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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陆为民登台亮相,台下很多人都是一震。
不少人也都知晓县委里边来了一个相当年轻的副书记,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踩着轻快步伐的年轻人居然就是,而对方一上台来沉稳自信的态度和张弛有度的言语,一下子就让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电杆厂名义上是我们县里在双塬改制的第一家企业,但实际上不是,我在洼崮担任区委书记期间,已经在对洼崮十多家企业全数进行了产权改制,到目前为止,除了两家企业因为债务原因尚未完成改制外,其他均已完成,而且就这短短几个月这些企业发展情况来看,都比改制之前状况好了许多。”陆为民环视四周,目光如炬,“县里推进企业改制,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企业,增加企业职工收入,在这项工作上,我们县委也是经过了认真思考,才决定从我们双塬开始在全县推动企业改制。”
“本来在企业改制方案尚未真正敲定出台之前,我讲这些都显得有些早了,但是今天大家既然来了,我也觉得我们可以开诚布公把内心的话说出来,大家对企业改制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陆为民顿了一顿,显得相当坦然,“如果我本人能够现场解答或者说明的,我一定现场回答,如果不能现场回答的,那么我也可以和大家约好一个时间,到时候我再来回答大家。”
陆为民如此坦率大方,开门见山的就把问题抛了出来,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包括关恒在内,都以为陆为民要见这些人也不过是形势所迫,走走形式,听一听大家的意见想法,然后来一个缓兵之计,让大家先回去等候消息,没想到陆为民居然明确表态,能回答的问题当场回答,不能回答的约定时间答复,这份表态可谓鲜明磊落。
场内一时间出现短暂的冷场,所有人似乎都在咀嚼着陆为民这番话的真实含义。
“陆书记,我们电杆厂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搞改制?电杆厂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我们觉得不需要改制!”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
陆为民目光落在这个坐在第一排的男子身上,含笑点了点头。
对方大概也就在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干净的工作服,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不过一看也就知道不是在生产一线干的,但也不像是搞销售或者财务这一类的人员,陆为民琢磨着这个家伙是干啥的,既然敢打头炮,自然也就是对方圈子里的核心人物才对。
“说得好,电杆厂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不需要改制,嗯,那我问一句,是不是非要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才来改制?那请问你知道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改制,也许职工们比现在得到的就要少得多呢?”陆为民目光温润细密,却如水银泻地一般牢牢的锁住对方,“对了,我刚才也介绍了我自己的身份以及我分管的工作,因为电杆厂来的职工比较多,我想请提问的人先介绍一下自己名字身份,从事什么工作,这样我也要好有针对性的回答一些,请问这位师傅……?”
看见陆为民的目光紧紧盯住自己,宽面男子心里也有些发虚,有心想要不回答,但是这个问题却太正常,想要拒绝也找不出合适理由来,犹豫半晌才呐呐道:“李长恒,保卫科的。”
“哦,大概是李科长吧,那我继续回答你的问题。”陆为民点点头,既然你是故意来给我当靶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清了清嗓子,环视四周一眼,“刚才李科长说了,电杆厂没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不需要改制,我要反问一句,是不是要到过不下去的时候我们才来改制?是不是要到活不下去的时候才是改制的最好时机?”
“我觉得这个回答恐怕是否定的,谁都明白,一样东西肯定是在品相最好的时候卖的价格最高,我们进行改制,既要为保证集体资产不流失,又要充分考虑企业职工的利益,当然要尽量选择价值最高的时候来改制,这样不但集体资产增值了,职工们的股权利益也能最大化,就像炒股一样,谁会选择在股价不好的时候去卖掉?”
