把水手们全部叫到跟前。水手们不明所以,见校尉一脸严肃,以为刚才应对失当,惹了祸,一个个不安起来。船舱里除了蒸汽机的轰鸣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校尉咳嗽了一声,这才露出笑容,大声说道:“殿下有诏,诸君迎驾甚妥,每人赏爵三极,今晚大脯。”
水手们静了一下,随即发出兴奋的狂吼声。
站在船舱上正在观看发射震天雷的扭力弩炮的天子听到下面船舱里的欢呼声,笑道:“孙卿,你真是驭下有方啊,能在那里的地方做事,还能有这么好的心情,真是难得。”
孙绍笑道:“是陛下的天恩让他们这么开心,臣相信,他们一定会把今天的情景永远铭刻在心。”
“是吗?”天子手里托着一颗震天雷,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说道:“其实,朕也没做什么。”
“陛下,百姓所求并不高,只求一日三餐,长年劳作能够保证一家温饱,如果上位者还能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就已经非常满足了。象陛下这样降尊纡贵,不惮污秽的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他们会把这当成天大的恩赐。”
“是啊。”天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显然心有所感。他掂了掂手里的震天雷,笑道:“能让朕亲眼看看这震天雷的威力吗?”
孙绍点点头,示意弩手们将震天雷放入网兜,指引着天子将手放在弩机上,手持一根引火绳站到震天雷旁,笑着对天子说:“臣点燃震天雷后,在一息之内,陛下要扣动弩机,将此震天雷发射出去,要不然的话,只怕我们君臣十几人都要殒身报国了。”
旁边的孙权等人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张昭和顾雍连忙赶上前去,轻声劝阻天子不要和孙绍一起胡闹,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岂不是全部完蛋了?天子想了想,却坚决的摇了摇头,把张昭等人拨在一边,顾雍还好一点,他虽然沉着脸,声音却不大,张昭却火了,拉在天子面前,坚决不让他靠近弩机,一副你要过去可以,得从我身上踩过去的架势。
天子看着须发贲张的张昭,忽然笑了:“张公,你是孙卿的老师,对他还没有信心吗?他虽然年轻,什么时候做出这样没把握的事情?”
张昭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天子已经绕过他,走到弩机面前,伸手扣住了弩机,冲着孙绍一点头:“点火。”
孙绍点点头,点燃了震天雷的引信。引信嗤的一声响,冒出一股青烟,飞快的燃烧着。张昭本想上去拉住天子,可是一看这场景,也不敢动了,万一干扰了天子的动作,这颗震天雷在船上炸了,那可真是悲剧了。
大汉国最有权势的十几个人都把紧张的目光投向了天子。天子咬紧了牙,用力扳动了弩机。弩机发出“嗡”的一阵巨响,震天雷“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在湛蓝的天空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二百步外的大海,刚刚入水,就听一声闷响,水面上忽然冲起一道高高的水柱。虽然隔着老远,可是看起来还是十分惊人。
孙绍愣了一下,冷汗直流,这他**的也太悬了,这颗震天雷肯定是开花雷啊,而且火药填得真不少,真要是在船上炸了,那真是悲剧了。看来回去立刻得跟他们制定装药量标准,不由这么随意了。
天子又惊又喜,看着远处的海面,连连点头。
孙权等人面色复杂,他们不知道这一颗震天雷是意外,只当是每一颗都如此,一个个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各自和孙绍的实力差距,心不由得一阵阵的往下沉,看向孙绍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畏惧。
天子却是心中暗喜,不管怎么说,有孙绍这样有实力有忠心的臣子支撑着,洛阳虽小,却也能维持下去了,就算是曹操也不能不三思而后行。他看着寥阔的天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暗自在心里向天祷告了一番。
最没有把握的蒸汽机和震天雷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孙绍十分满意,趁热打铁,请天子检阅了集结到长江口的一万多水师,他详细向天子等人讲述了水师减少数量,注重质量,发展大船、重装船,增加威力的水师发展方针,听得天子连连点头,孙权等人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从孙绍的发展路线和眼前的水师规模可以看出,孙绍的目标一直在海上,他目前还没有进入长江和内河的打算,对他们来说,这算是个好消息。
在和谐的气氛中,作为重头戏的水师检阅成功的落下了帐幕。当晚,天子在孙绍新送给他的楼船上举行庆功宴,酒过三巡,在观赏了具有异国风情的歌舞之后,孙绍起身,击了击掌,舞ji们鱼贯退下,给孙绍让出了空间。
“陛下,臣有话要说。”孙绍欠了欠身。
“孙卿这么郑重,想来必然是要事。”天子乐呵呵的笑道。他今天的心情真的非常好,这次东海之行原本是被逼无奈,迫于孙绍和曹操的兵威,不敢不来,没想到来了之后收获之多出乎意料,不仅有了孙绍这样坚实的后盾,还得到了大批的财物,仅是孙绍送他的这艘四层楼船以及船上装的货物就价值不菲。别的不说,就是船舱里铺的被褥都是那种厚实暖和的天竺棉,比起丝絮填充的丝被来好多了。还有上百套棉衣,穿在身上也舒服得很。这样的东西,以前是天子想都不敢想的。更重要的是,有了孙绍的支持,想来孙权之流想赖帐的赋税也不敢再赖了。这个时候孙绍不管说什么,天子都想听,都愿意听。
“陛下,诸君,绍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孙绍举着手里的酒杯,环顾四周,带着三分醉意的问道。“你们知道,这几年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孙绍想说什么,他这几年风生水起,混得这么好,还有遗憾?别是吃饱了肥肉冒油味,或者故意拿我们开涮吧?
