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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伟的妻子杨秀,就这样离奇地活了过来,呼吸均匀、心跳稳定、血液循环,只是暂时昏迷不醒。
用表哥的话来讲,祖师爷华佗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大伟更是激动得无以言表,当即屈膝跪倒在风铃面前,还要磕头,被我连忙拉起,随口说了句:“咱们两家人世代友好,老兄没必要这样。”
大伟不明白什么意思,我们这代人确实也不知上代人的交情,所以大伟以为我要跟他结交,握住我的手说:“敢问兄弟尊姓大名?从今两家世代结交,情同手足!”
“风华…;…;”我客气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之后的琐事就不再详说了,我们告别大伟,回到诊所已是后半夜。
舟车劳顿外加惊魂一夜,我是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没了。
诊所没地方睡,表哥拿来两张草席铺在地上,三人并肩而躺。
一台小风扇呼呼地吹着热浪,风铃枕着我胳膊趴我耳边呼气,搞得我汗流浃背,怎么都睡不着。
把她推开,她又迷迷糊糊地靠过来,让人很没脾气。
此时我还在想,守夜人也不过如此。
(直到后来我亲自替人守了一夜,才发现一个习俗背后藏匿的千年传统,真的不是常人看到的那样简单,每每想起那个场景,都会让我不寒而栗。)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睡着,没睡一会儿就被敲门声惊醒。
表哥睡得头发蓬乱,脸上被席子印得一道道,俨然一副修炼成仙的姿态,揉着眼睛起身去开门。
竟然是大伟和杨秀。
杨秀面色红润,气色十足,挽着大伟的胳膊前来答谢。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简直难以相信,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杨秀就像焕发了第二春。
真不知道风铃是怎么办到的,我昨晚问了她很多次,她摇头全然不知。
大伟进门就拱手高声道谢:“救命之恩等同再造,此生无以为报,我家不富也不穷,小小心意还望收下!”
然后杨秀笑盈盈地递来一张银行卡:“看来你们果然是深藏不露的人,能把我从阴曹地府拉回来,这点心意不成敬意,推辞的话会让我很难办哦!”
20万,我的天!
这可是2003年,而且是在郊区,20万对我和表哥这种刚毕业的农村小伙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表哥咽口唾沫,朝我挤挤眼:“人家都这样说了,你不接受的话可太失礼节了呵!”
自从替表哥交了房租,我就身无分文,雪中送炭岂有不要的道理,我嘴上说着:“全是我妹妹的功劳,你们应该感谢她。”,随手接过银行卡递给了风铃。
风铃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银行卡,拿着看了又看,笑嘻嘻地不知所以。
说到风铃,大伟就激动不已:“小妹妹,你到底是何方高人呀,怎么让我妻子活过来的?”
风铃摸摸头发,笑而不答。
我总感觉风铃是知道的,故意在卖傻,她肯定不是摸魂救的杨秀,因为昨夜她还没碰到杨秀,杨秀就“诈尸”了。
现在想想那场面,心里还有点心发毛。
表哥得瑟道:“这是我们华佗祖师爷留下的独门秘术,天机不可泄露!”
大伟也挺识趣,点头称赞,没再多问什么。
大家坐着闲聊了一个钟头,然后欢声笑语地散去。
我们三个一夜暴富,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在此后的好几天里都恍恍惚惚的,表哥给人看病还开错了药。
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来诊所看病的人突然变多了,可把表哥忙得够呛,我和风铃不懂医术也帮不上忙。
慢慢才知道,人们听闻这家诊所能够起死回生,纷纷慕名而来。
消息传得特别快,甚至有个外市的人不远千里赶来,买包板蓝根,只为混个脸熟。
真是人言可畏…;…;
这样持续了一星期,我和风铃闲得都快要发霉了,好歹我也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这样颓废下去不是事。
刚巧和诊所紧挨的那家服装店关门转让,我合计着,盘下来开个心理咨询室怎么样,我大学毕业就拿到了从业资格证。
表哥是一万个不同意:“这郊区哪有人看心病啊,你还不如去算命呢,反正你的水平也是忽悠人!”
