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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寻终于带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对陈芷晴说:“芷晴,我不想否认我们过去的确是有感情的,你就当我人品低劣,这两年间我真的没有动过背叛你的心思……”说到这里,杜寻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里竟然有些哽咽,“芷晴,你不要太难过,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坐在一旁的筠凉僵硬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可是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墙上有斑驳的光影,角落的位置如此静谧,陈芷晴的声音很轻、很轻。
“杜寻,两年前在机场,你来送机,我当着我父母的面哭得那么狼狈,你跟我说,什么都不会变的……因为有你这句话,在国外的两年,无论多么孤单寂寞的日子,我都咬着牙告诉自己,我熬得过去。无论多优秀的男生向我示好,我总是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但是我很爱他,我也相信他很爱我……”
“刚到那边的时候,我不太习惯跟别人交流,食物也吃不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月亮想起你都会哭……可是,不敢打电话给你,不敢让你知道我过得不开心,半夜小腿抽筋醒过来,真的冲动得就想买一张机票飞回来,守着你,哪里都不去了,前途也不要了……”
“为什么会这样,杜寻,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没等杜寻有所反应,筠凉整个人像是被开水从头淋到脚,浑身发麻,她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几乎是下意识地,杜寻跟着冲了出去。
留下陈芷晴一个人。
原本温暖的黄色灯光,此刻,这么刺眼。
站在大马路上,筠凉奋力地推开杜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崩溃。
就像是积攒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火药突然爆炸。筠凉蹲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对杜寻喊着:“不要管我,不要碰我,你走吧你走吧,求求你走吧……”
一连数十声,叫人不忍卒闻。
风那么大,车灯那么亮,路人的脚步那么仓皇,偌大天地,这一刻,苏筠凉只感觉得到她自己。
良久,杜寻蹲下去紧紧抱住瑟瑟发抖、喃喃自语的筠凉,那种心酸的感觉从来没有过,他明白自己的选择,也明白这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
选择我们所选择的,便将要承担我们所承担的。
杜寻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酸楚和无奈:“筠凉,是我连累你了,如果结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够让你好起来的话,那以后……我保证不去见你,不去打扰你,好不好?”
那一刻的苏筠凉,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杜寻说的话,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呜咽,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我再也不想听到关于你们的事情……你们以前、现在、以后……都跟我没关系……”
“那好吧……”杜寻看着车行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苦笑一声,“好吧,那我送你回去,过了今天晚上,你再也不会见到我这个人,放心吧。”
坐在副驾驶上的筠凉疲乏得没有一点力气,她把车窗全部降下来,听到杜寻在给陈芷晴打电话:“你在那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待会儿来接你再送你回家。”
这些话筠凉其实都听到了,但她没力气管了,要怎么样,随便吧。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再开十五分钟就到女生公寓了,回去之后,倒头就睡,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寻的车驶过这间麦记的时候,袁祖域已经把第二杯可乐喝掉一半了。
其实我已经不忍心再问下去,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愿意继续跟我说,他说:“宋初微,你自己没意识到吧,你有一双很善于倾听的眼睛。”
我“嘁”了一声,你真是个文盲啊,眼睛是用来看的,哪里是用来听的。
“呶,你这就是死读书的人说出来的话,没一点文艺细胞,我这种另类的表达你当然不明白啦。”他白了我一眼。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地问下去:“那后来,你为什么退学呢?”
