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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和达雅去了莫斯科,在一个机关的档案库里待了几天。不久在这个单位领导的帮助下,保尔进了一所专科医院。
此时保尔深深地体会到,当一个人体格强健、青春勃发的时候,做到坚韧顽强并不太难。如若被严酷的生活像铁圈一样紧紧勒住时,要做到这一点就格外困难,而愈发显得珍贵了。
从保尔在档案库度过的两个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了,这是痛苦得难以忍受的十八个月。
在医院里,教授阿维尔巴赫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视力没希望恢复了。要是炎症能够消失,可以先尝试做一下瞳孔手术。为了消除炎症,他建议做一次外科手术。
医院询问保尔的想法。保尔回答说只要医生认为需要,无论怎样他都同意。
保尔躺上了手术台,手术刀划开他的颈部,摘掉了一侧的甲状腺,在手术期间,死神曾三次来到他的身旁。但保尔的生命极为坚韧。达雅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儿,等了几小时后,看到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但仍然亲切安详的丈夫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别担心,好姑娘,我可没那么轻易就进棺材。我要活下去,并做出一番功勋来,好挑战医学权威的判断。病症他们诊断得极为正确,然而下结论说我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就大错特错了。咱们等着瞧吧!”
保尔毅然决然地选择,一定要重回建设新生活的大军之中。
冬天终于走了,春天到了,关得紧紧的窗户打开了。失血过多的保尔又一次经受住了考验,最后一次手术后,他意识到再不能在医院继续坚持下去了。十几个月来,身边的病人受尽折磨,将要死去的人在痛苦地呻吟、哭泣,这种环境比他自己所受的煎熬更让人受不了。
医生提议再做一次手术。他冷冷地回绝了:
“行了,我做的够多了。我的一部分鲜血已经给了科学事业,剩下的我要留做他用。”
当天保尔写信给党中央委员会,要求得到帮助,他要在莫斯科定居下来,因为他的爱人在这个城市工作,而且也没必要再到处求医问药了。这是他头一次向党请求帮助。收到信后,莫斯科市苏维埃拨给他一间住房。保尔出院了。他此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再也不进什么医院了。
克鲁泡特金大街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座落着保尔简陋的住房。他觉得这屋子够豪华的。夜里醒来时,他常常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医院。
达雅已成为正式党员。她也在顽强拼搏着,即使个人生活如此艰辛,她也没有被其他突击手落下。沉默寡言的她得到了人们的信任,当选为厂委会的委员。爱人成了布尔什维克令保尔倍感自豪,也稍稍减轻了他的痛苦。
女医生巴扎诺娃到莫斯科出差,顺道来看望保尔,两人畅谈了好长时间。保尔激动万分,兴奋地告诉她自己选择的路,争取不久以后回到战士们的队伍中。
巴扎诺娃看到保尔已两鬓斑白,不禁低语道:
“看得出您受了不少磨难,但依然热情似火。有什么能比这更加珍贵呢?您已经准备了五年,现在决定要动笔了,这很好。不过,您怎么写字呢?”
保尔笑着让她放下心来。
“明天会有人给我送来一块描好许多长格纸的硬纸板,有了这种硬纸板,我就不会写字时把一行写到另一行上去了。这是我反复思考后想出来的:比着硬纸板上的一条条长格线,我的铅笔就不会跑到格子外边去了。当然,看不到自己写的字,对创作困难很大,但不至于不能写作,这一点我确定不疑。曾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老是写不好,但现在,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写每一个字母,能写得很不错。”
保尔开始写作了。
照他的计划,这是一本描写英勇无畏的科托夫斯骑兵师的中篇小说,没怎么想就想出了书名:《暴风雨所诞生的》。
从此以后,保尔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小说创作中,他慢慢写,一行接一行,一页接一页。他脑子里全是一个个英雄形象,至于其他的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刻骨铭心的情景一幕幕闪现,是如此清晰生动,然而真要落实到笔头,保尔有些力不从心了。文字苍白无力,没有激情,这时,他第一次体验到著书立作的辛劳困苦。
他必须把写好的东西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不然线索一断,写作就得停下来。母亲看到他如此忙碌,心里焦虑极了。
在创作过程中,保尔常常需要把整页,甚至整章的内容背出来,因此有时母亲以为儿子快疯了。他写作时母亲不敢走到他跟前,只有捡起那些散落在地板上的稿纸时,母亲才会小心地劝说:
“保夫鲁沙,干点儿别的吧。哪有像你这样写起来没完没了的……”
感觉到母亲的担心,保尔会心地笑了,他要母亲相信,他并没有完全“发病”。
在他完成了构思中的小说的前三章后,保尔把稿子寄到教德萨,请科托夫斯基师的老战友们指正。不久回信来了,战友们都很赞赏。不料,邮局把往回寄的手稿弄丢了,六个月的心血一下子全没了。这个打击太沉重了。保尔后悔之极没有留份复件,就把惟一的手稿寄出去了。他告诉了列杰涅夫稿件丢失这件事。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算了,别生气了。如今骂人也没用,从头再来吧。”
“唉呀,英诺肯季·帕夫洛维奇,六个月的辛勤劳动就这样化为乌有了。每天要紧张工作八小时呀!我恨死那些只知道瞎混的人了!”