陆为民清朗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另外我还要问一个问题,我注意到刚才李科长用了‘我们’这个词语,我想要问一问这个‘我们’是指在座所有人,亦或是部分人,能不能代表大家?或者只是代表厂里机关甚至保卫科的人?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一句,并非有其他意思,而是我觉得在改制方案尚未正式出台之前,在改制方案是否能给大家带来比现在更多的利益之前,大家就都表示反对,我觉得有些无法理解,所以我想要问一问李科长的反对是不是能够代表所有人。”
这一句话问得相当狠辣犀利,尤其是在陆为民环视的目光下,许多人都有些不太自然。
“陆书记,我是供销科的谭卫国,我想您可能误会李科长的意思了,我们是觉得现在电杆厂情况很好,县里为什么就要拿我们厂来搞什么试点?这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现在连上班都是心烦意乱,其实大家伙儿就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工作,并不奢求太多,改制什么的和我们没有太大利益关系,所以大家伙儿就觉得如果可以不改,最好不改,您都说了这是试点,其实也就是尝试,那也就意味着可能会失败,我们厂情况不错,万一这试点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失败了,你们当领导当然无所谓,毕竟和你们无关嘛,但是我们这些靠这个厂生活的职工呢?那个时候我们找谁去?政府会管我们的生活么?”
陆为民点点头,总算出来一个说话有些味道的,要不这场风波也就未免显得太过单调无趣了,精心策划这么久搞出一个这么大的事情来,要真没有几个能够有点儿分量的角色来出面,那也太逊了。
“你是供销科的?嗯,你觉得现在厂里情况很好,那不知道你所说的情况很好是指哪方面的,是厂里效益状况很好,还是职工收入持续增加了?”陆为民淡淡的瞥了一眼对方,然后把手中的资料往桌上顿了一顿,这才不慌不忙的道:“这里是最近五年双塬电杆厂的数据报表,包括财务报表,是从双塬镇工业公司那里提供的,我看了看,五年前,双塬电杆厂利润实现一百二十万元,三年前实现利润六十五万元,去年电杆厂实现利润六万八千元,这是情况好的表现?”
略带嘲讽的话语一下子就把姓谭的家伙噎得脸胀得通红说不出话来,陆为民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再从咱们电杆厂的职工来收入来看,已经连续三年职工收入没有任何增加,当然这不包括所谓厂部机关的财务和销售上,我也看了厂里产值和职工人数,并没有多大变化,也就是说基本上是在同等条件下,职工工作量也没有太大变化,利润锐减,一线职工收入三年无增长,市场销售没有起色,好像还在萎缩吧?”
“谭师傅,据我所知,咱们双塬电杆厂在三年前还基本上垄断了整个黎阳、洛门、昆湖以及部分昌州电力电杆市场,但是现在呢?昌州市场我们已经失去了,昆湖市场也在萎缩,甚至连黎阳那边也出现了一些状况,不知道我所了解到的,有没有错?”陆为民嘴角挂着的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冷峻,“可是据我了解销售部门的费用连续三年都在大幅度增长,市场萎缩,销售部门开支却在增加,不知道谭师傅怎么解释这个问题?而我们的一线职工收入却没有半点增加,这个对比未免太让人失望了一点。”
见有些尴尬的谭姓男子欲待解释,陆为民点点头,“谭师傅是不是要说现在市场很严峻,销售费用每年都在增加?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国家和省里连续三年在电力投资上都一直保持高位增长,电杆市场需求并没有所谓的萎缩,而是在不断扩大,至于说费用是不是需要增加,我不是具体经营者,我无从得出结论,但我总觉得这似乎有点不太合理。”
见谭姓男子在陆为民的反问之下张口结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直坐在人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掂量该不该出面。
“至于说改制的风险,我觉得如果说一点没有,那肯定是假话,但是大家伙儿可以看得见,现在电杆厂在目前状况下每况愈下,你们应该感觉得到现在厂里的状况,改制之后我个人觉得不管变得更好还是更糟,至少这个主动权掌握在大家手中,而不是少数个别人手中,大家可以充分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同样也可以作为股东行使自己权利,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厂里的情况应该只会比现在好,这还不算通过改制给大家带来的股权收益。”陆为民将身体微微前倾,双肘靠在桌面上,颇为自信的道:“我相信这个帐,大家只需要仔细算一算,就算得清。”