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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放榜,提学衙门前一如既往的闹哄哄,不过这位列榜首的徐大秀才却已登上马车,不见了踪影。
院试案首,这便意味着禀生的资格已经到手,而且还稳打稳的获取到了乡试的资格。
做了禀生,徐谦才算真正迈入了特权阶级的一员,从此之后,和寻常百姓有了区别。秀才的特权不多,尤其是明初,朝廷对秀才有许多的限制,不但学规森严,而且所谓的福利,也不过是官府发一点口粮,给你一个免除徭役而已。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读书人最大的明朝中后期,读书人的许多隐性福利已经越来越多,甚至是低级的武官巡检之类见了秀才,都得乖乖捏着鼻子走,社会地位大大提高。
徐谦坐在马车上,心里唏嘘不已,自己总算半只脚踏进了老爷的行列,至少下次再见到诸位老爷时,已经有了不必下跪的资格,这一次,他赌对了。
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徐谦伸了个懒腰,心里得意非凡。
马车不知走到了哪里,远远便听到远处传出一阵争吵,徐谦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连忙掀开帘子来看,便见到街边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赶车的马夫操着一口京城口音,正与几个泼皮争吵。
马车里头似乎坐着的是个女子,因为几个泼皮言辞之中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徐谦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大概,多半这马车与几个泼皮有了冲撞,几个泼皮看这马车华贵,定是出自富贵之家,若只是单纯的富贵人家倒也罢了,寻常泼皮也不敢去招惹,可是那车夫说的却是一口京话,显然不是本地人。如此一来,这些泼皮顿时起意,自然便将这马车里的人讹上了。
欺负外地人,本来就是人类的专长,更不必说还是外地的肥羊。
坐在马车里,徐谦分明听到许多不堪入目的话。
“小娘子,快下车来和大爷香一口,这笔帐也就算了,如若不然,你撞了我兄弟……嘿嘿……”
“把她从马车里揪出来,光天化日竟敢撞人,还有没有王法。”
………………
徐谦不禁苦笑,这种事,他见识得多了,尤其是跟着老爷子耳濡目染,早就已经麻木,于是拉上车帘,对前头车辕上和车夫兴致浓浓看热闹的邓健道:“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吵闹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坐在徐谦一边的赵梦婷有些不安,轻声道:“那个马车上的人,只怕要吃亏了。”
徐谦道:“她吃不吃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世上坏人这么多,我又不是奥特曼,难道还要到处惩恶扬善。”
“奥特曼……奥特曼是什么?”
徐谦打了个冷战,心说该死,真是该死,差点就暴露了,于是连忙矢口否认,道:“奥特曼是什么,我哪里知道?我随口一说而已,哎……”他重重叹口气,虽然方才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总像是缺了一点什么,他不由苦笑,随即大叫:“邓健。”
邓健在车辕上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跟嚎丧一样,我又不是聋子。”
徐谦道:“回去!”
邓健精神一振,道:“莫非徐秀才要锄弱扶强?”
徐谦骂他:“难怪你一辈子给人做护卫,这叫锄强扶弱,我是读书人,路见不平,自该张口相助。”
马车又心急火燎地赶回去,争吵仍在继续,几个泼皮喊了许多人来,足足十几个人,围住了那京师来的马车,已经按耐不住就要准备动手,以至于车厢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主人此时有些慌乱。
正在这时,徐谦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大叫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一群市井泼皮竟敢逞凶。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法纪!”
一声大喝,让泼皮们呆了一下,甚至有几个正准备鼠窜,这实在是因为徐谦的言辞过于官面话,大家只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官府的差役到了,等他们回头一看,却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在这里大放厥词。
泼皮们呆了一下,其中一个叫赵三爷的顿时轻蔑看了徐谦一眼,随即上前,道:“你想怎样?”
徐谦眼看许多泼皮要围上来,道:“我自然是来和你们讲道理。”
赵三爷又呆住了,他的脑子不太够用,实在过于费解,心里便想,莫非此人是什么世外高人,看他有恃无恐,倒还真有点像。
“只是讲道理?”
徐谦义正言辞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自然是讲道理。”
赵三爷等人怒了,只觉得这徐谦是来消遣自己的,于是捋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道:“我等在这里嬉戏,和你这狗才何干?讲道理?今日大爷让你看看什么叫拳头。”
“且慢住手!”徐谦大叫,道:“我是连中三元的秀才,有功名在身?你敢打我吗?”
赵三爷迟疑了一下,身边的泼皮却是怂恿道:“秀才又如何?打了打了,大不了出去躲一阵风头。”
于是这些泼皮又要逼进来。
徐谦又连忙道:“再且慢住手,我爹是徐昌,谁敢动我。”
徐昌二字道出,总算有了点威慑,毕竟从前那个徐班头在泼皮们眼里那也算是大杀四方的人物,赵三爷不禁重新审视徐谦起来,冷笑道:“看在你爹的面上不打你,快快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你要是再敢滋事,我照样打死你,你爹已经不在衙里公干了,以为我们不知吗?”
徐谦一时无语,便拼命给邓健使眼色,谁知邓健无动于衷,却是拉着徐谦的胳膊退出去,徐谦不满地道:“你为何拉我?你平时不是吹嘘自己拳脚厉害,十几人不在话下吗?”
邓健怒道:“那是我平时吹牛而已,这你也信?莫非近来读书读傻了?”
徐谦一时愣住,他突然发现,最近自己似乎还真有点读书读傻了的意思,他忙道:“事情很严重,我看这些泼皮不会罢休,做恶人就要恶人做到底,现在好不容易做一次好人,自然也不能半途而废,我看只有报官了,邓兄弟,你立即去报官,我在这里看着,放心,他们知道我爹是徐昌,不敢把我怎样的。”
邓健犹豫一下,只得飞快去了。
这些泼皮们受了一场虚惊,再不理会徐谦,已经将那辆马车的车夫打倒在地,眼看就要冲进车里要把车里的人拉出来。
“书生救我!”车厢里传出一个女声,书生自然是呼唤徐谦的,边上这么多人看热闹,唯有徐谦挺身而出,以至于车里的人把他当作了救命稻草。
徐谦真是恨不得自己钻进地缝里去,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和他们讲道理讲不通啊……”
那赵三爷已经跳上了车辕,手几乎要透过车帘伸进车厢里去,以至于车里的女子根本没有听清徐谦的话,只是大叫道:“书生救我,救我……”
徐谦怒了,徐大爷好歹是徐班头的儿子,老爷子在的时候就经常给泼皮们讲道理,泼皮们一个个见了他像是老鼠见猫一样,听他的道理也都一个个哭丧着脸,想不到儿子堂堂秀才,居然无用了。
他起了狠心,捡起地上一块砖头,便要冲上去,大叫道:“跟你们拼了,谁敢再动,我便砸了自己的脑袋,我座师是谢学士,到时候官府问我,我便说是你们打的,到时……”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四面八方传出脚步声,无数官军从各处街道如潮水一样涌来,徐谦对官兵编制很是熟悉,居然发现,来的官军竟有数种之多,更有无数差役参杂其中,一个个气势如虹,宛如下山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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