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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凯比荷花一家回去的早,老祝头和杨氏得知此事都气得不行,杨氏当天就躺倒在炕上起不来身,梅子一边要帮方氏照顾茉莉、博宁还有栓子,一边还要伺候杨氏吃药。
因为这回的事儿着实怨不着孩子,李氏花了银子非但没捞到好处,还把儿子的前程搭了进去,后悔不迭又无处发作。祝老大素来都是个闷葫芦性子,但这回也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李氏的满腔子火气顿时就都朝他去了,在家里狠是闹了一场,但是不管她怎么闹都已经改变不了如今的事实。
祝永鑫和方氏带着博荣和荷花回家,博荣的身子还没好利索,所以回来后方氏依旧让他在屋里养着,说外头倒春寒不许出去。
荷花不止一次看到他坐在屋里炕上发呆,要么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整理书本和以前写过的文章,心里知道他所谓的不再念书,根本就是无奈之举,那些个用来说服方氏的理由,根本就是用来压制自己想继续读书念头的。
看着外头还未完全开化的地,荷花撇开心里的无力感,去仓房拿了个背筐,寻着博宁道:“走,姐领你上山弄好吃的去。”
自从上回看着荷花钓到鱼,博宁就在这方面对她产生一种盲目的信任感,所以听说有吃的,就乐颠颠地也拖了个背筐跟着她往山上去。
老祝头是外乡过来的,杨氏自幼家里境遇不错,也是当小家碧玉养着的,对山上的东西并不了解,所以祝家的人很少去跑山,只是埋头种地,反倒是老祝头收拾地很有一手,让村儿里的人都很羡慕。
荷花根据以前在林场的经验,往大片的荒地上寻去,果然就在未消的积雪旁边,小根菜已经冒出细小柔弱的浅紫色嫩须,她拎着铲子从旁边斜着往下一插一按,一棵小根菜就带着冻土被挖了出来,根须上还挂着晶莹闪亮的冰碴儿,她在身边轻轻摔打两下,泥土应声脱落,露出小根菜底下白色的块茎和须根。
她对蹲在一旁的博宁道:“看到没,就是挖这个,铲子斜下去插的深点儿,不要弄伤了下面的根儿。”
博宁也学着荷花的样子开始挖起来,也许是从小在山边长大的孩子特有的直觉,他只看了两次就认得极准,倒是让荷花省力不少。两个人背对背地挖着小根菜,博宁忍不住问:“荷花,这玩意好吃吗不跳字。
“你多挖些,回家让娘给你做。”荷花手下麻利地挖着小根菜,这东西生命力极其顽强,积雪未消就开始冒头,挖回去可以剁碎了熬粥炒菜熬汤,或者干脆就洗净蘸酱吃也别有一番味道。而且有理气宽胸的功效,也很适合给博荣吃。至于吃不掉的也不会浪费,掐掉嫩芽和根须晒干,既可以留着以后熬粥,也可以卖到药店去换几个小钱儿。
荷花埋头努力地挖着小根菜,心里在寻思能不能寻个赚钱的法子,博宁见她手下挖得飞快,顿时起了比较之心,展开了一场荷花完全不知情的比赛。
一条条的想法在脑中转过,但是却似乎没有一条合理可用的,等荷花最后腰腿酸疼的不行,这才想起来回身去看背筐,那只比她低半个头的背筐如今已经快要满得上尖儿,而天色也已经接近黄昏了,她从家里出来就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松懈下来。
博宁早就累得不行,若不是在心里跟荷花较劲儿,老早就坚持不住了,这会儿见荷花停手,他也丢开手里的铲子,顾不得地上还有积雪,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道:“荷花,你弄这么多干啥,喂猪都够了。”
荷花气得抬手朝他脑门弹了个脑蹦,“说谁是猪呢?回家你可别吃。”
博宁嘿嘿地傻笑了两声,然后看着满满两筐的小根菜发愁道:“咱俩咋回去?”
“……”荷花也对着背筐无语起来。
等两个人拖着背筐,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等走到山脚下进村儿的路口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村儿里的路上似乎有火光闪烁,隐约地听到是有人在呼喊,但是听不清在喊什么,她手臂和双腿已经又酸又沉,觉得都快抬不起来了,但是嘴里还得鼓励着博宁,咬牙继续慢慢地搬着背筐往家走。
昏暗中就觉得有人扑到自己面前,沙哑着嗓子喊了声:“荷花!”
