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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泛着粼粼寒光的湖面,语气淡得不能再淡,“自然是以直报怨,讨回一个公道。”
于夫人惊异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要帮守约追回那些财产?”
琉璃摇了摇头,“那些财产,守约根本就不想要,我自然也不会要。河东公府欠他的,原本就不是财产。”
于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你竟然是这般烈性的可你莫忘了,裴相于守约母子毕竟有过大恩,如今的临海长公主不但是皇亲国戚,更是西眷裴的宗妇,是守约的长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河东公府虽然势微了,西眷裴可不止是出了一个相爷的,你若跟他们翻脸,于情于理于势,都讨不得半点便宜。再者,他们做的事虽然不光明,可你是做晚辈的,绝不能言说长者之非,更不能违逆长者之命,这家法宗法国法,哪一桩能容你去讨回公道?”
说到此处,于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听了这些事情心中难免恼恨,莫说你,我家将军何尝不是气炸了肚皮,守约又何尝不是忍断了肝肠?终究也不过如此而已。说来那裴家的财产,若不是裴相爷,大概也不会发还下来,守约在河东公府又是住到了十多岁的,任谁看,都是河东公府对他恩重如山;至于中眷裴的族人,若不是守约的父兄谋事不够严密,又何至于凋零至此?因此,无论他们如何,守约终不能不顾收养之恩,血脉之情,不然的话,别人不知道守约的本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何至于如此委曲求全?”
琉璃沉默半响,突然抬起头来,“于夫人,你说错了,守约,他也想错了”
“无论是河东公府,还是中眷裴的族人,守约根本就不欠他们”
于夫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此话怎讲?”
琉璃认真的看着于夫人,“守约总是在想,若是没有相爷,他会如何,可是他想过没有,若是没有他,河东公府会如何?没有他们母子,难道高祖皇帝能把洛阳裴氏的财产转手送给裴相爷?河东公府既然受皇命托管这些财产,后来却那样大肆侵吞,不但是不义,更是不忠。这也罢了。当年收留守约母子,帮他们讨还家产,于裴相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举手之劳所得的实惠,却让河东公府多享受了这二十年的富贵,难道还抵消不过?再退一万步来说,裴氏母子就算没有河东公府收留,当年身边总还略有积蓄,守约父亲又很快有了追封,想来绝不至于流落街头,试想他们母子现在情况又会如何?再不济,也不会比现在差那么河东公府对他们母子的所谓收养之恩,到底算是什么?”
“再说中眷裴,当年他们之所以被牵连惨重,自然是因为在洛阳裴府边上聚族而居,靠着守约的父兄安享荣华富贵,世事原是祸福相依,岂有同享福时受之安然,共患难时就指责抱怨的道理?再者说,若是没有守约,难道高祖皇帝会巴巴的找到他们,把洛阳裴氏的财产发放给他们不成?说到底,他们想的,也不过是不劳而获,因此才会是把守约的家产看成自己的私产,为了这些财产逼迫妇孺也在所不惜这样的血脉之情,又算什么?”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琉璃的耳边似乎又响起裴行俭那句淡漠无比却是又惨痛刻骨的话,“因为,我也姓裴”胸口顿时更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难道姓裴就是他的原罪?如果让那些满口家族名声、仁义道德,实际上贪得无厌的贵妇高士,在干完这么多阴险刻毒的事情后,还能继续堂而皇之的享用那些沾满他家人鲜血的钱财,这世上哪还有天理可言?
于氏怔怔的看着琉璃,半响才长出了一口气,“你说的,自然也有一番道理,只是这道理,却不是人人都能明晓的。这世上,原没有什么比长幼尊卑,宗族名声更大的道理。你年纪到底还小,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险恶?若是存了这个念头,只怕不但不能为守约讨回公道,还会给他惹来灭顶之祸”说到后来,声音慢慢的有些严厉起来。
琉璃轻轻的摇了摇头,“于夫人误会了。琉璃性子里并没有什么长处,唯一可取者,大概也就是个谨慎。依琉璃之见,为了过去的事情,陪上以后的日子,或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都算不得以牙还牙。他们既然能冠冕堂皇的把守约逼迫至此,自然也只有以同样正大光明的手段,让他们好好的品尝一番大义名分的锥心滋味,才能真正算得上是讨回公道。”
于夫人顿时来了兴趣,忙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做到此步?”