列杰涅夫竭尽全力地劝慰他。
只好一切从头干起。列杰涅夫找来一些纸,又帮他去打印写好的稿子,于是,一个半月后,第一章又出炉了。
阿列直谢耶夫家跟保尔住在同一座楼房里。大儿子亚历山大担任本市一个区的团委书记。他有个妹妹,今年十八岁,叫加莉娅,刚从技校毕业,性格活泼开朗,保尔让母亲找她商量一下,问他是否愿意帮忙作保尔的“秘书”。加莉娅很乐意,痛快地答应了。她笑眯眯地走进保尔的房间,听他说是写小说,就说:
“柯察金同志,我很高兴能帮上您的忙。比起帮爸爸写那些保持住宅卫生的单调通知来,这可完全不同。”
从这天起,写作的速度快了一倍。才一个月就写这么多,保尔也惊喜不已。加莉娅出于同情和敬佩,积极地帮助保尔创作。她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遇到她很欣赏的段落,她就一念好几遍,打心眼儿里为保尔能顺利创作而高兴。在这幢房子里,只有加莉娅相信保尔做的是有意义的工作,其他人都认为这是白废力气,只是保尔闲极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列杰涅夫出差后返回莫斯科,读了小说的前几章后说:
“朋友,坚持下去,胜利是我们的。保尔同志,你会听到胜利的钟声的。我深信你很快就能重返队伍的。好小伙子,千万别没信心。”
见到保尔劲头十足老人非常满意,高兴地走了。
加莉娅准点到达。她的铅笔沙沙作响,写出一行行描述令以难以忘怀的往事的字句,当保尔沉浸在回忆的长河中时,加莉娅透过他颤抖的睫毛、变化的眼神,可以猜出他心中的所想。姑娘不相信眼前坐着的人已双目失明,因为他的眼睛明亮有神,充满生气。
这天的创作告一段落,加莉娅重念一遍记录下来的内容。她发现正仔细听着的保尔皱紧了双眉。
“柯察金同志,您怎么皱眉?文章很吸引人呀?”
“不,加莉娅,写得不怎么样。”
他认为有几页写得很糟,就自己亲手重新写。他被硬纸板狭长的格子制约着,有时烦躁难忍的不行,便扔开不写了,这个时候,他恨透了失去光明的生活,恨得折断了一支支铅笔,咬得嘴唇出了血。
几乎谁都能发泄心中的郁闷,直接抒发自己强烈或是温柔的情感,但保尔没有这种权利任意发泄。靠着努力不懈的意志,他控制着自己的种种感情。但工作即将完成时,被禁锢的感情发作得愈加频繁和强烈,企图脱离意志的约束。只要被这些感情中的其中一种缠住,他的事业便会面临失败。
达雅经常半夜才从工厂回来,轻声跟保尔的母亲谈几句,就上床睡觉去了。
最后一章终于完成了。花了几天功夫,加莉娅为保尔念完了整部小说。
明天,就是书稿寄去列宁格勒,寄去州委文化宣传部的日子了。如果他们认同了,为书稿签发“出生证”,就能送交出版社,那么一来……
他的心紧张得跳如擂鼓。那样的话……新生活就真的到来了。这是多年的不懈努力换来的。
书的命运决定着保尔的将来。万一稿子被完全否定,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要是只有部分失败,加以修改还能补救,他将会再投入新的战斗中,获得重生。
母亲带着厚厚的书稿去了邮局。令人焦虑不安的等待开始了,一天又一天。保尔·柯察金自出生以来头一次这么焦灼地盼望着信件。从早班到晚班,但列宁格勒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出版社的沉默慢慢地演化为一种威胁,失败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保尔明白得很,如果书稿被否决,他的生活也将就此完结。这样一来,他就再也无法生活下去了,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他又想起郊外的海滨公园,于是他一次次问自己:
“为了冲破牢笼,为了重返队伍,为了体现生命的价值,你有没有尽全力呢?”
每次都是相同的答案:
“是的,我已经尽全力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漫长的期盼再也让人难以忍受时,满心焦虑一点儿不比他少的母亲跑进房间高喊:
“列宁格勒来信了!!!”
这是封电报,州委发来的。电报纸上只有简短几句话:
小说倍受赞赏。即将出版。向你祝贺。
保尔的心欢悦到了极点。啊,多年来在心头萦绕的理想终于实现了!牢笼已经冲破,他拿起新的武器,回到队伍里,开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