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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瑜脸色苍白,泪流满面中,来人语气放缓,继续说道:“郡王还说,当初议婚时曾经商定,你们郑氏永远不得对张姬或张姬所生的子女苛刻打杀以及羞辱,而郡王则帮助十名郑氏子弟进入军中,或为统领,或为裨将。如今,张姬虽已不在,昔日之约,郡王不会悔改,你们郑氏的子弟,他一定会多加培养。”这个世道,胸有诗书万册,不如大刀在手。这一点,所有的世家权贵都明了。
正因为明了,所以权贵世家,都想自己的子弟能够进入军中,能够成为将领,拥有私兵。可越是这样,进入军中,求职升迁,越是困难。高长恭如果不是皇室血脉,根本就不会有统兵作战的机会给他!
特别是上个月,原本承诺了会许原废帝,现济南王高殷一世富贵的高演,秘密扼死了高殷后,知悉了内情的权贵们,更是觉得世事无常。于是,原来还对兰陵王拿乔的郑氏,也不顾别人的笑话,一门心思要与他联姻,甚至不惜在张绮之事上大做让步。
说到这里,来人一揖到底,也不管郑瑜有没有反应,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在郑瑜一动不动地坐在塌上时,在满朝文武为了皇位之事暗流涌动时,远处的晋阳城,兰陵王府派出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往邺城。
邺城以西的一处高山上,早有一支黑甲军陪着数百工匠来到这里。短短四五天功夫,他们便开挖出一座高大的墓地。
这个墓地不但高大而且气派,便是地形,也是经过专门的阴阳师看过。
———这个墓地,是按照郡王的规格而定,因时间太紧。现在挖出的墓,仅仅是整个墓葬地的二十分之一不到。它位于墓地的东翼。以后有时间。兰陵王还准备把主墓也挖掘出,把整个墓地都弄好。自己百年后,便与阿绮长居于此。以后阴间相聚,他一定求得她的原谅。让她心甘情愿的与他沉沦地狱。
迤逦而来,上千人的送葬队伍中。走在最前面的兰陵王一袭麻衣,手捧着一双大雁,左右两对童男童女。抬着羔羊一口。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
巫师的喊魂声,震天的锣鼓,还有飘飞的布钱中,百姓们围在两侧,指指点点着。
“噫,这是送葬。怎地还捧着大雁,抬着羔羊。倒又似是去求娶?”
“嘘,小声点……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美男子吗?他就是兰陵王。他的宠姬因他娶了别人为妻闹着**了。他后悔当初不曾应了那宠姬所求,娶她为妻,便用这等求娶之礼。”
“那他的妻室呢,怎能容忍?”
“是啊,听说那墓葬,全是按郡王妃的规格而定。兰陵王甚至着手在旁修建自身的坟墓,阳世不能成就夫妇,却愿阴间长长久久。”
“他这样做,将那郑妃置于何地?郑氏一族呢,怎地不跳出来?”
“也是,郑氏一族怎地安静至此?”
一个时辰后,在漫山遍岭的“魂兮归来”声中,在八人抬着那棺木准备放入时,兰陵王扑通一声,伏倒在地。
他把额头紧紧抵在地面上,一遍又一遍地唤道:“阿绮,阿绮……”
饶是这样唤着,他的眼中还是没有泪。而围着他和棺木跳着舞蹈的巫师们,同时摇晃着铃铛,冉冉燃起的安魂香在地下石室中四下飘溢,绘了壁画,树了陶佣的主室里,牛油灯开始点燃。
外面,上千人还在低唤着“魂兮归来”,里面,兰陵王还是一动不动着。
良久良久,他才似笑似哭地低唤了一声,而这时,禅声大作,佛唱声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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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张绮这句话,苏威清亮地说道:“我来帮你!”
如此近距离闻着她的馨香,少年人俊秀的脸孔红通通的,眼中的喜悦掩也掩不住,“阿绮,你不要怕,一切交由我来安排。”
他干脆地说道:“你现在所住的府第是萧莫提供的,府中也是萧莫的人吧?不要紧,现在高演病危,他根本无暇顾及你这里。”
坐在床塌上的张绮,虽然姿色尽掩,可她那么看着他,那般软若无骨,娇柔顺从的模样,那眸中流动的水波,让他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把她搂入怀中,轻柔安慰的冲动。
听了苏威的话,张绮低下头来。
她的唇在渐渐咬紧。
计划的第四步,也就是最后一步,最难,最需要运气……难道这便是她的运气?
