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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幼清的脸色亦是煞白,眼睛闭了闭,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身后一声倒地的声响,男人回头,眉峰裹上浓重的阴霾,冷声对护士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
护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将病危通知书放在妲己手边,过去将苏幼清扶起来。
“苏二小姐。”护士搀扶着苏幼清,看向妲己。
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问她,但苏二小姐毕竟和晕过去的这位是姐妹,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硬着头皮问:“您妹妹有没有什么旧疾,或者对什么药物过敏?”
妲己还低着头,紧紧闭着眼睛,心脏紧缩得厉害,
护士的话在她耳边化成了一片嗡嗡作响,她靠着身后的墙,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倒是白檀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转头,低沉而有条不紊地叮嘱护士道:“幼清低血压,血小板也偏低,但是对常用药不过敏。”
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就像早已说过千百遍。
妲己听到他的声音,眸光动了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忽然抬头觑了白檀一眼。
想笑,又笑不出来,嘴角讽刺地弯起,弧度微不可察。
男人叮嘱完便低眉望着她,眸光里毫不掩饰地全都是深沉的温柔和担忧,“素素,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病危通知也不是死亡通知,你先冷静一点,签了它让医生放手去治,嗯?”
妲己想甩开他,自己却没有力气,只能道:“放开。”
白檀非但没放开,反将手臂收的更紧了。
她现在的样子,无法形容,明明该是不安崩溃的,如同行走在深渊旁边,浑身都绷紧着生怕一脚踩空就掉下去,可是那温凉的黛眉杏眼之间,偏又透出一股诡异的冷静。
冷静得让人心疼。
刚刚被带进病房的苏幼清短暂的昏迷过后,又强撑着精神走了出来,不顾护士的阻拦,摇头流下两行眼泪,“我没事,不要管我,让我在手术室门口等……”
白檀皱着眉看过去,正瞧见她虚弱的脸色,便沉声命令护士道:“把她带回去。”
妲己原本在他怀里,说不上多有安全感,可至少身体不那么僵硬了,可是听见这句话时,忽然觉得白檀的怀抱都是冷的。
她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抽身,白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漆黑深邃的眸光顿时扫了过来,低斥:“素素,别逞强。”
妲己想笑,想问他,这时候还顾及两个人,你累不累啊。
可她什么话都没说,弯腰拾起原子笔和病危通知书,一笔一笔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最后一笔落定的刹那,手术室的门又被人打开,医生满脸严肃焦急地走出来,“苏二小姐,苏老先生现在情况危急,我们血库里的血袋不够了,但是他的血型非常特殊,现在……”他说着,顿了顿,“人命关天,在场各位有没有和苏老先生血型相同的,去做个化验。”
妲己脸色一白,脚下踉跄,险些站不住。
这件事她知道,爸爸和哥哥血型一样,都很特殊。
身后的男人闻言,眉心一拧,立刻打电话给梁居生,吩咐他马上从全市的医院调与苏老先生血型相同的血源过来。
在他打电话的过程中,妲己摇摇欲坠的意识忽然稳住,想到什么般,目光蓦地看向苏幼清。
苏幼清一怔。
“你去做个化验。”妲己语速很快道,“你去做个化验看看。”
如果爸爸告诉她的是真的,苏幼清是为了哥哥而来到苏家的,那么她的血,一定除了和哥哥相匹配之外,也和爸爸……
白檀挂了电话刚好听到这一句,颜色冷淡的眸光倏尔转深,晦暗至极,“素素,我已经让梁居生去调血了。”
妲己哪管得上这么多,几步走到苏幼清面前,也不知道这时候是该骂她还是该求她,用力闭了下眼,“苏幼清,爸爸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知道你和他的血型相同,他等不了了,你跟医生去化验看看行不行?”
苏幼清抿了下唇,“好。”
说完,她转头对护士道:“带我去验血吧。”
“苏幼清。”男人在这时候寒着嗓音出声。
苏幼清理也没理,“这是我做错的事,白檀,我有义务救我爸爸。”
“站住!”
