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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一行住进了行辕。他手底下就斗钧一帮人,和琴氏的黄衣劲督卫比起来,差得太远,就是乞丐和富豪的差距。
王离有事没事调侃两句,这让宝鼎非常郁闷,急切期待暴龙带着自己的队伍尽快赶来。
赵仪和琴玥性情相投,很快就亲密起来,过了一夜更是姐妹相称了。赵仪的秘密知道的人有限,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不会轻易泄密,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从宝鼎的意思来看似乎要留在身边,既然如此,那还是严守这个秘密为好,免得给宝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宝鼎正在琢磨着找个什么样的时机把赵仪托付给琴氏,谁知琴玥聪慧,主动提了出来。宝鼎肯定要上过战场之后再回咸阳,这样他功勋更多,爵位更高,或许还能谋个比较满意的官职,那时再回咸阳就不一样了,最起码没有太多的人敢拿他父亲公子弘来说事。
公子弘是以谋反罪流放。事隔二十多年,主要当事人都不在了,找不到证据了,翻案难于登天。这是宝鼎背在身上的一个污点,而这个污点肯定会影响他的前途,尤其当他的利用价值不高的时候,他极有可能被闲置弃用,那他今生的抱负也就无法实现了。
借着琴玥的热情,宝鼎顺水推舟,把赵仪托付给了隗氏和琴氏。
赵仪没想到宝鼎的背景如此深厚,心中忐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像宝鼎这样的宗室公子前途无量,将来的权势之大完全可以预见,这从晋阳一帮权贵豪门对宝鼎的恭敬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进了这样的豪门,做了他的女人,就算是没名没份的女人,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结果可想而知,一旦自己做的事暴露了,恐怕就不是灭顶之灾那么简单的了。赵仪越想越是害怕,心里就有了离开宝鼎的念头,而跟着琴氏先期赶到咸阳,可以迅速与潜伏黑衣联系上,相信在他们的帮助下,能够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宝鼎抓紧一切时间读书。老将军送了整整二十大箱子书简,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其中有兵法有诸子典籍。还有大秦的各种律法,尤其让宝鼎意外的是,竟然还有《吕氏春秋》。这个年代书卷典籍算是稀罕物,有钱读书的人少,读书人家有藏书的就更少,所以除了像王翦这种出身豪门大族的人,一般也拿不出这么多书卷典籍,更不要说白送人了。事实上这是一笔厚礼,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厚礼,但这礼只有现在送才能让宝鼎铭记于心,等到宝鼎回到咸阳,这笔厚礼就不稀奇了。
宝鼎心情急迫,如饥似渇,奈何前世古文底子太薄,特别是先秦文章辞赋,更是艰涩难懂。宝鼎没办法,不耻下问,抓着赵仪不放,日夜讨教,但赵仪年少,所学也是有限。常常是知其文不知其意,有个一知半解就算不错了。宝鼎苦叹,只好把希望寄托于师傅冯劫了。
冯劫这两天非常忙,轺车载着他在郡府和行辕之间往来飞驰。王贲、羌瘣(hui)两位将军坐镇行辕,居中调度。隗藏、琴珪则给他们出谋画策。三大派系携手合作,一个重创楚系外戚的计谋有条不紊的稳步推进。
这天下午,宝鼎正在苦读,斗钧、蛮屠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军帐,“公子,暴龙回来了,公子的苍头短兵到了。”
宝鼎大喜,从席上一跃而起,激动地问道:“在哪?暴龙在哪?”
“正在向行辕而来。”斗钧也是喜形于色,“马上就要到行辕了。”
“走,去接一下。”宝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飞身向帐外跑去。老子的队伍来了,老子也有军队了。
还没有跑到辕门处,就听到低沉的战马奔腾声从远方传来,抬头看去,只见天边卷起一股飞扬的烟尘,那烟尘滚滚而来,逐渐弥漫于空中,而轰隆隆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如惊雷一般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咚咚咚……”行辕内战鼓鸣响,号角激昂,巡值卫卒纷纷冲出辕门,列阵以待。
远方的烟尘之中也传来了号鼓之声,仿佛在回应行辕的询问。很快,行辕内的战鼓停了下来,唯有号角声还在断续响起,就象在召唤远来的贵客。
宝鼎跑到了辕门外面。前方开阔的平原上,一支骑兵军正飞速驰来,旌旗飘扬,战马如云,铠甲鲜明,黑氅飞舞,气势如虎。
一骑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席卷而来。
“公子……”暴龙远远摇手,大声叫喊,“我回来了。”
宝鼎上前数步,挥手致意。两者相距十几步,暴龙飞身下马,摇摇晃晃地跑到了宝鼎面前,躬身见礼,“公子,幸不辱命,我把虎烈卫全部带来了。”
虎烈卫?我的苍头短兵叫虎烈卫?这个名字倒是很有气势。王贲、羌瘣都叫公子弘为虎率,父亲的这个外号或许就是来自于他的这支威名显赫的苍头卫军。宝鼎上前扶起暴龙,看到他憔悴不堪。脸上胡子上都沾满了灰尘,心中大为感动,不禁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了他一下,“好兄弟,谢谢了,一路辛苦。”
暴龙嘿嘿一笑,“跑路而已,辛苦甚?”
