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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益民率领川军浩浩荡荡向南开进,一路上车粼粼马萧萧,声势浩大,对此他觉得似乎还不太满意,接着命令各部都要制作旗帜,怎么做、做什么样式他不管,只要每个连、每个营都做一面旗帜撑起来就行,弄得一万多人的行军队伍旗帜如林,无比壮观,所到之处四川各地民众欢欣鼓舞,信心大增。
作为此战总指挥,萧益民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每到一处,他都会命令全体休息,自己大肆接见各地官员乡绅,遍访民间疾苦,畅谈美好未来,只要是走到县城或者大点儿的镇子,萧益民都会答应激动的地方民众,停下来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讲,告诉所有仰慕他的官员、商人、知识分子和广大农民,什么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什么是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民权,如何因地制宜发展地方经济,完了对听得如痴如醉的人们高呼“此战必胜”的口号,展示他战无不胜的强大信念。
如此一来,萧益民出尽了风头,随军采访的中外记者巴不得多些新闻发生,甘之若饴,对军事一无所知的老百姓也感到大为满足。
各地民众见到民间传为“天命所归”的萧益民,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往往是万人空巷出城迎接,到处是商家富户和民众挑来美酒和粮食,官商代表们还恭恭敬敬热情万丈地给萧益民披红挂绿,敲锣打鼓送来联合集资的犒军大洋。
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掀起重重迎送浪潮,到处是一片军民鱼水情深的感人景象。
可是各师各旅的将校们不愿意了,大家都说萧司令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变得如此糊涂?难道为了他今后的前途,借机摄取民心、积蓄政治资本?难道是趁机堂而皇之地刮地皮敛财?或者是少年得志、开始飘飘然了?
但是,不管将校们有何意见,萧益民就是乐此不疲,走走停停,我行我素,从成都到资州八十公里多点儿路程,大军竟然走了三天,谁劝也没用,说急了他来一句谁是总指挥?差点儿没让勇于进谏的几个将校气得背过气去。
耿直的第二师师长彭光烈更为恼火,眼睁睁地看着盘踞自流井的一个营滇军掳走巨额民脂民膏,从容不迫地撤到叙府,七天后大军终于走到内江城,左路军司令彭光烈气得再也不愿跟随萧益民同行,黑着脸返回自己的营房,下令立刻整装待发,争取两日内向南疾行一百五十里,一鼓作气打下泸洲府北面的屏障泸县,反正泸县也是左翼军既定的进攻目标。
云南军政两界首脑也乐了,刚开始他们都被四川声势浩大的作战决心吓了一大跳,从成都源源不断发到昆明的电报全是川军如何强大,民众如何万众一心,令云南政府和滇军总部无比忧虑,致使蔡锷两次下达撤兵命令,无奈最后还是禁不住前线将领们的强大决心和请战要求,加上滇军上下也极为需要通过此战检验自己的真正实力,早就于心不甘的蔡锷大手一挥,滇军各部由此而开始了兴奋的大战准备。
然而,随着后续消息的不断传来,云南省政府官员和滇军上下全都舒了口气,纷纷嘲笑耀武扬威的川军总指挥萧益民是现代版赵括。
云南所有报纸一改惶惶不安的态度,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乐观精神,大肆嘲笑川军的愚蠢和萧益民的欺世盗名,肆无忌惮地指出川军连基本的现代军事知识都没有,任凭数十名随军记者大肆报道,《云南日报》军事评论员尖刻地著文讽刺:估计我们很快就能从前方记者传回的报道中,知道被俘的川军总指挥萧益民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被中外各界誉为中国现代军队三大摇篮的云南讲武堂,特别就此展开专题分析,大批从日本深造回来的教官每次谈起萧益民行军中的“光辉事迹”,就会引来满堂学员的哄然大笑,几乎所有教官都无比自信地为尚未开始的川滇之战下结论:“川军失败已经毫无悬念,经此一役,彼消我长,我军必将挥师北上,剑指成都,指日可待!”