罢了罢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还害怕什么?只要能离开齐地,能永远永远离开齐地,再也不看到那人,再也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就够了。
于是,张绮轻软地说道:“五郎……”
没有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的小名,没有想到当日在宇文护府第匆匆一遇,她也记下了自己,苏威欢喜得都要炸开来了。
他连忙应道:“诶。”紧接着,他又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这声音中,含着无边的愉悦,仿佛她这一声唤,他已期待太久太久。
张绮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对上满脸满眼都是满足的苏威,她突然有点小小的暖意。
垂下眸,张绮笑了笑,低低问道:“五郎,你会骗我么?”她的唇颤抖着,小脸上都是脆弱,十指紧紧绞成一团……
苏威看到她这模样,心下大痛,他连忙说道:“不会。”他认真的,严肃地说道:“阿绮,我可以对苍天立誓,不管如何,我一定会用生命来护你助你。”
用生命来护她助她?
她还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誓言呢。
张绮低低应道:“好。”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把它放在苏威的掌心,颤声说道:“五郎,你不要负我。”
苏威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正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的她的手。
感觉到他的目光有异,张绮赶紧把手一收。哪里知道。她才一动。苏威立马大掌一合,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刚刚包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忙不迭地松了开来。然后。瞪大眼,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那小手收回去。
少年人毫不掩饰的痴迷落入张绮的眼中。令得她的心又放松了一些。这数月来,她哪曾有一刻真正地放松?这一放松,便是倦意上头。
见她的双眼变得迷离。少年宠溺地说道:“阿绮。我们这就回去吧。”
“好。”才应到这里,张绮诧异地问道:“回去?”
“我还有一些属下,我们这就与他们会合,现在便出发,好不好?”
张绮完全清醒了,她有点紧张地问道:“那。我们去哪里?”
少年站了起来,他在房中踱了几步后。说道:“先去北恒州吧。”生怕张绮失望,他认真的解释道:“这天气一日比一日阴寒,据我观察,只怕不久会有大雪。在这种时候,不宜长途跋涉。”北恒州位于北朔州的北方,有三百里路远。晋阳位于北朔州的南方,北恒州至晋阳,有八百多里的路程。而长安城,离北朔州有一千四百多里远,在这冬寒,时时会下大雪的时候,前往长安十分不明智。
他温柔地望着张绮,又道:“等春天一到,我们就去长安,我交完差事后,马上送你回去陈国,可好?”
张绮看着他,对上他清澈眸子中,自己的倒影,良久才轻轻应道:“听你的。”
虽然只是三个字,对她来说,却是将生命和前程托付……
不能前往周地,她的心里还有着隐忧。可她也知道,苏威的考虑才是对的,这个时候强行前往长安,很有可能是葬身于冰天雪地当中。
苏威看出了她的担忧,他认真地说道:“阿绮放心。”
苏威做事雷厉风行,傍晚时,一支商队便开出了北朔州,朝着北方驶去。
坐在马车中,张绮这时才发现阿绿脸红红的,不解地问道:“阿绿,你怎么啦?”
阿绿正在出神,给她这么一问直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张绮记起,自己被苏威带入酒楼房间时,陪着阿绿的,是那个五官深刻有胡人血统,颇见艳丽的少年,当下她警惕地睁大眼,认真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是了,初初相见时,那少年对阿绿的举止中,便见轻浮。
阿绿见张绮认起真来,连忙摇头,慌乱说道:“没有,没有。”她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真没有?”
“有,有一点点,”阿绿小小声回道,见张绮腾地坐下,她吓得连忙说道:“是我欺负了他!”阿绿悄悄的从眼睫毛下看向张绮,“刚才在酒楼时,他说你不好,我打了他几拳……他痛得都跳起来了。因此,因此,他扯着我,在我的嘴上咬了一口。”
阿绿一指,张绮才发现她的嘴角是有点红。
见张绮直直地看着自己,阿绿突然眼泪汪汪的了,“阿绮,我听人说过,男人咬女人的嘴,女人就会怀孕,我是不是要生娃娃了?”
“没有的事。”
“真的?”
“真的。”
见张绮伸手要拉开车帘,阿绿吓了一跳,她按着张绮的手,脸红红,泪汪汪地说道:“阿绮不要!”阿绿扁着嘴,一边用袖子拭着泪,一边说道:“他咬我嘴后,我吓坏了,就,//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就踢了他一脚,他疼得都缩到地上去了,直说,他要是断子绝孙了,便是做鬼,也要扯着我做他的婆娘。”
阿绿对着手指,小小声地补充道:“他疼得紧,那苏威让人把他抬上了马车……”
这么说来,阿绿还打赢了?
张绮看着阿绿,停下了掀帘的动作。见状,阿绿马上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