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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举起酒杯要喝下最后一杯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下传来两个人怒骂和厮打的声音。大家听出来了,这是潘大庆和三扁瓜这对情敌打起来了。
小北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上了潘大庆,就是那个曾经泡了刘海柱兄弟的女人后躲在旅馆内避难的小兄弟。潘大庆是个小帅哥,但在打架时通常表现得较为懦弱,那次被刘海柱的兄弟吓得躲在小北京和赵红兵的旅馆里半个月不敢出来,足以说明此人胆小。虽然胆小,但是他始终认为小北京对他有恩,这次知道小北京被人扎了,他非要帮小北京报仇不可,死活也要来参加这次聚会。小北京本不愿带他这样一打架手就哆嗦的人过来,但是拗不过他,只得把他带来了贵宾楼。
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刘海柱并不认为潘大庆抢走了三扁瓜的女朋友是什么大事儿,他在吃饭之前还让潘大庆和三扁瓜握了握手,并且把他们安排在一桌坐着,意思是让他俩好好聊聊。
碍于刘海柱和小北京的面子,三扁瓜开始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辞,但几杯酒下肚,眼花耳热之后,三扁瓜的话开始不中听了。“刘歌在床上的活儿不错吧?我可是深有体会。”三扁瓜酒喝多了,还记着这茬子呢。
“三哥你喝多了吧?”潘大庆低声说。
“没喝多,她17那年我就把她开了,她活儿怎么样我能不清楚?”三扁瓜这是故意斗气呢。
“三哥,她现在是我女朋友,我们不聊她行吗?”潘大庆被三扁瓜这两句话说得很不自在。
“什么女朋友啊,她不就是个‘马子’吗?我他妈的玩腻了。”三扁瓜未必真是玩腻了,只是上次去揍潘大庆反而被小北京打了一顿,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他怎么也不敢再去惹小北京,这次碰上了潘大庆,借着酒劲发作了。
“你们慢慢喝,我去厕所。”潘大庆十分尴尬,但还不敢发作,只好借口去上厕所。潘大庆前脚去了楼下的洗手间,三扁瓜后脚就跟了过去。在潘大庆上厕所的时候,三扁瓜去后厨拿了把锋利的菜刀。潘大庆上完厕所裤子还没系好,三扁瓜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姓潘的,是不是刚才三哥说的话,你不爱听啊。”三扁瓜背着手,拿着菜刀在挑衅。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刘歌。”
“谁侮辱刘歌了?她本来就是个骚货。你这个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注意?我今天就花了你这张小白脸。”
三扁瓜冷不防一刀朝潘大庆砍过来,正砍在潘大庆的脸上。“操你妈!”早就被三扁瓜说得怒火中烧的潘大庆被这一刀彻底点燃了,朝三扁瓜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小便池里。三扁瓜虽然手中有刀,但在近距离也施展不开,两人在小便池里厮打起来,滚来滚去。在厮打的过程中,潘大庆的身上又挨了几刀。“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刘海柱赶到后一声怒吼。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随后,赵红兵等人也赶了过来。“谁先动的手?”刘海柱的山羊胡子在抖,看得出,他怒了。“柱子哥,是我。”一身臭味的三扁瓜低头说。“三扁瓜,长能耐了是吗?”刘海柱怒不可遏。他本来以为,凭他的面子,他们两个人已经说和了,万万没想到又在厕所里打了起来,还动了刀子。“柱子哥……”三扁瓜跟了刘海柱多年,知道刘海柱脾气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弄不好,刘海柱今天就会在这里剁了他。“把刀给我!”谁都看得出来,刘海柱这是要砍三扁瓜。三扁瓜没说话,低着头把刀递给了刘海柱。
“三扁瓜你记住,我和小申、红兵是兄弟,他们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今天让你们坐在一起喝酒,你们就是兄弟。你对兄弟下死手,这也太不够道了吧!”刘海柱声色俱厉。
“我错了。”
“今天你怎么砍的这位小兄弟,我就怎么给你砍回来。”
刘海柱说着,拿刀就朝三扁瓜砍去。
小北京和李四同时出手拽住了刘海柱,一个抱腰,一个抓胳膊。
“刘哥,小潘也有不对的地方,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赵红兵沉声说了一句。赵红兵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以后,轻轻地拍了拍刘海柱,挽着刘海柱的胳膊就出了厕所。刘海柱居然没再发作。二狗一直怀疑赵红兵是不是会催眠术。为什么无论张岳那样的狼崽子,还是火药桶刘海柱,都能被他一句话就熄了火?看来,一个沉稳的人所具有的魅力和影响力是无穷的。一个沉稳的人,能把好事变得好上加好,也能把坏事变得不那么糟糕。随后,潘大庆被送到了医学院附属医院。不一会儿,他的女朋友——三扁瓜口中的那个破鞋刘歌也到了。
“医生,大庆他没事儿吧?”刘歌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
“但是什么?”
“估计会毁容了。”
“那就好,毁容无所谓。”
“无所谓?”医生纳闷了。
“嗯。”
在这之后,潘大庆和刘歌曾有一段对话。当天,赵红兵的三姐带二狗到附属医院洗澡,正好目睹了这一幕。而且当天二狗的外婆也在,二狗的外婆说的一句话使二狗对这件事印象极为深刻——
“我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挨这一刀。”刘歌趴在潘大庆身上说。
“刘歌,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大庆,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对我好,跟了你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有男人会对女人这样好。就算是三扁瓜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就算是你变成了丑八怪,我也不会离开你。”
“嗯……我也一样。”
“我不能把我的第一次给你,但我愿意把我的最后一次给你。”
在回家的路上,二狗曾经问过外婆和赵红兵的三姐他们俩究竟在说什么。“海枯石头烂。”二狗的外婆操着一口浓重的天津口音回答说。二狗的外婆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十几年以后,二狗才明白,外婆这句“海枯石头烂”在男女的感情中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完全脱离了肉体的感情,这是刻骨铭心的相思,这是不惧流言飞语的勇敢,这是不计回报的付出,这是超越了世俗的超然物外的高尚情操。
而这“海枯石头烂”的感情,居然就这样产生在了世人眼中的一个小混子和一个“破鞋”中间。按常理度之,这样的感情貌似应该发生在柳永和李清照这样的才子和才女之间才是。
“幸好,是刘哥的人砍伤了潘大庆,而不是潘大庆砍伤了刘哥的人。”赵红兵在回到旅馆以后,对小北京说。
“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法再和李老棍子决战了。”的确,想要驾驭好这个三十多人的团伙,正确处理好他们的矛盾,赵红兵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1987年10月9日,李老棍子接到赵红兵的口信:“明晚7点,西郊河边的大桥下,做个了断。”
“好。”李老棍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