二十五日傍晚,内江城南松山军营,川军前线总指挥部。
刚满二十九岁的边军第二混成旅少将旅长王陵基,在指挥部院子里不安地来回走动,不知道该不该进入指挥部去问问司令萧益民。
王陵基先是以陆军速成学堂教官身份,主动加入新军统领钟颖部入藏平叛,平叛回来后,千疮百孔的驻藏军解散,钟颖见时局混乱,大势已去,不顾萧益民和众将校的再三挽留,黯然返回北京老家。
临行前,钟颖特意对自己的参谋长王陵基建议:“放眼四川将帅,唯一值得你追随的,只有我的兄弟萧益民,不信你就慢慢看。”
正因为如此,心明眼亮的王陵基婉言拒绝了尹昌衡的盛情邀请,以及授予他少将旅长职务的许诺,在萧益民饱受排挤的时候没有急于决定,而是回到重新设立的四川陆军讲武堂,继续当他的教官。
萧益民巧妙摆脱困境、一举胜出之后,三次登门找王陵基恳谈,表明心迹和奋斗目标的同时,诚恳地邀请王陵基加入边防陆军共同创业。
本就与萧益民做过陆军速成学堂同事的王陵基深受感动,毅然加入边防陆军,仅用半个月时间,就将边军第二旅治理得井井有条,王陵基和萧益民的三位共同学生,也在王陵基的指导下展露才华,深受麾下各团官兵的尊敬和拥护。
如今的边军第二混成旅,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战斗力,均不逊于王键率领的边军第一混成旅,王陵基也因他的才华和实干,深受司令萧益民、参谋长包季卿的信任和器重。
此次川滇之战,边军两个旅一明一暗、分头出击的作战计划早已确定,这一机密计划只在边军司令萧益民、参谋长包季卿、一旅旅长王键、二旅旅长王陵基四人出席的核心会议中研讨推演,对外一直严格保密。
信心百倍的王陵基暗下决心,要和自己的学生王键比一比,可时至今日,部队距离前线还有近百公里,任何消息都没有从萧益民嘴里透露出来,这让王陵基心里很不踏实,非常担心参谋长亲自指挥的第一旅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到了内江就再也坐不住。
烦躁中的王陵基刚要掏出香烟,看到德国驻华使馆首席武官布莱恩、驻成都总领馆武官夏普乐并肩而来,王陵基连忙上前打招呼,借此机会把两名满脸疑惑的德*官领进指挥部,意外发现大厅中间已经整齐地摆放好会议桌和十几张椅子,正北面的宽阔墙壁上,挂上了硕大的川南军事地图,上面的几组红蓝箭头鲜艳夺目。
王陵基一看就知道,这幅地图是在英国教会绘制的川滇交通地图的基础上,经川南各地哥老会弟兄提供详实资料,再由司令部参谋处多次丰富重新制作的,心里不由一阵激动,他明白从现在开始,全军就要进入临战状态,司令萧益民不再需要演戏给外人看了。
两名德国武官原先就因为看不到萧益民的参谋长而有所怀疑,此刻似乎感觉到大厅中的肃杀气氛,顾不上客气,大步走到地图前面,聚精会神地盯着清晰标注敌我态势及各种符号的军事地图。
萧益民已经换上了和普通士兵没两样的作战服,头戴橄榄色软式作训帽,身穿橄榄色军装,腰间紧扎两英寸宽的加厚帆布武装带,黑色的枪套和四个一组的黑色弹夹套,朴实无华,他钟爱的仿柯尔特1911式军用手枪的精致枪柄露出一半,小腿与普通士兵用橄榄绿布条打上整齐的绑腿,脚上穿的也是绿色帆布面的军用厚底胶鞋,整个人就像出鞘的利剑一样,与之前满脸笑容、到处演讲的政客形象有着天渊之别。
“方舟,先坐下喝杯茶,彭师长他们很快就到。”
萧益民还和平时一样,很自然地称呼王陵基的字,顺手给王陵基倒杯茶。
王陵基连忙站起,双手接过茶杯,向地图前背对的两位德*官努努嘴,萧益民笑了笑没说什么,坐下后扔给王陵基一支烟。
守在四角的侍卫们一动不动,他们已经习空见惯,司令不需要警卫官兵做倒茶扫地的事情,只要他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反而是副官和参谋们需要做这些琐碎事。
布莱恩几步回到萧益民下首坐下,恼火地盯着萧益民,用略带青岛口音的中国话大声抗议:“萧,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差点儿让我一气之下跑回成都睡大觉,害得我们两个也和跟随而来的英法美三*事观察员一样,每天除了欣赏你的表演,都在讽刺你和你的军队中度过无聊的时间,你却整天笑呵呵的,把我们当成了白痴,全世界都被你欺骗了……萧,你太阴险了,非常非常的阴险!”
夏普乐也过来挥拳抗议,两个德国人恼羞成怒的样子,逗得满堂官兵哄然大笑。
彭光烈正好带着麾下参谋长和几个团长进来,看到这个情景,连敬礼报告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