这话说得…;…;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反正大伟送来的钱存着也没用,我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没两天功夫就在表哥诊所边上开了间算命铺子。
请人刻了块牌匾,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夕死可矣”。
然后就被城管给拆了,说是影响市容。
表哥笑了一整天,说人家这也是为我好,不然把顾客都给吓跑了。
我就很不理解,孔子的“朝闻道,夕死可矣”是多么豁达,即有对真理的追捧,又不失对天命的敬意,怎么会把人吓跑。
无奈之下,改立招牌:“卜天算地”。
有了落脚地,终于不用在表哥那诊所里打地铺了。
这天夜里,我闲来无事就在整理行李,准备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大包衣物放进新买的柜子里。
风铃比我还起劲,翻来翻去满头大汗,突然蹦出一句:“哥,这是什么呀?”
我一瞧,包袱最底下有个桃木盒子,看外表有些年头了,以为是装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放进去的礼品盒,便顺手打开来看。
这一看,就再也没把目光移开。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有多久,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
盒子里是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线装书,也是有些年头了,折叠处有断裂的痕迹,封皮用毛笔写着八个繁体大字:“风氏家族叫魂实录”。
难道叫魂还有别的秘密?难道是父亲放在我行李中的?
还没打开书,我的心就已经在犯嘀咕。
风铃好奇地夺了过去,随便翻弄两下,挠头低语:“写的什么呀,一个字都看不懂…;…;”
我拿过来看,上面是用毛笔尖写的繁体字,密密麻麻很难辨认,句式半文半白,看起来像是清朝时期的,和四大名著的文风类似。
文字中间还画有许多图案,细细的线条人,好似在描述某种场景。
大致也能猜到,记录的应该是各种叫魂仪式的场景,而出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活尸”。
“能看懂嘛?”风铃凑过来询问。
我摇摇头。
要说一字一字地去研究,也是能看懂的,只是没那个闲工夫,而且我心里很忐忑,不敢去细看,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就随手那么一翻,瞬间就绷紧了神经,“风岩”两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书的最后一页。
我虽然没见过我爷爷,但也知道他的名字叫风岩。
书的最后三页,是用钢笔字写的简体白话文,落款人正是风岩,那个让我童年活在卑微里的人。
我惊讶的不仅仅是风岩这个名字,更是他这篇笔记里的内容。
那一个个诡异的名词,加之不可思议的解释,让我在这闷热的夏季夜晚里,有种冷风吹过骨头缝的感觉。
拴衣喊愿、杯水喊惊、扬芡喊留、滴血喊骨…;…;
(整篇笔记很长,后面会专门总结成一章。)
这些被冠以称谓的叫魂仪式,总共有五种,还有两个没有称谓,内容描述更是一个比一个离奇,看得我牙齿直打撞。
这才知道父亲在家里那场叫魂,称为拴衣喊愿,是最低级的一种叫魂仪式,也是最没危险的一种。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喊惊竟然不是人们常说的小孩儿受到惊吓丢了魂,父母给喊回来。
它是一种比喊愿更为高深的叫魂仪式。
想想也是,如果小孩儿真丢了魂,没魂早就死了,哪还会哭闹不止。
这篇笔记里对“杯水喊惊”的描述为:
“幼童阳气不足,阴魂趁虚而入。然一具躯体仅容一个魂魄,若自制力不足便会被替代,躯体的不良反应呈现为低烧。
阴魂常缺母爱,一声声唤着爹娘,殊不知其并非你孩儿。肉体只是皮囊,你孩儿的魂魄正在游离,你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你会灵魂出窍而死,此为克死。
风氏三辈精研数月,得此妙方可轻松化解。
趁孩儿魂魄尚未迷失,取五更晨露半碗,活尸手捧水碗站于门前,魂官朝四方呼唤孩儿乳名。
待碗中晨露起涟漪,视为魂已归,封存至午时三刻灌入孩儿肚中,即可驱阴固魂。”
看得我是鸡皮疙瘩一直没有落下过。
按我的理解,简单来说就是小孩阳气弱,容易被孤魂野鬼占据身体,虽然孩子一声声地喊着爹妈,实际上不是你的孩子,你孩子的魂魄已经被排挤走了,而你的灵魂会感受到你孩子的存在,就会灵魂出窍,躯体腐烂而死,俗称克死。
这样一想,我那天在大伟家随口说的“灵魂松动”,和这个意思还挺像的。
等等…;…;
杨秀!
我心里猛然一抖,杨秀的症状和这上面的描述简直一模一样!
那天我还说杨秀的死是人为的,结果一直没能找到幕后真凶,如此看来,“凶手”是她儿子?
如果这篇笔记里的记载真实,根源未除,杨秀还是会死。
“不好!”
我低沉一声,拔腿冲出门外。
风铃不明不白地也跟着我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