琉璃笑了一笑,“夫人,此事说出来并不稀奇,不过是事前要筹划得严密些,人选要找得合适些。琉璃心里已经有了些打算,容琉璃思量清楚了再禀告夫人,总之于守约和裴氏的名声只有益处绝无害处就是了。其实以苏将军与守约的心智,琉璃能想到的主意,他们自然都能想到,只不过他们太过宽厚,琉璃却正是小女子一个,君子做不得的事情,便让琉璃来做不然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以何报德?总不能让那些做尽坏事的人,心安理得的继续吸血自肥”
于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吸血自肥?这个词用得好你和他们师徒两个多半能说到一处去,都是做事前不爱露口风的,也罢,我也不问你,你只要记得莫意气用事就好。”
停了半刻,她又叹了口气,“只是还有一桩,就算不说这些,你嫁入裴家,却也是有些难处的,中眷裴的那些族人,多半要嫌弃你并非名门淑女,当初的陆家乃是吴中陆家的旁支,门第绝不算低,他们都挑剔过一番,何况于你?河东公府那边,只怕也会用些手段来煞煞你的性子,好教你听他们摆布,这些事情说来或许都不算大,但一桩桩的都极是闹心。你,还是要多有些准备才好。”
琉璃垂眸微笑,“夫人不必担心,琉璃倒是不大在意这些的。想那陆家娘子,是正经的名门淑女,自然生怕坠了家族名声,累及父母姊妹,处处对自己求全责备,因此也正如了某些人的意。琉璃却是一无所有,也无甚可惧,守约说我性子坚韧,其实不过是无欲则刚。我不想夺回财产,也不想博得美名,凡事做到合乎规矩也就是了,谁爱挑剔便挑剔,与我何干?”
“你这小娘子说话倒是有些意思。”于夫人眼中兴味更浓,“不过这话倒是合我的脾气,这人不守世间的规矩原是不成的,但若是顾忌太多,太求名声,也不过是便宜了那些恶人”
琉璃深深的点头,这世上的恶人,如曹氏,如善氏,如临海公主,其实仗的不过是脸皮比旁人厚,心肠比旁人黑,对待她们,原本就只有更厚更黑这一条路,若跟她们还讲究名声手段,不是自己找死么?
于夫人此时看着琉璃真是越看越是顺眼,忍不住问,“听说你明年便十七了,不知是哪月的生辰?”
琉璃一怔,半响才摇了摇头。于夫人不由奇道,“你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晓?”
琉璃只得苦笑道,“不瞒夫人,琉璃四年前痛失慈母,不知怎的大病了一场,后来虽是慢慢好了,以前的事情却差不多都忘了,这四年里,也不曾有人给琉璃过过生辰,因此琉璃实在不知自己生辰是何日。”
于夫人不由大奇,“听说你父亲是健在的,虽说你人小,平日不过也罢,但两年前正是十五岁及笄的大日子,竟也没有办过?”
琉璃摇了摇头,安家原本是胡人,根本就不讲什么及笄之礼,库狄家更不可能给她办这个,这时候的户籍纸上只记年龄,也没个身份证啥的,说来她的生辰还真是笔糊涂账,或许要到拿生辰八字问卜的时候才能知道了——不过那是外人绝对看不到的。
于夫人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怜惜,看来琉璃不但没有母亲,这父亲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倒是和守约一般的苦命孩子,难怪这性子也有些相似。自己的女儿在她这般年纪时还全然不知忧愁……想到早逝的女儿,心里更是难过起来,半响才道,“既然如此,若是有人问起,你不妨便说生辰是十一月初二。”
琉璃有些讶然,但看到于夫人颇有深意的眼神,倒是猜到了一些,忙微笑道,“是,琉璃记住了,儿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二。”
于夫人原本也想卖个关子的,听她这样回答,顿时有些沮丧,低声嘟囔了一句,“与你们这样的人说话真真是太无趣。”转念一想,若要应付好姓裴的那些人,原本就是要精乖些才不会吃亏,不由又打起了精神来,继续问道,“你可会做葫芦头?”
葫芦头?琉璃有些茫然,她听都不曾听说过……只是看着于夫人的神色,她心里突然一亮,微笑了起来,“琉璃今日还不会,不过若是过几日夫人想吃,琉璃定然不会令夫人失望。”
于夫人看着琉璃,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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