荷花听出来是齐锦棠的声音,还没等说话就被人抓住上下左右看看,许是见她没什么事儿,赶紧往回跑了几步大声喊道:“找到荷花和博宁了,在这边!”
打着灯笼火把的几个人很快就都聚拢过来,荷花定睛一看都是家里人,四叔、梅子先围了上来,方氏也跑过来抬手就打:“家里这么多事儿你俩咋就不知道省心呢?你俩想吓死我和你爹?”
荷花被她一巴掌打得生疼,没力气躲开,眼见着第二巴掌又落了下来,就被齐锦棠护在了身下,“婶子,荷花好像是上山去挖山菜了。”
方氏这才看到儿女都拖着满登登的背筐,脸蛋上都魂儿画儿的,脚下一软就差点儿坐到地上,被梅子一把扶住。
祝永鑫一手拎起一个背筐,沉声道:“有啥事儿回家再说。”
方氏见齐锦棠在给荷花揉被打红的额头,伸手扯住祝永鑫,十分不好意思地上前道:“今个儿多亏了齐少爷,现下天儿太晚了,我们先送您回家吧!”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喊声:“少爷?少爷?”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梳着总角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少爷,赶紧跟小的回家吧,太太晚饭时候不见少爷回去,把您屋里伺候的人全都骂了一顿,您若是再不回去,小的们就该挨板子了。”
齐锦棠本来在轻声跟荷花说话,闻言他的手停在荷花的额头,声音突然变得冷清地说:“知道了,马上就要回去了。”然后又摸摸荷花的头嘱咐道,“以后可不许这么吓唬人了。”
荷花看着齐锦棠端正地走在前面,那小厮恭敬地跟在后头,忽然回头朝自己狠狠的瞪了一眼,却不敢发出声音,瞪过就扭头跟着齐锦棠走远了。她无奈地勾勾嘴角,伸手摸摸刚才被齐锦棠揉过的额角,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举人老爷家的公子,若不是齐举人在家丁忧,他估计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但是似乎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样泾渭分明的阶级差距。
还没来得及过多的感慨,荷花就被梅子一把抱起来往家里走,“你这小妮子越大越有主意,你才几岁,就敢领着博宁往山上跑,若是迷了路可咋整?”
荷花趴在梅子的肩头不吭声,由着她不住地数落。
方氏抱着博宁跟在后头道:“你说她也没用,那丫头年纪不大主意可正着呢!有精神就跟你撒娇耍赖,今个儿这是累了,就干脆不答理你。”
“……”荷花闻言无语,更是把脸埋进梅子的衣裳里,心里叫,娘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我。
方氏虽说生气,但晚上还是择了小根菜,切碎炒了个鸡蛋,剩下的蘸酱,还做了汤让荷花和博宁多喝些暖身子。
荷花看看博荣还是很郁结的面孔,对方氏道:“娘,明天熬粥喝吧,大哥身子刚好,多喝粥养人。”
“就你知道的多!”方氏从灶间端了一大碗粥过来,“当你娘是傻的啊?”
“娘最精明了,谁敢说娘傻谁才是傻子!”荷花笑嘻嘻地说,“明天给大哥的粥里剁把小根菜,城里的大夫说这个能理什么宽什么的,大哥那个咋说来着?”
“理气宽胸……”博荣下意识地接话,但是四个字出口后就是些微的失神,片刻后笑着说,“娘明天多熬些,全家一起喝,那大夫还说能防风寒呢!”
家人见他的眼神清明起来,脸上的笑容也不是这两日那种勉力装出来的,气氛一下子就轻快起来。
博宁今个儿是着实累坏了,而且他对荷花的心思并不理解,但是非常喜欢吃那小根菜炒鸡蛋,觉得还算是对得起自己一下午的辛勤劳动。他自己就差不多吃了半盘子,还算比较有良心的夹了一大块给荷花,不过却没注意到自己埋头扒饭的时候,荷花又重新给他搁回了碗里。
吃过饭祝永鑫跟方氏在商议春耕的事儿,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今年虽然开江早,但是地里还冻着,节气偏生又早,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始犁地,要是耽误了下种,今年的收成就说不好了。”
荷花对农历的日子和节气还算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东北这边气候寒冷,庄稼也只能种一茬,如果春天化冻太晚下种太晚,那庄稼还不等成熟,就会被秋末的严霜打死,遇到下霜早的年份,经常会把全年的辛苦都白白地搭进去。但是天气实在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能在心里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好歹让全家度过这个最艰难的年头。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