“我最遗憾的是,迟生了四十年。”孙绍竖起四根手指头,偏着脑袋,目光从众人脸上慢慢扫过:“有谁能记得,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沉思不语,过了片刻,刘备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四十年前,妖人张角煽动流民生事,天下大乱,我大汉从此连年征战不已,直到建安二十五年弭兵大会。”
大家看看他,又看看孙绍,孙绍点点头:“蜀王到底是亲身经历过此事的,印象深刻。诸位,我这几年最遗憾的,就是迟生了四十年,经此一劫,大汉元气大伤,孝灵皇帝薨,董卓进京,再有洛阳之乱,诸侯混战,生灵涂炭四十年。诸位,我大汉六千万人,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孙绍忽然沉下了脸,提高了声音,充满了悲愤:“曹公有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可谓是字字是血。大家可以想想,我大汉如今还有多少人,总共加起来,不到千万,超过八成的人死于战阵之中,大家再想一想,哪一家没有人死在这场浩劫之中。”他握起了拳头,大声喝道:“我遗憾的是,这些人大多不是死在外族的手里,而是死在我们汉人自己的手里。到如今,我征服了夷洲,征服了扶南,却发现自己缺的是人。如果没有这场浩劫,我何至于用三万多人征讨扶南?”
他猛的转过身,面对着曹彰:“我如果有曹公征荆州的十五万大军,此刻只怕已经拿下了天竺,哪里还有时间和诸位坐在这里叹兴亡,论成败。”
大家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思,都有些难受,最难受的当然是天子。这场浩劫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皇家,黄巾起事,各地州牧、太守拥兵自重,成了后来诸侯混战的开机,朝庭对地方失控,董卓进京,居然闹得天翻地覆,行废立之事,又强行迁都,随后的一幕幕惨剧,其实根源都在中平元年的那场大乱,大汉从那一天起,已经踏入了不归路。一想到此,天子的眼眶就湿了。
“我在此恳请诸位,不要再把目光瞄着洛阳,瞄着同为大汉人的同胞。不要再互相残杀了,六千万人剩下了不到千万,诸位,周边的四夷加起来都比我们多啊,如果再互相残杀下去,大汉的元气丧失殆尽,我担心这中原之地,迟早有一天会成为胡人的牧场,曾经骄傲的汉人,会成为胡人的奴隶,从高皇帝开始,由千千万万的同胞的血肉筑成的汉人脊梁,也将被胡人踩断。”
孙绍一字一句的说着,想起历史上后来的五胡乱华,不由得有些动情,眼中溢出了晶莹的泪花,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冲着孙权、刘备和曹彰躬身行礼:“诸君都是当世英杰,雄迈绝伦,我想请诸位手下留情,为我汉人留一点血脉,不要再自相残杀,不要把锋利的战刀对着自己的族人。”
三人沉默,曹彰首先放下了杯子,站起身来,从案上拿起象牙箸,用力折断,大声道:“我曹彰在此折箸起誓,此生此世,绝不主动在大汉境内向我族人挑起战事,若违此誓,有如此箸。”
刘备和孙权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释然之色。他们是实力较差的两个,如果越和魏不主动挑起战事,对他们来说,这无吝于是一个大喜讯,怎么可能还有不愿意的。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咬死,也许孙绍一翻脸,立马就和曹彰联手先灭了他们。
他们没有多想,立刻站起身来,象是演示过的一样整齐的拿起象牙箸起誓。不过他们的力气和曹彰不能比,折断象牙箸并不容易,孙权正当壮年,还好一点,刘备却是已经六十多了,又生了几年病,体力早就不如以前,费了半天力气,憋红了脸,总算将一双象牙箸折断了。
不过,谁也没有笑他。
杨彪起身,走到天子面前,拜服在地,紧跟着,张昭等人也一起跪倒,齐声道:“天佑我大汉”
“天估我大汉”天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走下座位,将同样泪流满面的杨彪等人一一扶起,最后端着酒杯来到孙绍和曹彰面前,躬身施了一礼。孙绍和曹彰连忙避开,口称不敢。天子却拉着他们,眼中含着热泪:“协不德,忝居天子之位,险丧我大汉。前有曹公,今有孙卿,扶大汉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于我大汉有再造之恩。协敢以此酒,谢二君大恩。”
孙绍看了一眼曹彰,还在犹豫,曹彰却慨然道:“陛下言重,臣等既为汉臣,理当为大汉效命。然陛上言已及此,昔年圣人责子路不受谢,臣也不敢谦让,成私德而伤大义。臣不才,愿与孙君共勉。”
孙绍见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知道他们虽然心思各异,但大部分人都能接受他不要再内战的思想,倒也有些兴奋,且不管以后会不会有变顾,此时此刻,便足慰平生。他和曹彰心领神会的看了一眼,向天子行了一礼,大声道:“臣等受赐。”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再次恭贺天子,然后兴高采烈的笑了起来,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杨彪欢喜得有些忘乎所以,端着酒杯,先敬天子,再敬孙绍等四人,然后意犹未尽,又和顾雍等人痛饮一场,直到酩酊大醉。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