听到男人厉声的冷喝,不仅苏幼清,连妲己都愣住了。
“你很想死?”白檀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俊脸阴郁的能滴出水来,眼神没有温度,让人如同置身冰窖,“你自己的身体有多差你不知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里面躺的人有什么区别!血小板低的人不适合抽血,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意外,救不回来你爸爸你也会死,你知不知道!”
妲己怔怔望着那一幕,脑海里乱成一团,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医生在一旁催促,“苏二小姐,这到底是化验还是不化验?”
里面又有医生的助手跑出来,“血不够,病人的生命体征一直在往下掉,撑不下去了。”
妲己眼中含了很久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觉得自己要疯了,想也不想,抓住苏幼清的手腕,双膝跪了下去,“苏幼清,我求求你。”
她这一跪,让手术室外原本就凝滞的空气突然之间沉到了冰点。
片刻的死寂之后,苏幼清也落了泪,“素素,你别这样,我去。”
可是身边的男人却像一座山一样伫在那里,岿然不动,眼里是不可转圜的强势,悄无声息却存在感极强,“苏幼清,我说过,不准。”
妲己抬头看着他,眼神很陌生,也很空洞。
不知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时刻想起他在车上说,素素,我爱你。
可他对她的爱,到底抵不过苏幼清的生死攸关。
男人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伸手将她抱起来,“素素,你别为难她,我已经让梁居生……”
“我爸爸等不了那么久了,白檀!”一种自私到凉薄的尖锐刺入血骨,妲己没有扬高嗓音,可是那字字句句却如同针一样戳在别人皮肤上,“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害得我爸躺进手术室的人是谁你忘了吗?我让她跟医生去验血救人,是我在为难她?她抽一点血对身体有损,但是我爸爸如果没有血,他会死啊……”
妲己已经完全崩溃了,脑子里满满都是医生那句“病人的生命体征一直在往下掉,撑不下去了”。
她边哭,边低低笑出了声,在泪眼婆娑中,眼神却极尽冰冷地望进白檀的眼底,“还是说,你心上人的命是命,我爸爸的命就不是命了?”
“白檀。”妲己阖了眸子,唇角噙着的笑意没有消失,讽刺之意却更浓,“你说你爱我,我差点就信了。”
男人的胸膛一震,五指攥紧,熨烫整齐的衬衫袖子上,能看出凸起的肌肉和青筋,彰显着男人的力量感,和他内心某种亟待爆破的情绪。
苏幼清亦是听见了这句话,一个“爱”字,让她不可置信地怔住。
“素素,不要无理取闹,你太紧张了。”白檀知道,这不是平时的她做得出来的事、说得出来的话。
她一向都会做出最善良的选择,对别人真诚地付出,从来没有过这样刁钻又刻薄的时候。
苏幼清垂着眼帘轻轻自嘲地笑了,苦涩之意毫不掩饰。
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也不必掩饰。
原来,白檀对苏妲己说了爱啊。
头不可抑制地眩晕了下,她扶着墙壁,淡淡道:“带我去抽血化验。”
白檀双手抱着妲己,回过头来冷冷睨着她,“苏幼清!”
“你是我什么人,我非要听你的?”苏幼清看也不看他一眼,“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欠你的,我的命是你的吗?如果今天我出什么事,就当是我爸这条命还给你心爱的女人的爸爸了,只希望你以后想起我苏幼清三个字的时候——”
她唇角的笑弧加深,清妍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的美,“别留任何遗憾。”
妲己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猛地僵住,她的心头滚来一片山呼海啸的痛楚。
他似乎要放手去追苏幼清,妲己在须臾之间伸手死死抱住了他。
“素素,放开。”
“我不。”妲己咬牙,又痛又愧疚又讽刺的五味杂陈的心态最终化为了破罐破摔的无所谓,“白檀,如果这时候你拦她,我们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