“呜呜……”这时号角连天响起,骑兵军的速度迅速减慢,并逐渐停了下来。
前排十几个骑士却加快了速度,飞马赶了过来。在距离宝鼎大约三十多步的时候,同时勒马停下,飞身落地,一个个掀开兜鍪(mou),解下挡风的罩布,快步走向宝鼎。
宝鼎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这是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
宝鼎的心越跳越快,蓦然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涌起,泪水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他不知道是悲还是喜,他只是想哭。我有亲人了,我终于看到我的亲人了。宝鼎用力擦了把眼泪,大步迎了上去。
“你都认识他们?”宝鼎忽然问道。
暴龙就跟在他后面,想到当初宝鼎假扮痴儿的事,心中好笑,随口揶揄道:“公子难道不认识?”
“不认识。”宝鼎郑重地说道,“快,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快。”
暴龙愣了一下,疑惑不解,但看到宝鼎神色严肃,不像开玩笑,急忙介绍道:“公子,中间那位长者就是府上的家老公孙豹,据说过去是武安君的卫队率,剑艺射术极其精绝,有传言说他可以三箭齐射,不知是真是假。乌氏的人都叫他公孙老爹,但虎烈卫却叫他射日率。”
“公孙豹右边那位叫司马断,来自夏阳司马氏;左首那位叫白公差,来自郿城白家。这两位都是你的表兄。”
“其余十六位都是黑鹰锐士,最厉害的一个就是白公差身边的那位,他叫曝布,据说力大无穷,徒手就能杀虎猎豹,从军十七载,斩首五百,名冠黑鹰之首。”
暴龙看到对面的人越来越近。不敢再说废话,以最快的速度把其余十五位黑鹰锐士的名字一口气说了出来。这一路上他和这些人混得很熟,言语间流露出对他们的深深敬意。
公孙豹加快了速度,远远就喊了一嗓子,“公子……”
这位老者年近花甲,白发白须,身形略显削瘦,一张棱角分明个性刚毅的脸,一双犀利的眼睛,不怒而威。
宝鼎早在记忆里找到了他的画面。不知为什么,死去的那位兄弟对这位家老的记忆并不深刻,如果不是看到他本人,宝鼎根本想不起来家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威名显赫的家老。
宝鼎小跑了起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公孙豹,激动地叫道,“老爹……”
现在他可以肯定,死去那位兄弟的剑术、射术都是来自于这位家老的传授,或许是因为这位家老过于严厉,导致那位兄弟对其十分不满,所以记忆中的印象并不深刻。
公孙豹稍显错愣,眼睛里更是露出一丝疑惑,旋即他紧紧抱住了宝鼎,用力拍拍宝鼎的后背,“不错,这次干的不错,没有丢你祖宗的脸。”说着一把推开宝鼎,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叫我什么?”
“老爹。”宝鼎意识到公孙豹可能发现自己和过去不一样了,有心给他一个惊喜,于是微微一笑,“老爹,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教授我的剑术,我这次肯定死在代北了。”
公孙豹霎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宝鼎。站在他身后的司马断和白公差也是满脸惊讶,难以置信。
“老爹,我的病好了一点,比过去好多了。”
公孙豹痴呆呆地望着宝鼎,犹如中邪一般。这是做梦吗?公子的痴病竟然好了?
“两位表兄,一路辛苦。”
宝鼎一边抓住公孙豹的双手轻轻摇着,一边对司马断和白公差颔首致意。
那两位也傻了,和公孙豹一样,痴呆呆地望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爹,我母亲还好吗?她是不是非常担心我?”宝鼎笑道,“我在代北的惊天一刺,有没有传到乌氏?”
巨大的惊喜猛烈撞击着公孙豹的心,撞得太猛了,以致于他头晕目眩,眼前都有些发黑。
“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公孙豹颤抖着声音问道。
“还有一点。”宝鼎说道,“当我要动武的时候,如果手上有武器,我就会陷入疯狂。还有,我对痛疼的感觉非常迟钝。”
“天啦,你真的好了,你竟然恢复了。”公孙豹突然激动地叫起来,跟着一把抱起宝鼎,抱着他用力转了起来,“武安君,天啦,你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宝鼎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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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兜鍪,古代战士打仗时戴的保护头部的帽子。先秦时称呼“胄”(zhou),到战国时称为“兜鍪(móu)”,北宋时称“头鍪”,宋以后又多称“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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