说起这件事情,袁祖域首先便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微笑:“因为……穷啊。”
父亲逝世,不仅意味着失去了骨肉血亲,同时也意味着家中失去了最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袁祖域深夜看到母亲卧室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本想去敲敲门,可是才靠近门就听见屋内那隐忍而压抑的哭声。
你听过那种哭声吗?那种感觉……
就像把一只鸽子放进箱子里,然后盖上盖子,翅膀扑腾的声音,渐渐地、渐渐地变得悄无声息。
袁祖域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从前坚毅得如同顽石一样的男生,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脸,一片潮湿。
可是第二天起来,母亲依然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早餐,街口买回来的油条,自己家里熬的小米粥,看着眼前的这些,他原本已经涌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只得咽下去。
从那天开始,袁祖域好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他并没有花什么心思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全赖于天赋,可是从那之后,他花在学习上的那股狠劲连老师都觉得震撼。
多年后袁祖域说起那段日子:“就像古代的那些秀才举人一样,脑袋里除了考状元、出人头地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与他同一般年纪的很多男生还沉迷在动漫、武侠、篮球,甚至是对异性那种朦朦胧胧的好奇和对生理变化的忐忑之中,唯独他没有,他的世界里只有书本和功课。
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不是母亲眼中深深的谅解反而狠狠地刺痛了他,也许真的也就一直坚持下去了。
那个时候,埋头苦读的袁祖域只不相信运气,不相信侥幸,他只相信一件事:天道酬勤。
杜寻的车停在女生公寓前面空旷的平地上,筠凉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公寓,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却不想被杜寻一把抓住。
天上只有稀稀拉拉几颗稀疏的星星,整个世界都像是再也不会亮起来。
那一刻他们犹如置身旷古荒原,筠凉听见杜寻轻声地问:“可不可以,再抱你一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杜寻嘴角挑起一丝弧度,淡然的表情里却充满了自嘲的意味,想来也是,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怎么还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挑挑眉:“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筠凉轻轻地点点头,转身就走,才刚走一步,又被杜寻叫住。
不过是一步的距离,回过头去看着那个人,怎么仿佛隔了一生。
杜寻的眼睛很亮,他顿了顿,微笑着说:“筠凉,珍重。”
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电光火石之间,杜寻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什么。
就那样静默地站了很久、很久,仿佛所有的青春都从指缝里一点一点地倾泻了,筠凉把脸埋在他的背后,呜咽了很久。
“杜寻,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我不想再失去你。”
同一时间里,经过一天跋涉的顾辞远在旅社里洗完澡之后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没充电,骂了一句“shit”之后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充电器,让他自己都无语的是……竟然只带了个万能充。
没办法,只好把电池取出来充电,充满了再打电话报平安好了。
充电的这段时间里,他把单反里的照片拷进了电脑,一张一张地筛选,一边选一边自言自语:“同一个场景拍一百张,总能选出一张出彩的吧……可是这样就不够专业了啊,专业摄影师,应该找好角度,做到即使只拍了两三张也能张张优秀嘛……”
用WIFI联网之后登上QQ,奇了个怪了,宋初微不在,杜寻不在,苏筠凉不在,陈芷晴也不在……难道这四个人约着打麻将去了?
正纳闷呢,房间的门响了。
一定是哪个“烧饼”没带读卡器跑过来借,辞远连猫眼都懒得看,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是那张艳丽的面孔,笑起来有说不出的魅惑。
她拍拍辞远僵硬的脸:“亲爱的,这间旅社全满了,收留我一夜吧。”言毕,她推开辞远,长驱直入。
从麦记出来,我和袁祖域同时说了一句话:“走走?”说完两个人又笑了。
今夜有风,我们并肩走在寂静的长街上,脚下踩着的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忽然想起一句歌词: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
可不是,街灯真的照得我们一脸黄。
袁祖域在这个晚上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暴戾和乖张,他拍拍我的头:“没公车了,打的送你吧。”
我连连摆手,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好了。
但不管我怎么推辞,他的态度还是十分强硬,说起来我运气还真不错,认识的男生个个都还是挺有风度的。
我下的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杜寻的车从我的身后呼啸而过,他和筠凉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悲壮的神情。
而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陈芷晴还傻傻地在原地等着一个迷途知返的人,她并不知道,那个人已经走得太远太远,根本没有打算回头了……
我对袁祖域挥挥手,拜拜啦!
他笑着对我说,下次别冒充我前女友了啊,实在对我有想法,就做我现女友好了。
嘁,想得倒是蛮好的,我做你女朋友,那顾辞远怎么办呢?
说起顾辞远我才想起来,这个王八蛋一天没给我打电话了,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好吧,我打给他也是一样的。
我一边拾阶而上一边拨他的电话,我死都没有想到,那头不是我熟悉的男朋友的声音,而是冷冰冰的机器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