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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卿瑛乜斜了钱纶。光一眼,见其败退,迅速整整衣裙,摸摸鬓角,端庄坐好,娇笑道:“与其被人叉,不如我叉人,跟母亲那样我早死一百次有余了。”她也不怕事后人家追究,想必到时他想利诱自己居多呢。
钱纶光望洋兴叹:这孩子真是太……太……彪悍了,这变脸的速度,要不是话犹在耳,他都要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于是无力的说:“若是能过了这个坎,爹会补偿你的,说吧,什么法子。”
“不过就是……如此这般。”钱卿瑛做了个附耳过来的动作,悉悉索索的说了一通。
钱纶光的面色顿时浮现出笑容,仔细打量了钱卿瑛一番问:“看不出哇,你小小年纪又身在闺阁如何能想到这些?!”
钱卿瑛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眸底却是谁也未曾明了的一抹神色。:“有一句话叫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若你和我们母女一般寂寥,终日以读书阅卷为伍的话,就知道蚌壳孕育珍珠是何等的煎熬和痛苦。”
钱纶光不再追问,有些伤痕无法弥补,尤其是聪明人的,他们更加深刻的记忆住那些视为砥砺的东西,好在总归是自己的血脉,是无法摒弃的羁绊,她的矛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准自己,她又贪财想是容易收买的。
事不宜迟,乘着太阳没下山,钱纶光抱着钱卿瑛疾步出了明远堂,吩咐下去:“各房的全都回各自的院去守着,没有吩咐晚上不许出来,若有违者拉出去打死,全家发卖。”
另招来钱管家找来府中善于泥瓦之人换上轻便布鞋在花厅集结待命,让厨房送上饭菜与父女二人快速吃了,便往花厅去了,届时能找的人均已到齐。
钱卿瑛就将搜罗上来的几把大铁锤,让人包上厚厚的棉袄,用绳子扎牢,一边让几个丫鬟轮流抱着她沿着围墙找狗洞并且画下分布图来,这些地方守门的人应该会想到去守住。
而钱纶光则带了另一队做惯泥瓦匠的人去勘察踩点围墙墙角有哪处松动,原先那段墙体倒塌虽是因挖掘而至,但绝非偶然,此院时间建筑时间已久,并未做过整修,大水淹没刚刚退去,墙基松软、墙体未干,有经验的匠人很容易便会察觉薄弱处。
他们要做的无非是挑选一个远离大门、小门和狗洞这些有人看守的地方,乘着夜色用包好的铁锤敲击墙体凿出一个能爬出人去的洞来,再由泥瓦匠立时就地补好。
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把尸体挖出拖到废窑洞里浇上火油烧成了灰,还有什么物证!那行事之人,钱卿瑛推荐的是钱管家,钱纶光也觉得他家中老小都在府中是得用的,就这么定了下来。
晚上的月光雾蒙蒙的,不亮也不暗,钱纶光亲自领了一群人悄悄的带着锤子到了选定之地,屏声敛气的撞击起来,夏虫争鸣,包着的布棉袄吸收了大部分的声响,只余微微的闷声,终于能抽出第一块砖来,不一会儿钱管家就爬出了围墙,于钱纶光两两相约若是事成,则放烟火报信。
另一边安排的几个人开始分别在各守备处撒娇耍刁,塞送银子,务求出的门去,求了许久终有一人成了,开始带着身后的大队跟踪者饶了大半夜的城。
钱卿瑛在得知两头的人都出了府后就安心的睡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欲擒故纵的把戏,早防着您哪,不让您英勇聪明一回怎对得起自己这么些天的担惊受怕。
这厢好梦正酣,可苦了白日里两位来访的大人长夜奔袭,监察御史毕竟是自小习武,区区熬夜算不得什么,文官出身有身宽体胖的穆大人就惨了,不但被叮了满身的大包,还累得心疾发作,厥了过去。
启明星升起时分,天际绽放了大朵绚烂的烟花,钱纶光悬了一晚的心终于落下,想起来说了一句:“再去通禀九小姐,尘埃落定。”
一旁彻夜待命的婆子回道:“从流云院传信回来的人说了,二更天她去传话时,九小姐听完消息就熄灯睡了。”
钱纶光沉默半晌,复而又笑:“那等她起身再传吧,说不定又要抱怨我带累她了。”语气不觉带了宠溺,此事布局策划贯穿而下,小九之能可见一斑,她该有如何的笃定才能照旧好睡,若是个男孩,无论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是算无遗策,哪条不是为官做宰的必备资质,自己的子嗣里当真找不出能与其匹敌的人来。
钱卿瑛起身洗漱,听了传到的话,轻声道:“知道了,劳烦嬷嬷大清早走着一遭了,白露看赏。”
婆子欢天喜地的得了一吊赏钱回了,钱卿瑛优哉游哉的吃了早饭朗读,而后去椿龄院点卯,一切如常有条不紊。
白露春分均是疑惑,如今阖府上下朝不保夕,姑娘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却不敢问,钱卿瑛不喜旁人多加打探她的心事。
“……大家只要各守职司,照常过活就行了,咱们府上行的端做得正,这天塌不下来!”钱卿瑛淡淡安抚,她的镇静立刻感染了以下的人,众人觉得不就是门外守两三十个人嘛,真有啥事还能这样安生?!老爷也是县官,衙役有什么了不得的,犯得着自己吓自己嘛~
“大哥、三哥,怎么这样火烧火燎的赶了过来,大虫跟后头啦?”钱卿瑛打趣。
“小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钱陈群急的跳脚,抢先一头冲了过来。
“什么时候?早饭吃了没?”钱卿瑛无所谓的笑笑。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我和小三巴巴的赶过来是要问你昨天下午的事!”钱陈礼也按捺不住,声音沙哑,神情憔悴,跟只乌眼鸡似的。
钱卿瑛敛了笑容,正色道:“真的无事,就算曾经有事,太阳出来了也都冰消瓦解了。”
“母亲还未起身,你们等会儿一同与她用了早饭吧,我得回自己屋了,你们出不得门去不用上课,我的课业可照常哪。”不等兄弟二人回过神来,钱卿瑛已经带着随侍丫头出了院门,远远的听钱陈群对钱陈礼道:“大哥,真的和小九说的,事都过去啦,我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呢?”
“也许吧,一夜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后面的声音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