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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四儿看着手中的银子,很想将其甩到地上走人!
他自来林府当大管事,吃香喝辣,从未有人在银子上计较半分,哪怕老是过世,换了二姨太太掌家也没敢把他如何,如今这九姑娘上来便耍一手给他瞧,他若服了软,往后这脸面还何处挂?
金四儿余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眉头挑起,阴阳怪气的道:“那我要给九姑娘道一声谢了?”
林夕落似是随意言道:“金大管事莫谢我,您应该谢老太爷,这林宅中他最大,他若说赏千两,我一两都不敢少给,他若说半纹不送,我连个铜子儿都不敢拿出来……”
林夕落说完,抬头一一扫过所有管事,随即又低头雕字。
谁不知她这是在敲打?可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纳罕:这是那位跋扈嚣张的“匠女”吗?
金四儿前后思忖,索性苦笑,老太爷赏的银子?这无非是在告诉他收敛些,银子赏在明处可行,但别把人当傻子蒙,伤情分。
金四儿虽贪财,但他是个聪明人,这两日府中发生的事他心知肚明,这九姑娘今儿没撬动,他便认了这口气,往后再说也不迟,朝着祠堂方向下跪叩拜,口中嚷道:“谢过老太爷赏!”
“赏”字延了许久,还戏言小嗓儿,故意耍混,站起身捧着银子一拱手,他则先行离去。
瞧着金四儿离去,无人再敢明目张胆的闹事,连金四爷都服了软,谁还敢试试?
一直跪地的五个大管事也算起了身,请示几句便全都退下,油灯燃亮,林大总管合上最后一本帐薄,壮了胆子看九姑娘,她的手中依旧不停雕着“寿”字……
跋扈?林大总管心中摇头,嚣张?依旧算不上,他不知如何评价这位九姑娘,可瞧其疲惫的眼睛依旧盯着手中雕字,就那样一刀一刀,一针一针的刺下,擦拭,再刺,再擦,却无半名的抱怨,这可还是一姑娘家?
“九姑娘,事情已罢,夜色深了,您回院子歇了吧。”林大总管让人收拢箱囊,连他都觉浑身疲累。
林夕落问:“什么时辰了?”
春桃答:“酉时末刻了。”
林夕落的手怔住,撂下雕刀雕木,看向林大总管:“群叔可知竖贤先生所居何处?听他说病了,理应前去探望一番。”
去探先生?林大总管纳罕:“就在府外西街的宅子,出西门便是九姑娘,今儿晚了,明日再去如何?”
“去吧,不然心不安稳。”林夕落起身,林大总管吩咐知晓那小宅的下人取了礼件跟随前去,他则前往祠堂向老太他回禀今日之事。
弯巷胡同的小宅,进至院子便可见一屋亮有昏黄油灯,林夕落看向小厮,意为询问可否此处?小厮点了头,欲上前通传一声,林夕落阻他前去,让丫鬟,小厮们都在此处等候,她自行走进屋中。
门响,便有熟悉声音传来:“是谁?”
林夕落看到屋中书架旁有一身影,也朝她看来,师生二人对视,林竖贤即刻转头道:“你来作何?”
“先生病了,特来探望。”林夕落壮了胆子走进,上上下下将他看个淋,再见他腰板笔直,未有一丝异样,纳罕道:“先生,您这是怎么……”
“心不宁,不已为师,未有旁症,你可走了。”林竖贤低头会与桌前,仔细看书,林夕落站于一旁倒是愣了,心病?这也是病?再瞧他这副模样,心中多几分怨怼道:“先生心病字歪,但仍可教习我学书行字,您这一走了之,不觉师道不遵?”
林竖贤一怔,道:“我自罚。”
“不再回林府?”林夕落再问,林竖贤沉默了……他也不知为何如此心绪不安只想离去,也未曾想林夕落会找上门来探望,心中苦涩,教习如此多的学生,反倒仍是这一最刁蛮跋扈,最资材天纵的丫头有心了。
“回,老太爷六十花甲之寿定会前去拜寿,不能同席,也应敬礼。”林竖贤话语道出,也觉心中松弛,林夕落点头:“书本我已读完,这乃心得之笔。”
眼见林夕落递书至此,林竖贤道:“我已非先生。”“因我沾染了刑克之人,先生厌恶我这学生了?”林夕落这句一出,却让林竖贤心里头揪紧一分,未等回答,林夕落自嘲摇头:“罢了,人各有心,人各有意,来此作何?”随即,她便转身出门。
“哎……”林竖贤开口欲让其回,林夕落已经快步离去。
为何如此?林竖贤喃喃自语,苦笑摇头,继续看书……
林忠德于祠堂听完林大总管回完今日之事,倒是停了笔,冷笑言道:“这丫头,半分不像她老子。”
“随了老太爷您的硬气。”林大总管追捧,林忠德靠后思忖,“二房可有动静儿了?”
“六夫人去过,其余人没有声响。”林大总管回禀,余光偷偷瞧着林忠德的目光,狰狞中带有一丝阴狠……显然,他对二姨太太已经情至义尽了。
过余半晌,林忠德道:“明儿让十三跟着管管事,跑个腿儿。”
“那十三爷与九姑娘二人若有争执……”
“这府里头,甭提什么规矩了,谁斗得过谁,谁就撑着!”林忠德沉叹口气,即刻开始将手边书信展开一一读阅,林大总管思忖道:“……九姑娘去探竖贤先生了。”
“嗯?”林忠德怔后,不再应答,“明日将林府与大理寺卿府婚事乃嫁一贵妾的消息传出,并非欲嫁嫡长孙女与其为妻。”
林大总管略有犹豫,开口道:“那贵妾之事?您选何人?”
“再沉一沉。”林忠德皱了眉,明显不愿多提此事。
林大总管譗,随即又问:“魏大人那方可要商议一番说辞?以免有人问起,应答不对。”
“谁还敢去问他!”林忠德气恼冷哼,却也觉就此不妥,“让老七帮着传句话吧,这偌大的府,连能踏实办事的人都未有,闭不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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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太太听了六夫人的回禀,躺与床上只有冷笑,这两日的惊吓,她并非装病,实乃心症难解,三夫人在一旁回道:“今儿八姑奶奶来了信,告知老太爷下了令,不允她再登门,这可怎么办才好?”
“旁日里闷声闷气的人如今都得意的仰了头,连个丫头都能与我顶撞,如若寻常,我……我撕了她的嘴!”六夫人想起林夕落就满脸愤恨,未等嘀咕完,便见二姨太太狠瞪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这时候还上赶着去找没脸,都乃你自找的!”
六夫人不敢吭声,三夫人道:“芳懿的事,公主已经不肯再理了,连画科的先生都辞离林府。”
二姨太太沉叹道:“用银子,别吝啬,大把大把的用银子砸宫里的门,我一老婆子死了也罢,这一房能不能有出头的日子,要都在芳懿了……”
夜深人静,林夕落被胡氏从杂间拽进寝房,直至为其盖上了被才行步出门,林夕落合上眼,却依旧睡不着,起身从匣子中拿出雕刀雕木,手里刻着,可心思不在此处,扭头看到那一木条簪子,兴趣一起,索性换了一根雕针,运笔于其上雕字……
府中的事她虽出了头,但这不过刚刚出事,老太爷在气头上,没人敢在此时挑刺儿下绊子,过些时日,老太爷的气消了,不知多少麻烦找上门,而这些人中,最难对付的并非二房,而是大房。
大房乃林府嫡亲,大夫人小产,也不过歇些时日,如若真找她的麻烦,她并不好应对,而二房如今虽不动声色,可谁知在揣着什么歹毒心思?如今被老太爷架了此处,林夕落虽表面如常,可她心底依旧不安。
老太爷让她来管府宅的确出乎意料,但凡事总有因果,林夕落欲寻一时间与林政孝好生商议,一人一家,她无问题,可父亲,母亲,弟弟,这都怕人朝他们这方下手。
林夕落抚摸木条簪上刻字,来此地之时,只怕又因婚事丢了命,可如今?婚事不提,这五宅琐事也要人命,日子,就这么过?
门外略有响动之声,林夕落走过去看,却是春桃守夜起了峰,见林夕落未睡着,她则连忙进了屋,“您还不歇着?夫人知道会担忧的。”
“陪我说说话吧。”林夕落让她坐了小凳子上,“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拘束。”
春桃点了头,却在独自沉默,瞧其脸色好似欲言又止,随即脸涨的通红,林夕落侧头问:“脸红彤彤的,可是瞧上了谁?我做媒,给你许了亲。”
“姑娘又调侃人。”春桃连忙拒绝,“奴婢是有一事,不知……不知怎么说出口。”
林夕落道:“这屋中就你我二人,有何话不能说?”
春桃咬着嘴唇,筹措不安,最终似真忍不住,起身凑林夕落耳边快速说完,随即又回座位,低头道:“奴婢也是听十三爷与老爷,夫人说起的!”
“不能人道?”林夕落下意识道,春桃即刻瞪眼,“您还出口?”
林夕落心思松快,倒是笑了,可瞬间之余,她的脸色即刻僵硬,梦中的林夕落,会是因此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